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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战争]四月 作者:四季之夏 文案 是什么呢? 知重说,爱是折磨、爱是欺骗、爱是利用。 美和妈妈说,爱是包容、爱是希望、爱是永止不息。 对于你们而言,爱是什么呢? ↓已开言情文,我是日更党,请包养我吧 内容标签:爱情战争 穿越时空 少女漫   ☆、第一章      “四月,快过来。”   浮浮沉沉中,隐约听到清脆的呼唤。   四月转过身。淡淡的雾气里,知重朝她伸出手,乌黑的长发染上点点朝露,闪闪发亮。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呢?   她慢慢抬起手,知重微微一笑,一下子把她拉了过去,开始奔跑起来。   “知重,我们去哪里?”   知重回过头,第一缕阳光从山峦流淌而出,深深浅浅的橙光顺着她的头顶开始蔓延。   “看日出,四月不是想看日出吗?”   于是她们穿过小树林,金灿灿的光芒透过树枝倾泻下来,在地上投射出斑驳光影。四月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影子与知重的影子相连在一起,如同拥抱般。弯起眉眼,她开心的笑了起来。   朦胧的雾气悄然消散,太阳从层层叠叠的山峰升起来,刹那间天空铺满光华,刺眼又明媚。   四月眯起眼,伸出手,细细碎光在指尖跳动。   “四月,我们是爱着你的哦。”知重站在阳光下扬起淡淡的笑,披着满身霞光,雪白的面容流转着浅浅光晕,温暖得令人想要落泪。   往前走了几步,她仰起头,倔强地抿着唇。   ——知重也是爱着我的吗?   睫毛轻轻抖动着,四月缓缓睁开眼睛,脸上泛着冰凉的感觉。她坐起身,窗外一片阴霾。   ……是梦。   突然,她跳下床,跌跌撞撞的跑出房间,在客厅看到那抹纤细的背影时,埋头扑了过去。   “啊拉,四月,睡不着吗?”   她垂下眼睑,轻轻问道:“美和妈妈是爱着我的吗?”   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捧起她的脸,四月抬眼望去,美和妈妈垂下头与她额头相抵,柔声说:“妈妈是爱着四月的哦。”   弯起嘴角笑了一下,她回答:“我也爱着美和妈妈。”   ……   “为什么不能叫知重妈妈呢?”小小的四月踮起脚尖,费力地仰头想要看清那模糊的面容。   “因为我没资格呀。”   “资格是什么?是不是拿了资格,我就可以把知重叫做妈妈了呢?”她锲而不舍地追问着,小手紧紧抓着知重的衣角。   知重蹲下身,轻轻把她抱进怀里,拍着她的背哼起曲子。   睡意渐渐袭来,四月合上眼,恍惚间似乎有谁在她耳畔呢喃。   “四月长大后就明白了。”   那时候起,她每天盼着长大,盼着能有一天叫一声“妈妈。”   后来呢?长大之后呢?   ……好像是绝望的开始吧。   二月的天气还泛着寒冷,阳光暖暖的洒在身上。四月拉着行李箱来到日升公寓面前,靠着墙壁静静伫立。   “日本?为什么要去日本?”   美和妈妈摸了摸她的头发,笑着说:“日本有很多家人,四月不想要见一见吗?”   她歪着头思考了一下。   “美和妈妈不去吗?”   “妈妈要在这里陪麟太郎爸爸,不然爸爸太可怜了。”   低头盯着脚尖,她开口:“好的,我去日本。”   幸福是不是会让人变得贪得无厌呢?望着美和妈妈的背影离去,她淡淡想着。   “你是……四月桑吗?”   低沉的问句迟疑地响起,把四月的思绪拉了回来。她扭头,一个高大的身影映入眼帘。   放开拉杠,她勾起一抹浅笑,微微鞠躬,“你好,我叫四月,朝日奈四月。请多指教。”   “你好,我是朝日奈右京,家里的次子。”   推了推眼镜,右京掩住了眼中一闪而过的异色,不着痕迹地打量起眼前娇小的“妹妹”。漆黑的短发,苍白的皮肤,精致如画的眉眼在阳光的沐浴下显得朦朦胧胧,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清澈见底。   ——看起来安静乖巧。   这是继绘麻走后的第二个妹妹,美和四年前收养的孤儿。直到前几天,他们才知道有这个妹妹存在。   想起当时挂完电话,客厅沉默压抑的气氛,他头疼的揉揉额角。   “我带你进去,”右京接过拉杠,走在前头。   希望兄弟们能公平的对待这个妹妹,不要先入为主。   感受到对方的疏离,四月弯了弯唇角,并没有在意。慢悠悠地跟在那人身后,侧开头一眼就看到枝繁茂叶的大树。   亮晃晃的阳光在树桠间缓缓流淌,一束束光线从树缝中泼下,形成大片阴影。靠在树根上睡觉一定很舒服吧,她漫不经心的想着。   一路神游的跟着右京来到客厅,四月落落大方的站立,任由那些人打量自己。   正巧是周末,兄弟们不知是有意无意都呆在家中闹腾,直到新妹妹的到来,他们才噤声一致沉默不语。   尴尬在空气中弥漫。身为长子的雅臣轻咳了一声,站起身笑着自我介绍:“你好,四月桑。我是朝日奈雅臣,家中长子,欢迎你来到日升公寓。”   这句话仿佛触动了兄弟们的开关,纷纷开始自我介绍。   自动过滤试探的话语,目光掠过众多神色不一的脸庞,四月笑了笑,轻声开口:“你们好,我叫四月,朝日奈四月。请多指教。”   浅浅的音调如流水般婉转动听。椿楞了楞,接着靠在自家双胞胎兄弟身上,语气意味不明:“新来的妹妹酱真可爱呢,是不是,梓?”   梓斜了他一眼,对着面前的少女说道:“请不要在意椿的话。”   点了点头表示没有放在心上,四月接过行李箱。   “请问雅臣先生,我的房间在哪里?”   看了眼兄弟们,雅臣领着她往门口走。“四月桑,你的房间在……”顿了顿,嗓音有些涩哑,“四楼,请跟我来。”   垂下纤长的睫毛,四月安静的跟着走。说实话,她并不在乎这些人对她抱着怎样的戒备心思,也不想去猜测他们的想法。   只要美和妈妈需要她,她会立刻离开这里,回到美和妈妈的身边。   跨到电梯里,四月呆呆的盯着脚尖。模模糊糊间她想起在遥远的夏天里,她看完一部悲剧电影,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向知重。   ——“知重,人们为什么要互相伤害呢?”   ——“因为呀,为了保护重要的事物。”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章      蹲在大树下,四月双手撑住下巴,看着蚂蚁们一点一点前进。弯了弯唇角,她拿起手机,挑好角度拍了下来。   她喜欢把一切细小的事情给拍下来,闲暇之余翻看着照片时会独自傻笑。笑着笑着便会收敛唇角,抬头仰望天空发着呆。   ——她所拥有的,除了回忆还有什么呢?   “知重,我长大了以后,你还会在我身边吗?”孩童趴在女子怀里,任由她翻看着自己的一身伤痕。   夕阳的余晖把她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温婉的女子笑着回答。   “当然啦,我会一直陪着四月的身边,一直一直。”   骗人。   四月靠着树根坐下,抱住双膝垂下头。   明明她都已经死了,为什么还会重新睁开眼呢?为什么不让她永远睡下去呢?……为什么这个世界没有知重的存在呢?   “……四月桑?”梓轻声呼唤。   少女缩成小小的一团,斑驳的树影笼罩在她身上,静静流转着一股寂寥,像是在抗拒着这个世界。   似乎是听到他的声音,少女抬起头,神情茫然,黑眸微微闪烁着。没等他仔细看清,那漆黑的眼瞳波澜不惊地凝视着他。   “咳,中午就我们两个吃饭,四月桑想吃什么?”梓略显尴尬的说道。   四月缓缓站起身,歪着头思索片刻,问:“吃饺子好吗?我会做。”对方略显诧异地望过来,接着便点点头,“好的。”   悄悄翘起嘴角,她迈步轻快地往前走。   愣在原地的梓推了推眼镜,少女如昙花一现般明媚耀眼的笑容晃得他稍稍失神。顿了顿,他抬脚跟了上去。   几天相处下来,足够初步看清一个人的性格。少女总是浅浅微笑,安静又不多言,像刚才那样真实的笑容还是第一次看到。   阳光下,少女纤细的背影萦绕着金色的光晕,看起来明明是那么的温暖……为什么会感觉到一丝寂寞呢?   梓看了一会儿,暗暗沉思。   来到厨房,四月手脚利索的准备着食材。陷入忙碌中的她,把梓忘在一边。   流理台上。擀面团,做馅料,包饺子,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停下来看成果的她细细扫过每一个饺子,忍不住笑了笑。   “四月包的饺子胖胖的,看起来就想吃一口呢!”   忽然传来什么人的轻声话语,四月猛地转过头。眼前是细致的厨房,美丽温柔的女子,和年幼的她。   听到称赞,她眯眼轻笑,仰头说着什么。明亮的灯光在头顶细细洒下光辉,温馨的气息在小天地里蔓延。   四月茫茫然伸出手指,想要触碰那咫尺之遥的幸福。   “四月桑,你怎么了?”   突兀的嗓音如触电般令她收回手,垂下眼睑,她盯着脚尖,淡淡的回答:“没事。”周围静悄悄的只有锅里煮水的刺耳声响。   梓看着莫名陷入低落的少女,沉默了一会儿,瞥见流理台上许多白白胖胖的饺子,他笑着出声:“四月桑包的饺子看起来很美味。”   抬眼间,少女漆黑的瞳孔盛满光华,纤长的睫毛微微向眼角翻卷,犹如蝴蝶展翅欲飞。   “很好吃的!这是一个很厉害的人教我包的。”   像是与有荣焉的得意笑脸洋溢着少女特有的青春活力,梓不自觉的柔了声音:“是这样啊,那可真是迫不及待想要尝一尝呢。”   少女恍然大悟般连忙转身拿开锅盖,小心翼翼的把饺子放了进去,嘴角是满满的笑意。   咚……咚……   注视着对方浅笑嫣然的面容,心脏狠狠跳动的声音清晰地响起,梓伸手放在胸口,微微一滞。   安静和谐的吃完午饭,四月站在门口送走还要上班的六男,走到客厅窝在沙发上,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电视。   既然还要上班为什么会赶着回来陪她吃饭呢?   拿着遥控器换了个台,她淡淡想着。   空荡荡的屋内回荡着电视嘈杂的声音,扯了扯衣摆,她站起身走近落地窗,头抵玻璃眺望着远处的大门。   时间就这样悄然流逝。直到有人进入视线,四月才动了动发麻的腿,回身踉跄着跑到门口。   默默的平复好呼吸,把双手背在身后,她不安的搅动着手指。   是谁回来了呢?会不会冷淡的看着她呢?是不是又会带着嘲讽的意味说话?   这么想着,雀跃的心思瞬间冷却下来。低下头,她抿起嘴唇。   ——谁都不会像知重一样,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顶,轻声说:“我回来了哦,四月。”   她知道的呀,明明是知道的,为什么心底还会有期待呢?为什么胸口会微微刺痛呢?   “咔嗒,”门被打开。   睫毛轻轻颤抖,四月沉默着,一言不发。   “我回来了,四月。”   轻轻柔柔的声线明显带着男人的清朗。她缓缓睁大眼睛,抬起头,淡粉发色的青年站在她面前,用着温柔的眼神注视着她。   定定看了片刻,嘴角不受控制的上扬,四月眉眼弯弯,歪头笑着说:“欢迎回来,琉生先生。”   可以期待的吧?期待着有人能在她寂寞的时候,带给她一点点温暖。   琉生跨进门内时,一眼就看到娇小的少女低垂着头,泼墨般的头发衬着苍白的脖颈,看上去有着说不出的孤单。   于是那句话脱口而出,接着他就看到少女亮如星辰的眼瞳,和灿烂的笑颜。   是个很好满足的孩子,他不禁这么想,上前摸了摸柔软蓬松的头顶,“四月,一个人很无聊吧?”   条件反射地蹭了蹭温热的掌心,四月摇头,“不无聊。”   少女的动作就像猫咪一样可爱。   琉生笑意加深,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语速缓慢地问:“要不要,去吃饭?”   “可是现在才四点。”   “没事,吃点心。”   点了点头,四月转身飞奔,“琉生先生,请等我一下,我去换下衣服。”身后是对方细心的叮嘱,“不急,四月不要跑。”   认真的挑选着衣服,她匆匆换上。在镜子前打理好自己的脸,对自己比了个OK的手势,拎着小包踏出房门。   在初显少女模样的时候,她看着知重在衣柜前全神贯注的侧影,嘟着嘴问:“知重,为什么要花时间搭配衣服啊?这样好麻烦。”   女子狡黠的眨眨眼,晃了晃手指,笑着说,不可以嫌麻烦哦,四月。合理的打扮是尊重跟自己出门的人,而且一身漂亮的衣服也能让自己有好心情哟。四月要记住哦。   “恩!只要是知重的话,我全部都会记住。”   即使已经过了十六年,你说的,我从来都不会忘记。   四月半垂着眼,掩住瞳孔流转而过的失落。侧开头,问道:“琉生先生,我们要去哪里?”   “前面左转有家咖啡厅,里面的蛋糕很好吃。四月喜欢吃蛋糕吗?”慢吞吞地说完,琉生抬手指了指。   “恩,喜欢。”少女顿住,接着轻声回答。   琉生低头看着身旁个子矮小的少女,眨眨眼,说:“四月,要多喝牛奶,就会长高。”   茫然地抬头,四月瞄了瞄自己160的个子,再看看琉生大约175左右的身高,浅笑道:“这样就可以了。”   说话间,他们走过拐角,踏进咖啡厅。安静舒适的气息在空气中徐徐流淌,悠扬动听的钢琴轻声绽开。   坐到位置上,服务员微笑着递过两本菜单。   四月伸手接过,粗略看了一眼,“你好,我要抹茶蛋糕,鲜榨柠檬汁。”说完便把菜单放在桌上,看向温吞的青年。令她诧异的是,对方要了跟她一样的点心。   仔细打量着琉生略显疲惫的面容,她慢慢地敛去笑容,移开视线。   “四月,平时无聊的话,可以去我工作地方找我。”   抿起唇,她问:“琉生先生,很累吧?为什么还要陪我出来?”   “因为四月是,妹妹。”   缓慢却坚定的话语,四月愣了愣,然后垂下眼睑,沉默不语。   哥哥是什么样子的呢?她看着电视有时候会这么问着自己。   蛋糕被端上桌,四月拿起银叉,轻轻挖了一点,喂进嘴里。   还记得吗?有一天,知重给她买了一块蛋糕,小小的她很是开心。于是她小心的端着蛋糕跑到院子里的秋千架上,坐在上面小口小口的吃着。   奶油甜腻的香味充斥在嘴内,她眯起眼仔细的咽下,接着面前就出现大片阴影。   软滑的东西一进口腔,四月立即吞下,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   然后蛋糕就被打翻,几双手拉扯着她,对着她拳打脚踢。神情恍惚中她听见有人说,去拿蛋糕来,越多越好,这贱种喜欢吃,就让她吃个够。   挺直背脊让桌子挡住自己的身体,四月伸出手捂住胃,翻腾的感觉让她几乎欲吐。   最终她被按在地上,那几个名为“哥哥”的孩子拿着大把的蛋糕塞进她嘴巴,她呜咽着挣扎,被狠狠扇了一巴掌。在嗤笑声和怒骂声中,她如木偶般被喂食,血腥味混杂着甜味在胃里翻滚,好似猛兽在肚子里咆哮怒吼着要出来,窒息感令她“哇”的一声全数吐尽。   仰望着血色残阳,她呆呆的想,原来蛋糕,是这么难吃的东西吗?   吃完整块蛋糕,借口上洗手间。四月快步走到隔间,对着马桶难受的呕吐着,像是要将脑海里那永不磨灭的痛苦一起发泄出来一样。   整理好头发,她从包包里拿出腮红,在惨白的脸颊上扫了一点。淡淡看了一眼镜子,她转身缓步走回座位上。   哥哥是恶魔。   年幼的她下了结论,电视上那些王子般的哥哥啦温柔的哥哥啦活泼的哥哥啦,都是假的,不可能有这样的哥哥存在。   吃完东西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是饭点了,刚走进饭厅,四月就听到椿笑着说:“哟,琉生,今天跟妹妹酱愉快地度过一个下午了吧?”   声音带着一如既往的嘲讽意味。她没在意,静静走到桌子的末端,端起碗筷说了声我开动了便细嚼慢咽的吃着饭。   “四月桑,决定好要去哪所学校了吗?”低沉的语调听不出情绪。   四月抬头看向斜对面的右京,低声说:“我没有上学,美和妈妈也同意了的。”   整个饭厅顿时安静下来,空气稍稍凝固。雅臣夹菜放到弥的碗里,疑惑地问:“四月桑为什么不上学呢?是不习惯跟同学相处吗?”   这句话问的很委婉,她听出来了。   放下碗筷,四月直视着右京被眼镜掩住的目光,郑重的说:“请不用担心,我有在自学,而且也有在兼职。”   立刻,椿的声音跟着响起,“呐呐,梓,你看。妹妹酱是个天才呢!”   “椿!”对方厉声喝道。   揉揉银色头发,椿懒懒说着:“妹妹酱还是去上学吧,中午的时候我们还是有点忙的,抽不出时间来陪你吃饭。”   “椿!”   “椿哥!”   几道不赞同的喊声接二连三传入耳内,四月笑了笑。   为什么要来陪她吃饭呢?在美和妈妈的身边时,她都已经习惯一个人吃饭了。麟太郎爸爸忙着冒险,美和妈妈忙着公司,绘麻忙着学业,无所事事的她呆在大大的别墅里,吃完饭就站在窗前眺望着大门。   心里会想着,今天是谁第一个回家呢?   然后她等啊等啊,等到的是电话铃声,“对不起,四月。妈妈今晚要应酬,能一个人吃饭吗?”   她笑着回答:“放心吧,我一个人吃饭就好。”   即使换了个人,这句话依旧从她嘴里说出。   站起来,四月说完我吃饱了请慢用便转身朝门口走,没有理会身后反应不一的兄弟们。   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房间,她躺在地板上。朦胧月光浅浅的投射进来,泛起点点星屑。   蜷缩着手脚,她闭上眼。冷风从大开的窗户呼啸着吹进来,冰冰冷冷的拂过皮肤,无穷无尽的寒意从心底涌起,四月紧紧抱住自己。   ——知重,知重……只要你陪在我身边,我会乖乖听话,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所以,不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个世界。   不要让我一个人,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章      浓雾笼罩在眼前,四月疑惑地站在原地。忽然,轻柔而又舒缓的歌声从远处传来,带着浓浓的怜爱。   心脏跟着剧烈跳动,她转身开始奔跑,黑白分明的双眼熠熠生辉。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拨开浅浅流动的雾气,四月喘着气抬眼望去,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扬。   温馨安静的房间内,女子躺在床上支起身子,轻声唱歌哄着孩童睡觉,漂亮的眼睛溢满温柔。阳光从大大的落地窗蔓延进来,交织出一地光辉。   四月侧过头,那亮晃晃的阳光刺得她眯起眼睛。   睁开眼,周围静悄悄的。四月撑起身,呆呆的坐在床上,转头看向窗外,天空微微泛着亮光。   美和妈妈回家了吧?   这么想着,她挣扎着爬下床,匆匆跑出房间。映入眼帘的是一间间房门,不再是她熟悉的客厅,没有那温暖的背影。   楞楞地站在走廊,她突然想起来。这是日本,不是美和妈妈的家。   低下头,她神情茫然的看着在灯光投射下,自己长长的黑色影子。她动了动身体,影子跟着移动。   弯起唇角,四月抬起左脚,影子跟着没了左脚。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她手脚放轻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兀自玩闹着。   过了一会儿,她收敛笑意,转身回房。   坐到床沿,四月拿起手机,皱起眉思索。   现在打电话给美和妈妈会吵到她的吧?美和妈妈睡了吗?会不会正在跟麟太郎爸爸通电话呢?还是在跟绘麻促膝长谈呢?   美和妈妈……会想着她吗?   脸色复杂的盯着手机,一个个猜测从四月脑海掠过。   “四月,接电话哦~四月,接电话哦~”突然一阵铃声悠悠响起,带着她熟悉的声音,屏幕上闪动着:美和妈妈。   四月深吸几口气,手忙脚乱的接起来,“……喂?”   “恩,我刚醒。美和妈妈还没睡吗?”搁在床单的右手无意识蜷缩着,抓起一片皱褶。   “大家都对我很好,恩,恩,右京先生做的饭很好吃。弥君?弥君比照片看起来大了点,毕竟都读中学了。”   垂下眼睑,纤长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面容投下一片弯影,淡色的唇随着话语渐渐划开弧度。四月轻声说着:“恩?麟太郎爸爸在旁边吗?我也想他。”   [四月,妈妈想你哦。]   眉眼弯弯,漆黑的瞳孔闪动着幸福的光芒,“我也想美和妈妈。”   [答应妈妈,要跟兄弟们好好相处哟。]   顿了顿,她用力抓着床单,笑着回答:“我答应你,美和妈妈。”   又随意聊了几句,听到嘟声她才按挂断。左手无力地垂下,手机顺着滑落在地,发出一声闷响。   绘麻的事她多少听说过一点,所以她理解那些兄弟们对自己的态度。对于外来的事物,人们总会排斥着,拒绝着融入。   但是绘麻才离开一年,美和妈妈为什么会选在这个时候让她过来呢?   抿了抿唇,四月摇头赶走莫名的思绪,握拳对着自己打气:“加油!”   振作起精神,她捡起手机放在床头,转身拿过衣服走进洗手间。   只要是美和妈妈说的,她都会照做。   走到厨房,四月绑上围裙带子,准备起早餐。既然要搞好关系,那就得从生活日常开始。   等右京起床走到饭厅时,热气腾腾的早饭在桌上摆开。他抬眼看去,娇小的少女站在流理台上,正低头神色专注地弄着什么。   “四月桑?”   少女仰起脸庞,嘴角弯着漂亮的弧度,“早安,右京先生。”   “……早安,”右京愣愣地回答。随即回过神来,走近着说:“四月桑,你怎么这么早?”   摆放好最后一个蛋卷,少女把便当盒拿起,凑到他面前,问:“右京先生,弥君会喜欢这个便当吗?”   向下望,他仔细打量着。菜色丰富,营养均匀,看上去相当可口。他点点头,掀起唇角,“小弥会喜欢的。”   男人如深海般幽深的眼眸掠过笑意,四月看在眼里,拿过盖子盒上。   “右京先生,要先吃饭吗?他们好像还没起来。”   看着少女垂首清理东西的苍白侧脸,右京微微出神,直到对方抬头将不解的目光投向他。   “恩……先等等,要上班的几个快起来了。”略显狼狈的推了推眼睛,他淡淡说着。   像是在回应他的话,一道懒散的嗓音打着哈欠说道:“呼哈……好困呐,右京哥早,饭做好没?”   那人歪歪扭扭走过来,右京立刻斜眼看去,镜片泛着冷光。   “椿,注意形象。”   揉揉眼睛,椿模模糊糊看见一个娇小的身影,顿时清醒了。脸色晦涩不明,他走到位置上坐下,支着下巴说:“妹妹酱还真够早的。”   “早上好,椿先生。”把整理工作收尾,四月擦完手走出厨房,浅浅笑开。   椿错愕地看了看她,扭头喃喃自语:“真是奇怪的人。”面对自己那么恶劣的态度还能够笑着面对他,该说这少女是真傻呢还是装傻呢?   饭厅一时无言,右京投了个警告意味十足的目光给自家弟弟,招呼着少女坐下。   “这可真是够罕见的,椿,你居然这么自动自发的起床了?”低沉的声线含着笑意,伴着声音,身穿紫色袈裟的要缓步走下楼梯。瞥见少女那清浅的眉眼时,微怔。   “早上好,要先生。”   “早上好,妹妹酱。”   互相打了招呼,要挑起眉,坐到少女身旁。椿立即投以讽刺的眼神,他慵懒一笑。   接着晨练几个也踏着脚步走进来。侑介跟昂看到少女也皆是一愣,随即打过招呼坐到熟悉的位置上,在看到与日式早饭截然不同的菜色时,侑介惊讶地开口问道:“右京哥,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居然换菜色了吗?!”   “这是四月桑做的。”中式早饭,他可没学过。   顿时沉默。   昂抬头,小声说:“……谢谢。”   “不客气。侑介君,你的便当我也准备好了,等下请记得拿。”   “啊……恩、恩,谢、谢谢!”   侑介吞吞吐吐的说完,埋头吃早饭。   四月眨眨眼,环视了一圈,感叹似得说道;“几位的性格还真是别扭。”   “噗……”   霎时,喷饭声在饭桌上响起。侑介跟昂还有椿都满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这是粗神经呐还是天然呆?   旁边的要眼眸深沉。少女的性情很明显有了改变,前几日总是在临近饭点才出现,安静吃完饭就礼貌的打着招呼回房,绝不多说一星半点的话,不会像刚才那样主动开口调笑。   这是不是说明少女想融入这个家呢?   思及此处,要懒懒开口:“妹妹酱,这几个有中二病哦~三个抖m呐~”   几道眼光立刻射向他。   “早上好!”弥活力四射的踏进饭厅,身后跟着翘起呆毛的雅臣。   “早上好,弥君,雅臣先生。”   “……早上好,四月姐姐。”弥迟疑的回道,迅速坐下。   雅臣笑着回答之后,看向几个弟弟,问:“我下午要值班,有谁能去接小弥放学吗?”   “我有工作。”   “同上~”   “我有社团活动。”   “同上。”   剩下要摸了摸下巴,脑海掠过行程,一脸遗憾地摊手说:“抱歉啦小弥,我也有工作。”   咬着包子,弥嘟起嘴,水眸写着不满,“什么嘛,我自己也可以回家的。”   “不行,不安全。”专职保父雅臣马上回绝。   “我去吧。”   少女轻柔的说完。吞下最后一口粥,她站起身走到雅臣的身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说:“雅臣先生请在地图上帮我标记一下。”   “但是四月桑,你这是初次来日本吧?还不清楚道路……”而且这几天压根儿没踏出过公寓……   “请不用担心,我认路本事还不错。”四月微笑着打断,示意对方接过手机。   “既然妹妹酱都这么说了,大哥你就让她去吧。”要出声附和,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妹妹酱手机里有我们大家的号码吧?要是有什么事一定要打给我们。”   右京起身收拾好餐具,注视着那凑在大哥身边的少女,出声说:“要说的对,四月桑请不要勉强自己,有事请联系我们。”   见事情就这么被定下了,趁少女低头摆弄手机之际,雅臣疑惑地看向自家两个弟弟,用眼神示意:你们怎么回事?   后者用口型回:让四月桑散散心也不错,别担心。下午那段时间刚好有人要回来。   思忖了一下,大约能知道是谁要回家的雅臣也就放下心来,侧身含笑给少女说明路线。   四月送走要出门的兄弟们,回身——   “……椿先生?”   椿悄然无声地站在身后。猛地抖了抖身体,她把手放在胸口,抚平着那急促的心跳。对方表情古怪的看着她,半响才挤出一句话;“手机拿来。”   “?”虽然不解,但她也照做了。   接过手机,椿吧嗒吧嗒按着屏幕,点了保存后递给面前的人。揉揉头发,侧头不去看那清澈干净的黑眸,嘟囔着说:“这是我的号码……”   四月仰头,银发青年眼神游离就是不对准她的目光,藏在头发下面的耳尖露出一截微红。心下了然,她弯起眉眼,盈盈浅笑。   “请放心,椿先生,有事情我会联系你的。”   其实大家都并不是有多讨厌她,是吧?   又含含糊糊嘟哝几句,椿埋头大步跨出大门。本来在昨晚说出那句话后他就已经有些后悔了,看着少女纤瘦却挺得笔直的背影一步步走远,他顿时想起:   这个女孩也才十六岁吧?   他到底是抱着怎样的心思才会对这个安静微笑的少女恶言以对呢?这个女孩跟绘麻压根儿一点关系都没有,他知道,却难以接受。于是他抑制不住心里的烦躁迁怒于她,事后又对自己懊恼不已。   昨晚右京哥冷冷地说:“是个男人就不要这么没脑子的说话,她是无辜的,她不应该承受你们的阴阳怪气。”   勾唇释然地笑了笑,几步上前打开车门,椿弯腰坐进去。握着方向盘的梓问道:“怎么样?”   “有好好说啦。”   其实人们只是在守着重要事物的时候,下意识抗拒新的事物走进他们的生活。在挣扎中学会想通,然后也是时候抬头挺胸笑着接受了。   这并不难,只要人们勇敢的上前一步,他们就会知道:这新的事物,其实也挺美好。   收拾好厨房,四月回到房间。找出自己的板子,她坐在桌前,垂首认真地作画。   她靠画插画赚钱,在杂志网站上放出自己的作品,附上联系方式。开始只有一两个找上门,渐渐的,从别人挑她到她挑别人。   这个过程她用了四年时间。   放下笔触,四月仔细的看着每一个细节。良久,她嫣然一笑,将视线投向窗外。   阳光正好,那段悠远的回忆仿若历历在目。   “知重,你画的真好看!我也要学!”   “好呀,那四月可不许偷懒哦,我可是严厉的老师呢!”   在我如此想念你的同时,你是否会在闲暇之余想起,那个为了得到你的一句称赞而日夜练画的孩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章      弥沉默的跟在少女身边,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说实话,在校门口看到那道身影的的时候,他恍惚中以为那是绘麻姐姐,急切地往前迈了几步,仔细看清之后发现并不是自己期待中的人,他一脸失落。   那人迎着光走过来,漆黑短发闪动着金色的光晕,微微弯起的眼眸亮晶晶的,就像暖光揉碎了盛满瞳孔,盈盈流转。   ——真漂亮啊。   他呆呆的看着那人站在自己面前,朝他伸出苍白细瘦的手,淡色薄唇绽放出温暖的涟漪:“弥君,回家吧。”   这个姐姐很温柔。   弥偷偷抬起眼看了一下,又快速地收回视线。   跟绘麻姐姐一样温柔……可如果他接受了这个姐姐,那么绘麻姐姐呢?绘麻姐姐会难过的吧?他不想要绘麻姐姐难过。   “弥君,要去那里坐一下吗?”身边的人指着不远处的河堤,笑着问道。   路过河堤再走几分钟就到吉祥寺了,他是去呢还是不去呢?弥纠结的皱着小脸。   瞄了瞄那没有丝毫不耐烦的面容,最后他小声开口:“好……”   四月牵起弥的手,小心翼翼地顺着茵茵草地滑下去。微风拂过,野草荡漾出深深浅浅的波浪。   两人坐在河边,一时无言。   “弥君,要看看绘麻的照片吗?”   四月拿出手机,翻出几张照片,递给弥。小少年立刻欣喜的接过,琥珀色的大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夕阳投射在河面上,倒映出大片暖橙色的流霞,波光粼粼,染上极致的绚丽。   沉默半响,细微抽噎声在耳畔回荡,四月转过头。小少年双眼泛起雾气,咬住嘴唇似乎在忍耐着。   “弥君,想哭就哭出来,这不丢人的。”她将目光移到水面上,轻声劝说。   “呜……呜……呜呜呜……我想绘麻姐姐,绘麻姐姐为什么要离开呢?四月姐姐,你叫绘麻姐姐回来好不好?”   悄悄弯了弯唇角,四月放缓呼吸,说:“弥君,绘麻会回来的。你知道吗?总有一天,绘麻会对弥君说:‘弥君长成男子汉了,都不轻易哭泣了,真厉害呢。’”   对了,还记得白希吗?就是知重的亲生女儿。那天白希跑来对我说:“四月,我告诉你!妈妈接近你是为了你能帮她夺取你那混蛋父亲的财产,为我爸爸报仇!妈妈是最讨厌你的了!”   我是怎么回答的呢?好像是微笑着转身,埋头拼命往前跑,然后扑倒知重的怀里,紧紧地抱住她。   温柔的女子摸着我的头发,在我耳边轻声细语:“四月长成大姑娘了,都不会偷偷流眼泪了,四月是厉害的人哦。”   四月伸出手放在弥蓬松的发顶,揉了几下。她垂下眼睑,睫毛沾上点点水气,“弥君呀,只要还在同个世界上,弥君跟绘麻一定会相遇的。所以,不要伤心,好吗?”   少女的语气极轻,如流水般清澈的嗓音好似压抑着不知名的情绪,听得弥心里涌起酸涩。他眨了眨眼,拼命忍耐的泪水一下子决堤而出,扁着嘴,他扑到那人怀里,放声大哭。   呐,雅雅,四月姐姐明明是在微笑,为什么他会觉得很难过呢?   哭了一会儿,小少年抽着鼻子,害羞的躲在四月怀中不敢抬起头。笑了笑,她用左手轻轻拍着弥的背,细碎歌声从唇齿间流泻:“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苍白的指尖划开水面,浅浅流动的霞光宛如被撕裂,显得支离破碎。四月定定看了片刻,忽然无声笑了起来,瞳孔一片漆黑。   “冷风吹,冷风吹,只要有你陪……”   ——其实无所谓呀,不管是因为什么而在我身边,知重从始至终都是我生命唯一存在的理由啊。   从水中抬起湿润的手指,隐隐看到一点淤青。呼吸猛地一窒,复又释然一笑,唱完最后一句,四月低声问:“弥君,心情好点了吗?”   弥抬起头,依旧抱着她纤瘦的腰部,撒娇似得说道:“唔……四月姐姐唱的是什么歌?我听不懂。”   “是中文歌,弥君想学吗?”   缩起手指,她动了动身体,让弥在她怀中靠得舒适一些。   “歌词在讲什么?虽然我听不懂,但是我觉得四月姐姐唱的很好听!”   “恩……说的是一只虫儿为了追寻爱,而跌跌撞撞踏上旅途。它飞过绝望、飞过痛苦、飞过迷茫、然后它遇到了一个温暖的人。这个人带着它走过希望、走过温暖、走过光明,最终它找到了爱,却也失去了爱。”   少女淡淡叙述着,音调清浅。弥张大眼睛,懵懵懂懂的问:“为什么会失去爱呢?虫儿最后怎么样了?应该很伤心吧?”   “虫儿不伤心哦,它永远记得这份无人能给予的爱,最后它飞蛾扑火一样消失了。”   “消失……是死了吗?”弥哭红的双眼立刻又凝聚起雾气,接着他听见少女浅笑说着:“弥君,这只是一个故事哦。”   “诶?吓死我了!呜呜……要是虫儿死了我会很难过的。”   四月诧异地看向他。刹那间,苍白的脸绽放出耀眼的笑容,隐隐透着不真实,像是要化成故事中的虫儿,消失在朦胧的夕阳里。   “弥君真是好孩子呢。走吧,回家了。”   弥怔怔地任由少女拉着他站起来,脑海里流转着刚才令人心跳加速的笑颜。下一秒,他如触电般突然收回手,失去支撑点,身子摇晃着倒向水面。   仰面倒下的瞬间他看到少女惊慌的神色,脑袋一片空白。   “哗啦——”   巨大的落水声在安静的河堤上响起,掀起大波水花。不一会儿,水面恢复平静,   身子湿透的黏腻感让弥回过神,他一骨碌爬起来,四处张望着那抹娇小的身影。   “……四月姐姐?”   “四月姐姐你在哪里?四月姐姐?!!”   恍惚间他想起一双纤长的手把他扯到岸上,那人顺着姿势落入水中。小脸顿时煞白,弥趴在岸边,哭着无措地大喊:“四月姐姐!四月姐姐!”   水流不断灌进嘴里、鼻子里,四月朝着水面上橙色的光辉张开五指,流光潋滟的光芒被割开,模糊不清。窒息感令她难受的闭上眼睛,身体不做挣扎,缓缓往下坠。   知重,你知道吗?在你遥不可及的这个世界里,有个孩子会为了我的消失而难过。你呢?在那个世界,在我死去后,你会为我流一点点眼泪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章      “弥!”   在弥颤抖着拿起手机要打电话的时候,一声急促的喊声传了过来。他猛地转过头,草地上,一个高大的身影背着光跑来,面容模糊,那头亮眼的橘发反射着微光。   “阿枣!!!快点过来!四月、四月呜……姐姐掉进河里了呜呜……”   小弟的话含糊不清还带着浓浓的哭音,枣只听懂最后一句,跑近岸边,快速地脱下西装外套,他干脆利落地跳了进去。   二月的天气下水仿佛落入冰窖,枣狠狠打了个冷颤,眯起双眼待适应了水底的黑暗,开始划动躯体寻找那抹身影。   时间无言的流逝。坐在岸边的弥磕磕绊绊的把事情说给电话那头的雅臣听,年长者在慌乱过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小弥,乖,听我说。等阿枣把四月救上来后,你叫阿枣开车来我医院这里,听到了吗?]   “呜呜……呜、听、听到了……呃、呜呜……”   “哗啦——”   清晰水声把弥的神智拉了回来,他匆忙把手机挂回脖子上,在原地不停地跺脚。枣抿紧唇踏上岸,将肩上的少女小心地平放在地上,抹了一把脸上黏糊糊的水,这才看清少女的容貌。   漆黑的短发紧贴在脸颊边,衬得那张细致的脸越发小巧。苍白如纸的皮肤泛着冰冷水光,最为刺眼的是淡色薄唇上那丝浅浅的笑。   皱紧眉,枣双膝跪地探了探少女的鼻息,接着毫不犹豫地把双手交叠放在对方的胸口上,一下一下用力地按着。娇小的身体随着动作起伏,头颅微微偏开。   “阿枣!人工呼吸啊!快点啊!”   “诶?”呆滞了一秒,他略显尴尬地托起少女的下颌,默默挣扎了一下,以赴死的果决表情覆上那柔软的唇瓣。   头脑昏昏沉沉,吃力地吐出肺部挤压的水,四月硬撑起眼皮,从细微的光线中她看到一头夺目的橘发。   啊……原来我还活着吗?   淡淡想着,她合上眼,彻底陷入黑暗。   再度醒来之际,天边黑漆漆的。茫然地看了看周围,四月坐起身,低头一眼就看到左手手背上透明的针管。   目光毫无焦距的落在针管上,她渐渐找回思绪。沉默片刻,她撕开胶布,一下就把针管扯掉,丝丝红色从针眼里渗透出来,缓缓聚成一滴血,悄然坠落在白色床单上,绽放出鲜艳的花朵。   注视半响,四月忽然笑了起来,惨白的脸显得有些鬼魅。她动了动身体,鼻孔却痒痒的,接着脸上传来黏腻的触觉。   伸出指尖摸了一下,四月摊开手掌,鲜血顺着苍白纤长的手指滑到掌心,掩住了淡薄的纹路,白映着红呈出一副极端的画面。   愣了一下,她急忙下床,三步作两步走进洗手间。站在洗手台前,四月抬眼淡漠地凝视镜子里狼狈不堪的人。   漆黑瞳孔浓稠的像是一潭墨水,死寂幽深。沿着眼睛往下看是被鲜血染红的嘴唇,妖艳无比。   看了一会儿,她弯起唇角,平静地开始清理起脸上脏乱的血。   再撑一阵子吧,我要完成美和妈妈所希望的。   把自己处理的干净整洁,四月背对着门坐在床沿,仰望着月朗星稀的夜幕,偶尔掠过些微闪光之时她的眼睛跟着亮了起来。   轻轻晃动双腿,她细声哼着曲子,空气流淌着宁静的气息。   悄悄推开门,梓轻手轻脚跨进房内,那个本该躺着休息的少女正背对着他,宽大的病服穿过光线隐隐可见那纤细的背脊,挺得笔直——透出几丝寂寞。   镜片下的紫眸翻腾着各种情绪,他一步步走进。随着步伐细碎的歌声跃入耳内,似乎是因为生病那清脆的嗓音染上软糯,带着不知名的撒娇意味。   在床边站立,梓看到那随意躺在枕头边的针管,蹙起眉,开口:“四月桑,不能拿掉针管,你还发着烧。”   少女并未回头,只是淡淡回答:“呐,梓先生,你喜欢活着吗?”   答非所问,却让梓硬生生怔住,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他蠕动着嘴唇正要出声却被截了话头。   “开玩笑的,梓先生不必当真。”四月回头,浅浅笑开。指了指针管说:“这个啊,是刚才要上洗手间所以才拔掉的,梓先生能帮我叫下护士吗?”   定定看着眼前清浅的笑颜,梓沉默了一下,点头转身,“我去叫。”   丝丝钝痛从心底蔓延,那种无形的沉闷压得他喘不过气。所以他无视了床头的按铃,脚步略显急促的逃离病房。   梓刚离开,右京就推开门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保温盒。   “右京先生,真是麻烦你了。”四月躺上床,语气是满满的歉意。   把盒子放到床头柜上,右京看了看少女病态的脸色,叹口气说道:“应该是我说抱歉,没想到弥这么不懂事。”   对方惊讶地对上他的目光,眉头轻拢,“这并不是弥君的错,请右京先生不要责怪他。”   “对了,右京先生,请问救我上岸的是哪位?我想向他道谢。”   “是七男枣,你喊他七哥就好。”   抬手把滑下鼻梁的眼镜往上推,右京坐在床边,拿出勺子舀了一口粥递到少女嘴边。   “那个……我自己来就好。”少女窘迫的说着,耳尖染上微红。   眼眸闪过笑意,他轻声说:“哥哥照顾妹妹是理所当然的,还是说——四月桑想要小弥喂吗?”   不明白对方为什么扯到弥身上,四月楞了一下。身侧的指尖稍稍颤动,她垂下睫毛掩去眼瞳中因“哥哥”两字带起的波动,沉默着张开嘴,细细吞咽。   哥哥是什么样子的呢?   她盯着男人英俊的侧脸,茫然地想着。   “吧嗒,”皮鞋踩在地板发出清楚的声响,四月抬眼望去,一头橘发亮晃晃的映入眼帘。   “……枣先生?”她迟疑的问道。   “啊,是我,你好些了吗?”   男人一身正装显得俊美逼人,线条硬朗的脸庞透着几分严肃,眼神坚毅。四月错愕地仰面看他,心跳猛然加速,一下一下撞击着,倏尔灵魂深处涌起浓烈的悲哀。   “四月?”对方不解的呼唤,她骤然回过神,扯起嘴角,正要说什么却被勺子堵上嘴,她疑惑地看向身边人。   “?”   “吃好再说话。”右京淡定的说完,又舀起一勺粥,凑到少女嘴边。   “……右京哥,你是喂上瘾了吧?”   枣站在一旁,忍不住的吐槽。下一秒冷不丁的视线轻轻扫过他,嘴角抽搐,他撇开头。   四月食不知味,麻木的重复着张嘴、吞咽的动作。余光瞄着那张熟悉的脸,思绪浮浮沉沉。   上一世模糊的面容和这一世咫尺之遥的脸庞重叠在一起,眼前浮现出那人冷冷的眼神,和厌恶的语气:“不要叫我爸爸。”   小小的她哭着躲在角落,细声抽泣着。雾眼朦胧间出现一只纤长的手,她呆呆地抬起头,那个笑靥如花的女子柔声说——   四月,累了吗?过来,我抱着你走吧。   接着她被抱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伸出手紧紧揽住那雪白的脖颈,陷入梦乡之际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既然你不喜欢我,那我也不要喜欢你了。我有知重就够啦。   悄悄弯起唇角,心里一丝阴霾被脑海中灿烂的笑颜给驱散开,四月咽下最后一口粥,眯起眼说着:“右京先生,我饱啦,请不要再喂给我了。”   对方似乎略带遗憾地看了她一眼,最终放下勺子,无声整理着保温盒。   坐正姿势,四月低下头弯腰说道:“你好,枣先生。我叫四月,朝日奈四月。承蒙你救了我,真是万分感谢。”   “诶?不用这么正式啊咳、请抬起头来。”   少女缓缓抬起头,唇角勾着温和的弧度。枣不由得想起对方紧闭着眼,一脸安详——和那丝解脱般的笑意。   是错觉吗?   暗自留了个心眼,枣挠挠脸颊,掏出本子和笔,边写边说:“这好像还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没住在日升公寓,以后你要是有什么事可以来这个地址找我。”   四月接过纸张,认真地看了一遍,龙飞凤舞的字体极为潇洒。笑了笑,她回答:“好的,谢谢你,枣先生。”   说话间,梓带着护士走进来,面色平静。   等重新打好吊针,时间已是九点多。右京带着保温盒先提出告辞,枣随后跟上。   说不定会在医院住上一阵子。   灼热感慢慢爬上脸颊,四月盯着两人的背影,漫不经心的想着。   房内一时无言。梓侧眸看着少女泛起粉红的面容,低声说道:“等下祈织会来换班。”   “祈织……?”   “就是十男。他从事模特儿的工作,你来的这阵子他刚好外出。”   点点头表示明白,想了想,她笑着说:“不用麻烦祈织君,我自己就行。”   柔弱却又倔强,从不依靠别人。   对少女打上新的标签,梓暗自叹了口气,“不行,必须得有人陪床。”说着,他伸手摸了摸对方的额头,语气带着担忧:“额头又开始烫起来了。”   “请不用担心,这是我的体质问题。”   没有理会少女的话语,他探身仔细掖着被角,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眨也不眨地随着他的动作移动。   心底某个地方一下子柔软下来,右手拐了个弯摸上那头柔软的黑发:“睡不着吗?”   “恩。”   “那我们聊点别的吧?比如——四月那天说得很厉害的人?”   ‘四月’两字在嘴里打转了一下便脱口而出,带着两人都未察觉的亲昵。   一听这话,少女的眼睛登时亮了起来,弥漫着点点星光。   “好呀,梓先生,我跟你说……”   女孩扬着绚烂的笑容喋喋不休,不时加上肢体动作。青年嘴角含笑,目光柔和地倾听着,适当的提出疑问。周身萦绕着温馨与些许暧昧。   感觉一阵口干舌燥,四月停住话头。梓立刻体贴的问道:“累了吗?”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接过对方递来的水杯,她抿了几口。   “四月还睡不着吗?我给你讲故事吧?”   她略微诧异地看过去,青年俊美的脸庞在灯光投射下显出几丝飘渺,极致温柔。   顿了顿,四月放下水杯,躺下侧身面对着梓,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漆黑发丝铺在洁白的枕头上,流转着奇异的光泽。   可爱的模样令梓伸出魔爪揉乱那头秀发,他清清嗓子,悦耳的声音流泻而出。   作为声优,梓的嗓子简直是得天独厚,一人分饰几角,将一个故事完美的呈现出来。   沉静醇美的声线在耳畔徐徐流淌,四月半眯着眼,思绪渐渐远离。睡意浓厚间她突然张大眼睛,将梓此刻的面容细细刻进心底,最终抵不住诱惑,沉沉睡去。唇角勾起恬静的弯度。   ——温柔的哥哥,也许是真实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可以说,请尽情留言吗?   ☆、第六章      睁开眼,刺眼的阳光透过窗户倾泻下来,笼罩在身上暖暖的。四月侧开头愣愣地直视着那亮晃晃的光线,半响,眯起眼笑了起来。   “醒了吗?”   陌生而轻缓的声音响起,她望向身旁,神情茫然。   来人坐在折叠椅上,翘起左腿,修长手指捧着一本崭新别致的书。灰蓝色短发微微翘起,耳垂戴着一个精致简单的耳钉,眼眸温和,嘴角含笑,看起来却疏离有礼。白衬衫黑领带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   歪头盯了片刻,思绪逐渐清明。回过神来,四月连忙不好意思地说道:“祈织君?不好意思,刚才我还没清醒。”   “没事,”祈织笑了笑,将手中的书本合上,站起身,问:“要先洗漱吗?”   瞄了瞄手中的针管,四月沉默了。   也就是说祈织君会举着输液瓶跟着她进洗手间站在旁边看她洗漱吗……   看对方一脸纠结的表情,祈织头脑转了转便知道原因,勾起唇角,“呵呵,不用担心,我站在门外的。”   抬起头,四月默默问;“管子有那么长吗?”   “……”   房间顿时静默。   “咳、我去叫护士……”   “不用了,祈织君,我先把针管拿掉。”四月笑着说,手中毫不含糊地扯开针管,抽了张纸巾按在手背上。   “……”少女你动作那么快是闹哪样?!祈织楞了楞,上前查看她的手背,语气略带责备:“四月桑,请不要这样,手背会青肿起来的。”   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四月不着痕迹地挣脱那温暖的手指,掀开被子走下床。想了想,她回身,笑容带着几许骄傲:“请放心,我对拔针管很有经验,不会青肿的。”   为什么会很有经验?   这句话在唇边辗转,最终还是咽回肚子里,祈织默然看着少女径直踏进洗手间的背影。   这时咔嗒一声,门被打开。一群人涌了进来,吵吵闹闹说着什么。   右京提着保温盒,走到床边,推了下眼镜问道:“祈织,四月桑呢?”   “在洗漱。”淡淡回了一句,祈织坐回椅子上,瞥了眼正望向自己的要,拿过书本接着看了起来。   弥站在一边忐忑不安的张望着洗手间的门,大眼睛蒙上雾气。扯了扯自家保父的衣角,他仰头,带着哭音说:“呐,雅雅,四月姐姐会原谅我吗?”   “小弥要好好地道歉,知道吗?”揉揉小弟的发顶,雅臣柔声回答。   弥张了张嘴正要开口,洗手间的门被推开,那抹娇小单薄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眼帘。   漆黑短发略显凌乱,翘起一缕呆毛。黑白分明的眼眸清澈,因为生病浮动着氤氲水光,正疑惑地看着他们,苍白的脸颊染上些许粉红,呼吸稍稍急促。   ——柔弱可爱的模样让人想一把抱进怀里,细心照顾。   梓向前迈了一步,偏开头看了看身侧的双胞胎哥哥,握紧拳头站回原位。在他犹豫间,一道身影与他擦肩而过,迎了上去。   “四月,不舒服要躺着。”拉过少女的手走到床边,琉生语速缓慢地说着。   四月眨眨眼,扫视过众多脸庞,语气含着歉意:“麻烦大家来看我,真是抱歉。”说完,她微微鞠躬。   “?!!”震惊过后,兄弟们接二连三的出声。   “诶?那个……是小弥不对,你不用道歉啊!”   “妹妹酱真可伶,小脸都烧得红彤彤的了,欧尼酱的怀抱随时向你敞开的哟~不过妹妹酱不必这样,这是小弥的错哦~”   “妹妹酱真笨,喂梓干嘛打我!咳、妹妹酱要早日康复……”   “……请早日康复,另外这是小弥的错。”   “四月桑,请抬起头来,小弥有话要跟你说。”   四月抬头时,弥迈着不安的步子站在她面前,深吸一口气像是在为自己鼓劲加油,接着狠狠弯下腰,郑重地说:“四月姐姐真的很对不起!都是弥的任性,四月姐姐才会掉进河里!”   粉红色发顶上的呆毛随着动作微微晃动,抵不住好奇心的她伸出右手捏了一下,柔顺的发丝从指缝间滑过。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四月又接连捏了几下。   “……四月姐姐?”   好似发现了好玩的东西,少女双眼亮如星辰。椿低笑:“噗……妹妹酱还蛮可爱的嘛。”   扶了下眼镜掩住眼眸闪过的情绪,梓感受到心里传来的几丝悸动,沉默不语。   双胞胎之间会有心理感应,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几道饶有兴趣的视线落在四月身上,霎时把她从‘呆毛的诱惑’中拉了回来,“啊!那个,弥君,这并不是弥君的错,所以弥君不要自责,好吗?”   “可是,呜……妈妈说,四月姐姐的身体很弱,生起病来就会很难很难康复。”   小少年不经意的一句话让四月瞬间怔住。   美和妈妈有跟兄弟们说她的事情吗?美和妈妈有在注意她吗?美和妈妈有在想着她吗?   美和妈妈的心里……有她的位置吗?   心脏溢满浓浓的喜悦,雾气模糊了视线,四月垂下头,身体轻轻颤抖。   “四月?”琉生担忧地弯下腰。   少女仰面,暖光铺洒在她身上,萦绕着浅浅的金色光晕,弯起的眼瞳盛满光华,她带着淡淡的笑,轻声说:“弥君,你知道吗?只要美和妈妈的一句话,姐姐就会立刻好起来哦!”   少女眼神迷离地注视着小少年,那微笑淡到像是要融入光芒,化作朦胧的薄雾消失不见。   明明只是一句话,她却高兴得像是获得了全世界。   琉生猛地握紧手中柔软的小手,抿起唇。   又来了。   梓皱紧眉,心中疯狂咆哮着的钝痛感令他压抑不已,手指稍稍松开,复又狠狠握紧,指节泛起惨白。   “是这样啊……”右京涩哑的开口,端出保温盒,嘴角扯起的弧度有些僵硬,“四月桑,先喝粥吧?”   “恩!”少女乖巧的点头。   或许从今天开始,有什么会截然不同了吧?   要扫视过兄弟们沉思的面容,刻意忽视了心中一闪而逝的心疼。   探视完,兄弟们都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提出告辞。该上班的上班,该上学的上学去。   四月看着他们的背影离去,扭过头对垂眼不语的祈织说:“祈织君,我想去花园晒太阳。”   “等等,我去拿外套。”起身,他几步走到刚刚兄弟们拿来的衣物中,翻找着。   “诶?外面阳光很温暖,不用衣服的,祈织君。”少女拒绝。   “不行,你还发着烧。说起来,雅臣哥说,这几天要让你做检查。”掏出外套,祈织往回走。   身体骤然僵住,搁在被窝下的右手紧紧抓住床单,四月扬起一抹浅笑:“不用的,我的身体我非常清楚,休息几天就好了。”   “这由不得你。”把外套仔细地披在少女身上,祈织看了看时间,神情淡然地说:“半个小时后回来,到时候还要重新打吊针。”   抿了抿唇,四月任由对方拉着自己往外走。来来往往的走廊上各种各样的目光都投向他们,低下头神游中的她并不知道,身旁的青年翘起唇角,俊美的面容温柔的笑意引来众多女性侧目。   走出住院大楼来到东面宽敞的花园中。路过花圃时,娇艳欲滴的蝴蝶兰正挺直腰杆大放异彩,桃红色、黄色的风信子相互交错迎着微风稍稍摇曳,清浅的花香淡淡传来。   闻到花香,四月抬眼望去。青年微垂着纤长的睫毛,眼神忧郁地盯着花圃出神。白色衬衫在阳光的沐浴下显得几许透明,完美的侧脸莹莹发光。   ……祈织君不冷吗?   看了看自己厚实的外套,再瞄瞄身旁单薄的青年。四月纠结的蹙起眉,思索着该如何开口。   “呀,你看,那个人好帅!”   “好像王子一样啊……喂我说,你不觉得他有点眼熟吗?”   诶?惊讶地大呼小叫传到她耳内,望向不远处脸色激动的两个少女,她再转而盯着兀自发呆的祈织,揉揉头发不明所以。   “……祈织君?”   “四月桑,你喜欢花吗?”   语调轻柔且略显诡异,愣了一下,四月回答:“喜欢。”对方侧头一脸温柔地凝视着她,眼瞳中浮动着让人不安的情绪。   定定地看了片刻,她伸手拉过陷入奇怪漩涡中的青年,坐到一旁的长椅上,金灿灿的阳光耀眼夺目。   “祈织君,不开心吗?”   “……”祈织不语,眼眸翻腾着痛苦。他有哪天是开心的呢?不过是行尸走肉的活着罢了,守着那孤单的回忆,想着那笑容灿烂的女孩。   一双苍白纤长的手捧起他的脸庞,他顺着那人的动作扭头,少女闭眼以额相抵,柔声说:“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有人就会这样对我。瞬间我所有不开心啦难过啦痛苦啦都烟消云散了,因为那人满满的能量都传达给我了。呐,祈织君,我所有喜悦都传达给祈织君了吗?”   抬眼间,漆黑的瞳孔流光潋滟,满满地都是自己的身影,祈织怔怔地与少女对视,丝丝异样缠绕在心底。   见自己不作声,少女歪头,弯了弯唇角:“祈织君真奇怪呢。”   恍惚中,祈织仿佛回到了与女孩初次见面的时光,那时她也是披着满身朝霞,笑颜明媚地对自己说——   祈织君真奇怪呢!   呐,冬花,是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  祈织……好难写= =   ☆、第八章      要是被摇醒的,他怔怔地看着细致的五官在眼前放大,直到那双琉璃般的眼瞳倒映出自己的傻样。   “……妹妹酱,怎么了吗?”瞥了眼时间,早晨六点半,他快给自家妹妹跪了。昨晚扯着他的头发硬是玩到半夜现在还这么早就醒他老了跟不上年轻人的体力啊……   “要先生,去中华街吃早饭!”   少女双眼亮晶晶的,连衣服都已经换好了。薄薄的米色毛衣衬托出姣好的腰型,黑色牛仔裤略微宽松,她把裤脚给挽了起来形成九分裤的样子,露出苍白的脚踝。脚下穿着拖鞋……等等、拖鞋?!   要朝少女的双脚猛盯,半响,他说:“……妹妹酱,外面很冷,你要穿拖鞋出门吗?”   “没有别的鞋子,没关系,我很耐寒的。要先生,我们快出发吧?”   揉揉头发,要站起身,“妹妹酱,现在去穿件厚实的外套。欧尼酱先去洗漱哟~”   “诶?”少女一脸诧异。   “……难道妹妹酱要欧尼酱这幅模样就出门吗?”   “……”默默扭头,四月做了个请的姿势。   待那道高大的身影踏进洗手间,她轻轻跑到衣柜前,翻找出一件咖啡色大衣,穿好后乖巧地坐在病床上,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不知道日本这里的中华街有没有正宗的扬州炒饭呢?唔……早饭吃炒饭会不会太油腻了?   要把袈裟给换成休闲服,仔细打理好自己后走出洗手间,一眼就看到自家妹妹纠结地拧起眉。   “哦呀,妹妹酱,你在想什么?小脸皱巴巴的哟~”   “要先生,我在想吃早饭吃炒饭会不会太油腻了?”少女诚实的回答。   坐在沙发穿鞋的要惊讶地望过去,这要是让右京知道他不就死定了!   带妹妹酱出医院已经是第一条罪了,要是让还处于生病中的她吃不利于康复的东西……   扯了扯嘴角,要穿好鞋站起身。   “……妹妹酱,欧尼酱先跟你说。现在不可能去中华街哟,开车去横滨要花上一段时间。”   少女默默抬头看他,一脸“要你何用”的表情。   要扶额,他怎么觉得少女的性格突然变了很多?不过,这种改变很好,比起她安静微笑的样子,现在明显更加容易接近。   走近病床,要伸出双手,“来,我抱你出去。把脚伸进欧尼酱的衣服里没关系哟~等会儿开车看看有没有卖鞋子的。”   闻言,四月蹬掉拖鞋,顺着姿势被对方搂紧怀里,转头趴在温热的肩窝上,暖暖的躯体令她昏昏欲睡。   要细心地把妹妹小巧的脚掌放进自己的外套里,目光不经意扫到她半眯着眼,纤长睫毛掩住了那漂亮的眼瞳。笑了笑,他迈步向前。   “妹妹酱,先眯一会儿,等到了我再喊你。”   楞了一下,四月悄悄弯起唇角笑了起来。   ——王子一样的哥哥,也许是真实的吧?   于是等要走到中庭的时候,路过的人都不由得投以羡慕的目光,更有甚者在暗自讨论。   “你猜是什么关系?”   “情侣?兄妹?不管是什么关系都帅爆了好么!”   高大英俊的金发男人笑得极为温柔,一身合身的衣服显得修长挺拔,手中抱着纤小的女孩,隐约可见一个漆黑的脑袋   “她们为什么不猜是父女呢?”四月悠悠说道。   “……妹妹酱,欧尼酱很老吗?”   “要先生看起来比雅臣先生要大。”   “……”这是在委婉说他比大哥要老吧?要默默闭嘴。   走出住院楼来到停车场,要单手抱着少女,一手开车门,小心地把她放到副驾驶座,还贴心的弄好安全带。   “要先生,不去中华街,那要去哪里?”四月窝在座位上,翻弄着自己的十指。   要手握方向盘,一边瞥着四周,笑着回答:“去附近的一家中华店,里面的菜色很正宗,而且也有清淡的早饭。”   “诶?有没有扬州炒饭?”   “……”妹妹酱你就放过哥哥吧……哥哥不想死在右京的手下啊。   “等你康复了,欧尼酱再带你去哟~”   含糊地应了一声,四月侧身靠在车窗,懒懒地注视着一闪而过的景色。阳光悄然出现,洒在树桠上,投射出一地斑驳。   “没有雨呢……”她低喃。   很快,要找到一家卖女鞋的店,把车停在马路边。四月报了码数便坐在车内等,将视线投向不远处的斑马线。   现在将近八点,行人们陆陆续续走在路上,神色不一。有的悠哉有的拎着包匆忙地快步走过。突然一抹小小的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看起来五六岁的小女孩穿着大红色的斗篷被妈妈牵着走,笑容灿烂正仰头说着什么,年轻的女子垂首温柔的回应。绚丽的暖光铺在她们身上,围绕着幸福温馨的气息。   “真好……”她敛眸,语气里是满满的艳羡。   片刻后,“小春?小春?小春你在哪里?”急切的喊声尤为突兀,四月抬眼望去,年轻的女子站在这边的斑马线路口,四处张望着,满脸焦急。人群不断涌过,把女子挤到一边。   她不由得坐直身体,趴在车窗寻找那抹小小的红色。快速地掠过众多身影,最后定睛在对面信号灯下,由于距离有点远看不清表情,而信号灯正从三十秒开始倒数,即将红灯。   四月猛然打开车门,赤脚踩在地上,暗暗蓄力一个劲儿往前跑。一路上撞到许多人,往后看了眼年轻的女子,她在怒骂声中穿过斑马线,千钧一发之际扑上前把想要踏出斑马线的女孩抱在怀里,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有大衣缓冲,堪堪停住。   同时,红灯亮了。车流来来往往行驶着。人们淡淡瞥了瞥狼狈的少女,一脸事不关己的继续行走。   “呼……呼……”剧烈喘着气,四月艰难地撑起身子,怀中的女孩楞了一下似乎还没回过神,下一秒扁着嘴哭了起来。   “乖……呼、呼,没事了,不哭哦,小春好乖。”被压在身下的左手隐隐传来刺痛感,她举起右手轻轻拍着女孩的背,轻声安抚着。   而这惊险的救人一幕被对面寻找少女的要、和张望着女儿的年轻女子看在眼里。   绿灯一亮,要跟年轻女子连忙跑了过来。藏起自己的左手,四月浅笑站起身,看着女孩从自己怀里跑出去,扑上前抱着妈妈嚎啕大哭。   母女眼泪汪汪的抱了一会儿,年轻女子从惊吓中缓过神来,连连对着她鞠躬道谢。摆了摆右手,她表示不用在意,也拒绝了女子想要出费用让她去医院检查的要求。   要站在旁边沉默不语,注视着少女狼狈不堪却仍旧安静微笑的样子,身侧的手骤然握紧。   等少女笑着跟母女两人道完别,他绷紧脸一把抱起对方,迈着大步往回走。   四月并没有发现异样,趴在要的肩膀上,凝视着母女两人渐渐走远,地上两道长长的影子悄悄重叠在一起。   弯起唇角,她眯起眼笑了起来。   坐回车内,要一言不发检查着她的伤口。脚掌被石子摩擦出许多血痕,虽然不深,但印在苍白的皮肤上显得触目惊心。   金眸陡然沉了下来,要不言不语就要掀开少女的大衣,却被纤长的手指阻止。   “要先生,我身体没事。有大衣裹着,所以没有受伤。”她笑着说。   心里涌上烦闷,抿紧唇,要硬邦邦说道:“手拿开,四月。我要亲自看过才放心。”   这下傻子都知道事情的不对劲了,四月歪着头,不解地问;“……要先生?你在生气么?”   长长吐出一口气,要转而捧起少女的脸,在看到几道细小的划痕时,金眸掠过心疼。   “四月,你刚才很危险,你知道吗?!”   嗓音低沉的几近危险,四月楞了楞,不安地挣开脸上的禁锢,抬眼认真地对上对方幽深的目光:“可是没人注意到那个孩子,要是那个孩子就那样懵懂的走出斑马线,而我却在一旁观看,我想我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没等对方回答,她垂下眼睫接着说:“而且,那个妈妈会很伤心的吧?我不想看到她伤心,她牵着那个孩子的时候,两个人看起来都很幸福。”   像是想到什么,少女的表情极尽柔软。抬眼间,琉璃般的瞳孔盛满光华,淡色薄唇勾出浅浅的弧度。   呼吸猛地一窒,心底传来丝丝钝痛感,要稍稍撇开视线,复又说道:“那四月,你有没有想过,要是你出事了,我们会有多伤心吗?”   少女愣住,继而垂下头,不语。   回去的路上车内安静到连轻微的呼吸声都能听到。要在懊恼自己居然失了风度,他不否认,在看到少女几乎是擦着车子扑过去的身影的瞬间,心跳骤然停了几秒。而在看到她一身伤痕时,暴躁的感觉措不及防挤满脑海,这种感觉真是……陌生到极点。   狠狠握紧方向盘,要觉得,回去后他该把自己关进房间,好好理理自己的思绪。   一路无话回到医院,值班的雅臣正巧碰上他们回来,一眼就望见少女受伤的痕迹,赶紧拖着两人到外科。   而四月坚持不脱外套检查,善于发现的要立刻就察觉到不对,放下心思他好声好气哄着对方。   “少女的身体即使是手臂也是你们能看的吗?”犀利的一句话堵得他们哑口无言。   “……我这个医生总该能看吧?”年轻的医生笑道,身后的护士也不由得扭头偷笑。   这兄妹几个倒也真是活宝。   “妹妹酱,要我打电话给美和,让她跟你谈吗?”想了想,要放下了狠话。对方顿时瞪了过来,抿唇妥协了——   “雅臣先生跟要先生出去。”   “诶?虽然我是小儿科医生,但我也是医生啊。”雅臣连连说道。   “雅臣先生,你看我多大?”   “……不是十六岁吗?”   “那我是属于小儿范围吗?”   “……”雅臣默默退散。   要深深看了眼少女倔强的苍白侧脸,叹气转身走出门。   见两个大男人终于走了,医生出声问:“好了,少女,能脱下外套了吗?”   咬了咬下唇,四月抬起头,语气哀求:“医生,等下看了伤口能不跟雅臣先生说吗?”   “这可不行,他是你的哥哥,有权利知道伤势情况。”   “我不想……”顿了顿,她涩然开口:“不想让哥哥担心。”   医生沉吟片刻,说:“先让我看一下伤口。”   点点头,四月脱下外套,撩起破烂的衣袖。被蹭伤的左手遍布青紫,渗满丝丝鲜红,衬着苍白的皮肤令人一眼便不由自主地倒吸一口气。   “天哪……”看起来好疼的样子,这孩子真能忍。护士低头注视着少女平静的面容,在心里感叹。   医生沉着脸,伸出手捏了捏手臂的筋骨,立刻传来低低的轻呼声。   等在外面的雅臣暗自神伤,而要则抱着手臂靠在墙上,神情晦涩不明。   默默接受包扎的四月低垂着头,右手攥紧。   难道要她对着要先生说——我只是很羡慕那个女孩能够拥有这么疼爱自己的妈妈,我不忍心让两人天各一方。用我苟延残喘的命去挽救幸福的一个家庭,这很值得,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码字都是在听悲伤的插曲,所以码出来的字都极度奇葩……   ☆、第九章      最终医生还是跟雅臣实话实说了——   “左手轻微扭伤,伤口虽然很渗人,但好好休息就能痊愈。已经包扎好了,伤口这几天不能碰到水。另外腿部跟脚底都是些擦伤,擦些药膏就没事,好了雅臣,带你家妹妹回病房休息吧。”   医生说完就挥了挥手,笑得如沐春风。四月默默看了他一眼,任由要把自己抱起来。   雅臣跟自家同僚道完谢就匆匆赶上来,看了看少女手上的绷带和脸上的OK绷,他兀自叹气。   “幸好脸上的擦伤不严重,女孩子的脸是很重要的,知道吗?四月桑。”   “无所谓。”少女秒答。   顿时两道不赞同的目光投向她,缩紧脖子,她想了想,说:“恩……我是说,幸好没事呢!”   知道少女是在敷衍自己,雅臣揉揉头发,想着这个问题还是交给自家二弟来解决。他实在不擅长跟年轻的女孩打交道,虽然说这是自己的妹妹……   想到这里,脑海里浮现出另一张巧笑嫣然的脸庞。   甩甩头,雅臣面上露出一丝苦笑。   今天周末,中午右京抽空过来了一趟,身后跟着一脸别扭的侑介。刚踏进病房就看到少女身上莫名其妙增加的伤口。   于是怒火立刻在病房里喷发出来,要首当其冲,被右京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骂。   眨了眨眼,忍着脚底的疼痛,四月挡在要面前,仰面说道:“那个……右京先生,请不要责怪要先生。都是我的任性造成的,要先生也是受不了我的哀求才带我出了医院,请不要骂要先生,好吗?”   “哦呀,妹妹酱,这可不行。男人是会勇于承担责任的,这本来就是我的过失。侑介,把妹妹酱扶回床上休息。”   楞在一旁的侑介听到召唤傻傻的“哦”了一声,面皮泛红走到少女身边,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扶”过去。   “……侑介,你围着四月桑转干什么?好好扶。”推了把滑落鼻梁的眼镜,右京冷冷地说:“要,跟我出去。”   被凉飕飕的视线瞟过,侑介头皮发麻,一狠心就握住少女的肩膀,一手扶着她的手臂。   柔软的触觉和清淡的香味一下子就冲击着他这个纯情少男的心脏,俊秀的脸顿时红得像害羞的少女一样。   四月抿紧唇,看着右京跟要走出病房,垂下眼睑坐到床上。   “那个,你也不要太过担心……右京哥最多只是骂骂要哥,不会怎样的。”见少女一脸担忧,侑介磕磕绊绊的安慰着。   楞了一下,四月抬头微笑:“谢谢你,侑介君。”   “诶?不、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撇开头,侑介挠挠脸颊,复又偷偷瞄着她的脸,低声问:“你的伤……还好吧?一个女孩子就不要硬是逞强,弄得浑身是伤……”说到最后反而变成了嘟囔,含含糊糊的也不知道少女有没有听清。   “我没事的,所以请侑介君不要担心。”显然她听到了,并且避重就轻的回答。   语毕,房间陷入沉默。侑介抓耳挠腮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经意间瞥见自己提着的袋子,连忙提起来递到少女面前:“这个,是手机。你原本的那只掉进河里进水了,所以右京哥买了新的。”   “诶?这太麻烦右京先生了,请问多少钱?”   一听这话侑介就知道她是想要还钱,皱起眉,不由得粗着嗓子说道:“你是我们的妹妹,不要说什么钱不钱的,拿着。”说完硬塞到少女怀里。   四月看向怀里的袋子,轻轻地把里面的盒子给拿出来,打开盒盖。外形时尚又漂亮的银色智能机静静躺在里面,弯起唇角,她拿起来:“谢谢你们,侑介君。”   出院后买礼物送给他们,她一边想着一边低头研究手机,找到开机键,默默按了下去。   侑介好奇地凑近看,纤长的手指缓缓轻点屏幕,不一会儿,三个号码被少女存了进去。   “……就三个号码么?”目光掠过美和妈妈、麟太郎爸爸、最后停在绘麻上面。瞳孔骤然一缩,握紧拳头,他沉下脸。   “恩,你怎么了?侑介君,不舒服吗?”   冰凉的手覆上额头,侑介抬眼看去,少女细致的脸庞近在眼前,刹那间他吓得连连往后退了几步。   “……”她长得很可怕吗?   “不、不是……那个,我只是吓了一跳。”右京哥拜托你快回来,弟弟我快撑不住了!   “……”她果然长着一张吓人的脸吧?   看了看门口,侑介赶紧补救似得说道:“我帮你把兄弟们的号码输进去吧?”   “好。”递过手机,四月示意对方坐到她旁边,接着探过身子看他掏出自己的手机,对照着麻利地一个个输入。   “光……先生?风斗……君?”   “啊,这两个人,四月你还没见过吧?光哥因为长期在国外,不经常回家。而风斗这家……咳、这小子是偶像,也是忙于工作不怎么回家。”   “原来是这样。”   侑介一个个输入后,猛然反应过来他刚才喊了少女的名字了吧?喊了吧?是喊了吧?!!   启动搜索记忆功能~片刻后,他确定——他、喊、了!   这个事实令他立刻害臊起来,匆匆把手机交给对方,他捂住脸站起身跑向门口,眨眼间就在四月的视线里消失了。   “…………?”捧着手机,她一脸茫然。   侑介君是内急吗?可这里有洗手间啊……   所以说,纯情少男的心思真复杂~   四月独自在病房呆着,捣鼓手机时右京推开门,神情淡然的走了进来。   “四月桑……侑介呢?”   “咦?侑介君没有去找右京先生吗?对了,要先生怎么没回来?”抬起头,她疑惑的回答。   “……”默默捏紧拳头,右京决定回家要给自家弟弟好好上一课,“要有工作先走了。”   敛眸收起手机,四月站起身,仰头问道:“右京先生,我能出院了吗?今天不会发烧呢。”   少女尖尖的下巴微微抬高,整张脸都呈现在右京面前,他细细数着伤口。左眼角一道,鼻侧一道,左脸颊一道,唇边一道——   “四月桑,下次请别再这么冲动了。”虽然伤口都不严重,但这些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少女的脸上。   对方的语气意味不明,征住,四月垂下头,“……很抱歉,给右京先生添麻烦了。”   漆黑蓬松的发顶看上去孤零零的,右京叹气,伸出手轻轻揉了几下,“你误会了,四月桑。我并不是在责怪你,我只是在担心你。”   身侧的指尖猛然颤动几下,四月缓缓抬起眼睑。男人俊美的面容有着不容忽视的担忧神色。   “希望你在行事之前能想想我们,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你的哥哥,假设你出事了,我们都会很担心的——纵使之前家里有人对你的态度……不怎么友好。但请你相信,我们是真的把你当做妹妹来照顾的。”   一番话冷静又诚恳,四月呆呆的听完,继而深深地低着头。   她能相信吗?相信有人会真心的担心她、相信这个世界有温柔的哥哥能够让她放心的依靠……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在这生命的最后,跟这些兄弟一起度过也会是一段很美好的回忆吧?   呐,知重,我能够相信吧?   悄悄弯起唇角,她仰起头,露出一个绚烂耀眼的笑容:“那么请多指教了,右京哥?”   右京愣住,继而微笑着点头,“请多指教,四月桑。”看来少女是打算开始接纳他们了。   “那么右京哥,我能出院吗?”四月话锋一转,又回到了原来的话题上。   “先抽下血检查一下再说。”   “……不用了,右京哥。”   “不行。”   朝日奈家的第二掌权人可不是好糊弄的,脑子转了转,四月开口:“右京哥,要不等我痊愈了,倒时候我亲自跟着雅臣先生来检查,好吗?”先拖一段时间再说。   右京沉吟片刻,最终还是允许了。   控制好表情,她尽量不让自己的兴奋过于明显,转身拿出干净的衣服走进洗手间。   看着少女的背影转弯,右京果断的拿出手机,拨出号码:“喂?侑介,留妹妹一个人待在病房你是想被我教训吗?”   [……对不起右京哥我立刻回去!]   “嘟嘟嘟……”挑眉,右京捏紧手机,掀起嘴角似笑非笑。   弟弟长大了啊都敢挂哥哥的电话了,恩?   傍晚,四月跟着侑介、雅臣还有专程来接她出院的琉生、梓、椿还有弥一起走出住院楼。身后诸多视线如针芒刺在背上,唇边的笑容稍稍僵硬,她默默的退开几步,跟几个发光体拉开距离。   “怎么了、四月?”琉生立刻问道。   “……”要不要这么眼尖?“……不,没什么,琉生先生。”   “妹妹酱难道是脚疼吗?要不要欧尼酱抱着你走~”椿调笑道,视线掠过身旁的梓。   “谢谢椿先生,我心领了。”少女秒回。   “呐,呐,四月姐姐,”弥从雅臣身边蹦跶到她这里,眨巴着大眼睛问:“弥牵着你走好么?”   微笑着伸出右手,弥立刻牵住,朝她甜甜一笑。   “呜哇——好刺眼,小弥,不要秀恩爱好么!”椿夸张的遮住双眼,一边的侑介嫌丢人闪得远远的。   弥转过头冲他做鬼脸:“阿椿你是羡慕嫉妒恨,哼!”   “纳尼!雅臣哥,你看小弥怎么跟我这个哥哥说话的~”   “好了,椿,不要闹了。”梓看了眼少女的背影,上前阻止。   说话间,几人来到停车场。面对三辆车,众人就着四月该跟谁坐展开讨论。   弥:“四月姐姐跟我坐一辆!”   琉生:“四月,我开车,跟我坐吧。”   椿:“妹妹酱,跟梓尼酱和椿尼酱一起坐~”   侑介:“……”妹妹才是抢手货,他还是闭嘴吧。   雅臣:“……你们几个行了,由我安排。四月桑和弥坐我的车。侑介去坐琉生的车,椿和梓你们一辆。”   众人;“……”大哥发话,他们还是得给足面子的。   一路跟弥说说笑笑回到公寓,刚开进停车场,一辆闪瞎人的紫色跑车也开了进来。弥一眼就看到:“四月姐姐,要要也刚好回家了哦。”   抿紧唇,四月浅笑,没有作声。   要先生……应该讨厌她了吧?   “好了,下车吧。”雅臣倒车入库,挂好档,熄火,拔钥匙一气呵成。   小心翼翼地踏出车门,脚掌还有些微刺痛,几不可闻的拧了下眉,四月神情自然的被弥拉着走。   “四月姐姐,右右说今晚做好吃的庆祝四月姐姐出院呢!”   “是这样啊,那我得好好感谢右京哥才行。”   姐弟俩的谈话被身后的椿听得一清二楚,顿时咋呼起来:“咦?纳尼!妹妹酱居然叫右京哥?!连梓都没有这个待遇的说~”   “……”少女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椿先生每次都扯到梓先生身上去。   梓叹气,扯住椿的领子不让他走,“雅臣哥,你们先走。我跟椿等下就进去。”   雅臣了然的点头:“好,不要太久,快开饭了。”   梓颔首。等众人走远,他转头对椿说:“椿,你到底在想什么?”   懒懒的揉了揉头发,椿斜靠在车门上,“梓对妹妹酱有好感吧?不用否认,我们是双胞胎,你所有的情绪我都能感受到。比如——从你接到右京哥的电话赶回去陪妹妹酱吃午饭开始,我就能察觉到你的丝毫变化。”   “四月只是妹妹,而她也只能是妹妹。”   一语双关,两人都静默了。   先不论这边兄弟俩沉默的气氛,四月一进饭厅就看到满满一桌丰盛可口的料理——   “……右京哥真厉害。”眨眨眼,她干巴巴的称赞了一句。   右京闻言笑了笑,解开围裙迈步,扫到人数不对,便开口问:“椿和梓怎么不在?”   弥举起手回答:“报告!他们两个在车库秀恩爱!”   众人:“……”   雅臣:“小弥这是谁教……”顿住,他突然想起椿说过这话,扶额叹气:“小弥,这话不能乱说。”   睁着大眼睛,弥不耻下问:“为什么?阿椿可是这么说我跟四月姐姐的,我跟四月姐姐是姐弟。阿椿和阿梓是兄弟,那我也能用这句话说他们吧?”   “……”四月愣住,好强的逻辑能力……不、应该说是睚眦必报吧囧。   要缓缓走进来,一听这话,笑得极为轻浮:“小弥也长大了呢~”   雅臣跟右京立刻出声辩驳,一时间吵杂无比。   饭厅柔和的暖光静静地洒在众人身上,为他们渡上一层金灿灿的薄雾,流淌着温馨的气息,印进四月的眼帘。   弯了弯唇角,她眯起眼笑了起来。   朝日奈四月,从今天开始新的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  于是什么寻死啦不想活啦都过去了~从今天开始就是缓慢的攻略朝日奈们,当然有虐有甜~   最后……侑介少年真是太纯情了我都不忍直视了OTL   最后的最后,请尽情留言?(? ???ω??? ?)?   ☆、第十章      开饭时,椿和梓走了进来,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奇怪。弥正要开口,被雅臣眼疾手快地拉住。   于是一顿晚饭虽算不上多欢快但也融洽的进行下去了。饭后,四月看了下时间,一步一步挪到厨房——   “右京哥,我想出去一下。”   右京正撸起袖子,戴上手套。闻言,他抬起腕表,问:“现在八点了,四月桑,你要去哪里?”   扯了扯略长的头发,四月弯起唇角笑道:“我想去剪下头发,附近有一家小发廊。”   “……”沉默片刻,律师大人迟疑地问:“四月桑,你不知道……琉生是美容师吗?他做发型也是一流的。”   “诶?”少女歪着头默默对视。   看这表情是不知道了……右京偏开头朝客厅扬声喊道:“琉生。”   不一会儿,琉生缓步走过来,手里还端着一杯牛奶,“右京哥,找我?”   “四月桑想要修剪一下头发,你帮她看看。”拿掉一只手套,他推好眼镜,视线投向少女垂在脸颊的几缕发丝,“四月桑,不留长头发吗?”   “四月,头发很好看,留长更好看。”琉生柔柔的笑着。   “不用啦,我从小到大都是短头发。琉生先生,我们不要打扰右京哥了,走吧。”   伸出右手拉过琉生,四月礼貌地示意,转身迈步。右京也没多想,戴好手套开始清理大业。   “四月,等等,我去房间拿工具。你去客厅一边喝牛奶、一边等我。”在楼梯口驻足,琉生把杯子递给她,回身温吞地踏上阶梯。   “……”小小抿了一口温热的饮品,四月一脸茫然。   朝日奈家的习惯是……饭后喝牛奶吗?   带着疑惑她走到客厅,兄弟们正三三两两坐在沙发上,电视传出些许嘈杂声。弥正气鼓鼓地跟椿辩解着什么,看到她瞬间扬起笑脸:“四月姐姐,跟我坐一起!”接着不由分说地跑过来拉着她走。   脚底还有些微刺痛感,抿紧唇,四月由着弥带她一起坐到昏昏欲睡的雅臣身边。侑介原本在低头玩手机,察觉到身侧的动静,愣愣地抬起头和她目光相对,猛地面皮泛红一个起身:“我、我先回房间了!”   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少年一溜烟地窜上楼梯,跑过栏杆时还踉跄了一下,发出一声低呼。   “……”四月眨眨眼,有些失落地垂下眼睫,安静的喝着牛奶。   将反常的侑介看在眼里的要勾唇一笑:“妹妹酱,侑介只是青春期到了,不用介意他哟~”   “说的是呐,侑介可是纯情的很~”椿懒懒附和。   “???”不明白青春期和纯情有什么关系的弥和四月默契的齐齐转过头看向两人。   椿顿时兴致勃勃的想要进行科普,被梓伸手拦住。两人对视几秒,复又各自移开视线。   单手撑着脑袋的要翘起二郎腿,状似不经意地扫视过众人,最后定睛在垂首浅笑的少女身上。半响,敛眸掩去眼瞳中的情绪。   “四月,过来,坐这里。”   轻柔的嗓音缓缓响起,众人抬眼望去。琉生一手提了张凳子,一手拎着理发工具包,站在离沙发几米远外。   四月听话的起身走过去,弥跟在身后,好奇地问:“四月姐姐,这是要干嘛?”   “我拜托琉生先生帮我剪头发。”默默的坐在凳子上,她弯起唇角,仰头对琉生说:“麻烦你了,琉生先生。”   “不麻烦,因为四月是,妹妹。”   一如既往的回答,她楞了楞,接着微微一笑。   “诶?剪头发?呐,四月姐姐,把头发染成弥这种颜色的吧?好吗?肯定很好看的!”弥围着两人转悠,一脸兴奋。   坐在沙发的椿站起来迈开大长腿,指着自己的头顶义正言辞地说:“妹妹酱,要染,就染欧尼酱这种颜色!”   “不,妹妹酱,还是我这种发色更迷人。”要随着起身,抛了个媚眼。   “……”迷茫的眨眼,她没说要染头发啊……   弥:“什么嘛!要要跟阿椿不要捣乱!明明我这种颜色最好看了!”   椿:“虽然说粉色很适合少女,但我这种银色会显得更优雅哟~”   要:“金色能衬托出妹妹酱的美丽~”   一言不合,三人围绕着发色展开“激烈”的讨论。琉生淡定的给四月围上围布,弯下腰附耳轻声说:“四月,别担心,不染颜色。”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脖颈间,苍白的皮肤立刻泛起些微粉红,没等他细看,少女扭头浅笑道:“琉生先生,能帮我修剪到耳朵这里吗?”   “好。”   客厅乱作一团,右京解开围裙,三步作两步踏进来,一个眼神冷冷地扫过去,几人立马安静了。   “你们在吵什么?”   “右右!我的发色好看吗?”弥凑上前,指着头发问。   往下望,右京瞥了一眼:“啊,还不错。”   “呐,要要,阿椿,连右右都这么说了!四月姐姐染这个颜色才是最好看的!”弥得意地朝两人示威,听得一旁的右京蹙起眉:“等等,小弥,你刚才说什么?谁要染头发?”   “四月姐姐呀!”   坐在凳子上默默围观的四月踌躇着是不是该澄清一下事实?还没等她开口,律师大人率先发威了——   “染什么头发!染发有害健康,像你们这种乱七八糟的颜色少往四月桑头上招呼。”   “……”琉生觉得自己莫名其妙中了一枪。   扁了扁嘴,弥跑到雅臣那里,把他狠狠摇醒,语气委屈:“雅雅,右右说我的发色乱七八糟的,呜呜……”   不明所以的雅臣迷茫地揉着眼睛:“啊?小弥你先别哭,跟我说清楚。”   右京淡淡地俯视着弥哭诉,而要跟椿一早就溜到四月旁边,要摸着下巴说:“妹妹酱,欧尼酱建议你稍微烫一下发尾,会更好看哦~”   “呐,别听要哥的~妹妹酱,还是直发好看。”椿一把推开要,凑上前仔细打量着四月的五官,意外地对上那琉璃般干净的瞳孔时,猛地撇开视线,耳尖染上丝丝粉红。   “……”接二连三被嫌弃的四月默默垂下头。   “……要哥,椿哥,我要开始了。”琉生轻轻开口:“另外,四月,不烫不染,天然最好。”   要&椿:“……”身为美容师的你说这话合适吗?   当做没看到那两道怀疑的视线,琉生拿出梳子和剪刀。右京悄无声息地站在那两人身后,一人给了一拳:“都给我在一边呆着,别挡了琉生的光线。”   龇牙咧嘴的揉着脑袋,椿坐回沙发,又不经意对上梓的目光,他抿唇扭开头。   旁边的雅臣听完事情的经过,愣是没听出少女有染发的意思……他默默盯着弥的粉色发顶看了一会儿,组织好语言,说;“小弥,每个人的发色都是天生的,也是最适合自己的,没必要刻意去掩盖住。如果我叫小弥染成我这个颜色的,小弥会愿意吗?”   弥果断摇头。   “是吧?所以小弥不要去强迫四月桑染什么颜色,由她自己做决定,知道吗?”   纠结片刻,弥点头,抛下专职保父,转身撒开脚丫子来围观琉生剪发。   “……”被用完就丢的雅臣心情复杂。   遭到围观的四月不由得感叹琉生的淡定自如,那么多道视线盯着这边,他还能稳稳地提刀而落。   十五分钟后,琉生解开围布,弥双眼放亮一个箭步冲上前来:“四月姐姐好漂亮!”   之前蓬松凌乱的短碎发被修剪成齐耳短发,在灯光照射下透出些许暖色,略长的刘海沿着眉角修成弧形,硬生生增添了几分俏皮;精致的眉毛显露无疑,挺翘的鼻子下面是淡色的薄唇,勾勒出清浅的弯度——四月安静的站在原地任由众人打量自己。   “妹妹酱果然是天生丽质呢,连这样的刘海都别有一番滋味。”   琉生收拾好工具,抬眼望去:“要哥,什么、这样的刘海?”   忧郁的视线直直投向要,嘴角微微抽搐,他解释道:“……琉生,我的意思是,这刘海真好看。”   远在沙发上的梓收回目光,将下滑的黑框眼镜推回原位,掩住了一闪而逝的惊艳。   椿懒懒地斜靠在沙发上:“诶~~~~妹妹酱果然很可爱呢。”   没人搭理他。右京细细看了少女几眼,瞥到她左手上的绷带:“四月桑,今晚洗澡记得拿保鲜膜裹好手。”   “好的。”   “四月,用不用、帮忙?”   众人瞬间一致盯着神情无辜的琉生:“……”就算是哥哥洗澡这种事也是能帮的吗?!   “这太麻烦琉生先生了。”   “……”右京觉得要是不出声阻止,指不定琉生还真能进浴室帮忙,于是乎他毅然开口:“四月桑,如果真的不便,请不要勉强。用毛巾擦擦身子就好,特殊时期稍微忍耐下。”   “好的。弥君,我先去洗澡,等下再陪你玩好吗?”   “四月姐姐,用不用帮忙?”弥睁着纯洁的大眼睛问道。雅臣连忙跑过来拉开,稍显害羞的说:“四月桑,不用在意小弥的话。”   默默点头,四月转身回房。   洗好澡她坐在床沿,弯着腰往脚底和腿部擦上药膏,表情淡淡的。   “叮咚——”   突然响起的门铃声吓得四月手一抖,药膏沾上睡衣,蹙起眉想着等会儿再换,她站起来迈步开门,出乎意料的人站在门口——   “要先生?”   “妹妹酱,我有东西忘了给你。”要笑着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一双简单时尚的棕色短靴映入眼帘。   要单膝跪地,托起她的脚掌轻轻地套进靴子里,将两只脚都穿好后,他满意的起身:“恩,果然欧尼酱的眼光很好呢~”   “……我穿着睡衣,要先生。”   “不要在意这种细节~对了,小弥刚刚回房睡觉了,妹妹酱也好好休息吧。”要说完俯下身子,撩起她的刘海,轻柔地在额头印下一个吻。   “晚安。”   温热的触觉仿佛还停留在额头,四月呆呆的站在门口。   呐,知重,所谓哥哥,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新晚了……OTL   ☆、第十一章      孩童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暖暖的阳光尽数倾泻下来,舒服的感觉令她昏昏欲睡:“知重,我为什么叫四月呢?”   女子从画板前抬起头,思索了一下,回答:“因为四月是在阳光最温暖的季节出生的哦,希望你能像四月的太阳一样,闪闪发亮。”   树桠投下的斑驳光影笼罩在她脸上,隐隐可见那微勾着的唇角。   ……   睁开眼,四月茫然的盯着天花板。片刻后,她眯起眼微笑。缓缓坐起来,望向窗外,天刚蒙蒙亮。   掀开被子下床,走到洗手间内,她洗漱好看着镜子里贴满OK绷的脸,后知后觉的想起——   这么糟糕的脸,弥君为什么会说漂亮呢?   随即笑着摇摇头,或许是逗她开心吧。   为了伤口不被衣袖束缚住,四月换好短袖衫和长裤,又拿出外套披在肩上,走出房间。不巧,梓也正好锁门转身,蓦然对上目光。   “……早安,四月。”   她浅笑道:“早安,梓先生。”   打了招呼,两人一起走出走廊,转个弯下了楼梯。梓偏开头,扫过少女脸上的创可贴,轻声问:“……伤,好些了吗?”问出口他又觉得自己在说废话,才一天,能好到哪去?   “好一点了,谢谢梓先生关心。”   说话间,路过客厅,突然玄关处传来声响。四月循声望去,身形高挑的少年懒散地迈步而来,抬头时掩嘴打了个哈欠,精致白净的脸透出疲惫。   “风斗,工作结束了吗?”梓出声问道。   少年听到声音,将视线停在他们身上,稍带侵略性的眼神掠过四月,挑唇一笑:“结束了。梓哥,这位就是新来的妹妹酱么~”几步跨过来,他俯下身逼近,眼睛直勾勾地盯住她:“诶~~妹妹酱,你的脸怎么了吗?看起来真凄惨呢~”   两人之间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暧昧的呼吸轻洒在对方脸上,风斗看见那清澈干净的眼瞳中倒映出他邪气的面容。   梓上前挡开,沉下声:“风斗,不可无礼。你也挺累的了,回房休息吧。”   挑起眉,风斗饶有兴趣的扫视过两人,半响,挥挥手转身。   “不好意思,四月。风斗就是这样的性子,不要介意。”   四月摇摇头表示不会放在心上。   ***   吃完早饭,兄弟们一个个出门了。右京利落地穿上西装外套,回头对坐在沙发的四月说:“四月桑,等下阿枣会过来接你去他公司,今天他来照顾你。”   四月站起身:“不用了,右京哥。枣先生工作要紧,不用抽出时间来照顾我,我今天自己在家就可以——”   没等她说完,右京出声打断:“不行,你身上的伤还没好,我不可能让你自己在家的。阿枣是哥哥,你就稍微依赖下他,知道吗?”   男人语气温柔却充满强势的意味,抿了抿唇,她点头:“好的,右京哥。”   送走右京,她跑到落地窗前,额头轻触玻璃,眺望着大门。黑色轿车缓缓驶出,最后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八点半,放在茶几的手机响起铃声。四月迈步,头部突然传来晕眩感,一个趔趄,她歪着身子摔倒在地,发出闷响。   躺了几秒,她扶着左手赶紧爬起来,摇摇晃晃地走过沙发,弯下腰拿起手机,稳住呼吸按了接听:“喂?枣先生?好的,我换好衣服就下去。”   须臾间,液体顺着鼻腔滑下,她举起指尖轻轻抹了一下,鲜血刺激着瞳孔骤然紧缩。   将手机放回茶几,四月连忙抽出纸巾擦干鼻血。   不行,现在还不行……起码让我撑到四月的来临——我还没有创造跟兄弟们的回忆!仅剩两个月,坚持下去,朝日奈四月。   回到房间,她坐在地板上。从包里拿出镜子,撕开左脸颊的OK绷,对着镜面狠狠地咬着嘴唇,顿时惨白的唇瓣染上鲜艳的殷红。接着掏出腮红,在毫无血色的脸颊轻轻扫了几下,直到透出淡淡的粉色,她才放下刷子。   仔细确认好脸色,四月看了看脸颊上的细小血痕,再度拿出OK绷贴上。完成好一切,她匆匆跑出房门踏进电梯。   “叮——”   电梯门一开,四月抬头,一眼就看到男人斜倚在墙上,侧脸线条分明,修长手指还夹着一根烟。   “……枣先生。”她轻喊一声,微微甩头,尽量不让脑海里冰冷的面容跟眼前的人重叠在一起。   听到声音,枣急忙掐掉烟,回头看去。少女披着米色外套,正仰面注视着他。   蹙起眉,他几步上前,问:“里面怎么只穿短袖?咦?你左手受伤了?怎么回事?”   少女轻笑:“不碍事的,枣先生。我们快走吧,不能耽误了你上班的时间。”枣上下打量着她,发现她脸色还不错,便边走边说:“除了手和脸,还有哪里受伤吗?”   她摇头。   枣一路絮絮叨叨问清楚情况,最后叹气说道:“四月,不能这样乱来啊,我想要哥估计被你吓得心跳都停了。”   “真的十分抱歉,我以后会小心的。”   面对着一身伤的少女,想必谁都是担心过于生气吧,枣心想,继而伸出手揉了揉她漆黑的头顶:“知道就好。好了,上车吧。”   顺着对方打开的车门,四月弯腰坐进去。   开车途中,枣不经意掠过少女红润的唇瓣,下意识呼吸一窒,脸色有些尴尬。那天的事……不知道小弥有没有跟她说?如果没有的话,他应该主动开口解释吧?万一是她的初吻呢?   想到这里,枣握着方向盘的手掌不自觉用力。如果是这样的话,他罪孽可就大了!虽然是为了救人……但一般的少女对这种事应该很敏感、看得很重要吧?!!   在他不断纠结的时候,车子不知不觉开到了公司。找个时机再开口,这么想着,他熄火拔出钥匙。   直到下车,四月才稍稍松了口气,刚才枣先生发出好强烈的气势……是心情不好吗?   两个心思不同的人就这样一起踏进大楼,坐电梯来到四楼,同事们都好奇的瞄着枣身后的少女。   视线随着移动紧紧粘在背上,四月略感不自在的靠近枣。   在众人的起哄下,同事A笑着问:“哟,朝日奈君,这是你的妹妹吗?”   枣点头,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少女:“是啊,我妹妹比较怕生。”   “诶?这个妹妹是一年前的那个小妹妹吗?”同事B脱口而出。   闻言,枣绷紧身体,心底涌起酸涩,正想回答之时一道清澈的嗓音淡淡响起:“您好,您说的那位是我的姐姐。”   “原来是这样啊,呵呵,朝日奈君真是好福气啊!有两个妹妹,想必很宠爱她们。”   “那是当然的。”回了同事一句,枣垂下眼睑,掩住眼眸中流转着的复杂情绪。   察觉到对方低落的心情,四月想了想,低声说:“枣先生,绘麻很好。哪天她想通了,自然就会回日本与你们相见。”   枣惊讶地看了她一眼,而后露出了一个稍显僵硬的笑脸。四月抿紧唇,不再作声。   说实话,她并不理解“爱情”是什么的。所谓的爱,到底是什么呢?如果要得到什么,势必得付出什么。这是她的信条,所以她无法去理解为了爱情付出一切,不求回报的人。上一世她不理解,这一世也不想去理解。   思绪百转千回,等四月回过神来,她已经坐在沙发上,手里还拿着一本书。微楞,她抬眼瞥了瞥伏在桌上,神情认真的枣,低下头翻开书本开始阅读。   一时间办公室弥漫着安静。   ***   等枣从工作状态脱离的时候,时间已经下午一点半了。桌上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正冒着水气,他举起杯子抿了一口,看向沙发处。少女侧身躺在上面,左手裸露在外,白色绷带格外刺眼;阳光从窗沿蔓延而进,轻柔地洒在她身上,萦绕着金色的光晕;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向眼角翻卷,闪动着细碎光屑。   ——美好得像是一幅画,令人不忍上前破坏。   枣停住脚步,拿出手机把自家妹妹恬静的睡颜无声拍下。垂眸凝视着屏幕上天使一样的女孩,他无意识地勾起唇角轻笑。   模糊中,四月感觉有人在喊自己,她转过身,一个面色狰狞的人猛地扑过来,手中的匕首闪过冷光,触目便泛起寒意。她想要后退,双脚却好似钉死了一样,纹丝不动。瞪大眼睛,她眼睁睁的看着那匕首没入自己的身体,抽出刀子的瞬间,漫天血色霎时覆盖了视野。她愣愣地垂首,小腹血流如注,嘴唇在颤抖,她想要喊出声——   倏地睁开眼,熟悉的面容在眼前放大,刹那间她面露恐惧,蜷起身子往后缩,不停地摇头:“对不起父亲,对不起……”些许沙哑的声音中充斥着满满的害怕。   枣征住,随即反应过来,伸出手想要去碰她,却在触及那空洞的黑眸时顿住。他小心翼翼地出声:“四月?四月!醒醒,四月!”   少女明显陷入梦魇,枣急得不由得将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摇晃:“四月!醒醒,我是枣,你看清楚,我是枣!”   在摇晃中神智稍微清明,四月木然地仰起脸庞,一头橘发亮晃晃的闯入眼帘。   “……枣先生?”   枣松了口气:“呼……是我。你做噩梦了吗?”   四月缓缓扫视过周围,最终定睛在对方俊美的面容上,尔后垂下眼睫轻轻点头。   已经许久没有做这个梦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各位有没有看出来,枣跟四月上一世的父亲长得一样——所以勾起了她的噩梦。   于是风斗终于出场了OTL请尽情留言=3=   另外,我专栏还开了个坑,有兴趣的亲可以去看看。   综漫主兄弟战争,逗比欢乐向的,请多支持,谢谢大家(づ ̄ 3 ̄)づ   ☆、第十二章      四月觉得已经呆不下去了,她稳住呼吸,尽量让自己的微笑显得自然:“枣先生,我觉得有点不舒服,我能自己搭车回家吗?”   “不——”枣刚想拒绝,电话突然响起,他比了个手势示意稍等。   趁着他转身,四月下地,将鞋子穿好,拿出包包看了下钱包,接着将外套披好,安静地站立。   枣挂断电话,挠了挠头发,神情无奈地说:“不好意思,四月,我有个客户急着要面谈……”   四月笑着打断:“没事的,枣先生。请放心,我到家了就发信息给你。”   拿出手机,枣不容拒绝地说道:“等等,我叫兄弟来接你。”他垂首盯着屏幕,手指快速划过,斜侧里倏然伸出苍白的手掌,轻轻握住他的手腕,他抬眼看去。少女弯了弯唇角:“枣先生,请别这样。大家都很忙,我不希望因为我耽误了他们的时间,这样我会心存愧疚的。我保证,我会平安到家的,请你放心,好吗?”   见对方蹙起眉,四月将包包挎好,急忙向门扉走去:“就这样啦,枣先生,我先走了。请你记得吃午饭哦!”   “四月,等等……”枣追到门口,办公室里的电话又响了起来。他看了看前方跑得太急有些踉跄的背影,再扭头斜睨着桌上的电话。犹豫几秒间,那抹身影已经拐过弯不见踪影了。   “可恶!”低骂了一声,他回身迈进办公室。   ***   “呼……呼……”跑出大楼,四月弯下腰急促地喘气。待稍微平复后,她抬起头张望着附近。   现在,该去哪里呢?   路上行人皆是匆匆走过,水泥地不断传出鞋面踩踏的声响,一声声细细敲击在她的心上,很突兀的,恐慌顺着神经蔓延进大脑,眼前路人的脸庞变得光怪陆离。   往前迈了几步,四月的神色有些恍惚。微微张大双眼,脚下步伐渐渐加快,最后开始奔跑起来。   碧蓝的天空悄然覆上阴云,风声呼啸而过,嘈杂的四周似乎有什么人的声音传了过来,带着浓烈的、翻涌着的恨意:“四月,我诅咒你!诅咒你生生世世记得那个女人对你的背叛与欺骗!”   “你不配冠上家族的姓氏,不过是区区一个贱种,还想攀上高枝不成?”   “你居然为了一个外人而来对付整个家族?!哈哈哈!!!不愧是在四月一日出生的人,从一开始,你的人生就是一个可笑的谎言!”   “你不该存在……”   驻足,四月瞳孔涣散地站在路口,周围一片黑暗,独留那一张张扭曲不堪的脸孔在面前轮回而过,讥笑声从四面八方争相涌出,如同蚂蚁在一点点蚕食着她千疮百孔的心灵,逐渐将她拉入崩溃的深渊。   “四月?”   手臂骤然被拉住,下一秒她落入了温暖的怀中。丝丝清香在鼻间萦绕,伴着耳畔的轻声细语,四月呆呆地靠在那人怀里,水雾模糊了视线。   啊……好温暖,就像知重的怀抱一样。   眨去眼眶的水气,她闭上眼睛,轻声说:“琉生先生,带我去看海,好吗?”   头顶传来对方轻柔的嗓音:“好。”   为什么直到现在上一世的回忆依旧历历在目呢?在她决定要好好活下去,在她决定要重新开始的时候,这些记忆从阴暗的角落里悄悄爬上她的躯体,把她吞噬殆尽。   坐上车,四月蜷缩起身子,抱紧双膝,低垂着头。车内安静的只有雨点拍打车窗的声音。   不一会儿,雨越下越大,淅沥声不绝于耳。琉生转动方向盘,在红灯路口停住。侧开头便看见蜷成小小的少女,漆黑的发丝垂落在脸颊上,粉色腮红被手臂蹭掉,露出了苍白的皮肤。   要不是自己刚好开车路过,今天恐怕任何人都找不到她。   半响,低低的声音流泻而出:“下雨了吗?”   “下得很大。”踩动油门,琉生从余光间睇到少女换了个姿势,侧着脑袋望向窗外。外套从她肩上滑落,纤细的肩膀隐晦透出拒绝的意味。   水流在车窗蜿蜒而下,将窗外的世界笼罩得朦朦胧胧,模糊了一闪即逝的风景。弯起唇角,四月伸出手掌缓缓贴上玻璃,张开五指,氤氲水幕瞬间被割得支离破碎。   一路无言,开到神奈川之时,天色已然昏暗。磅礴大雨中,只有一辆银色轿车停在公路边。   四月趴在窗户,眯起眼想要看清那波浪壮阔的大海。奈何隔了一个沙滩和雨势过大,入眼之处皆是一片朦胧。   抿紧唇,她伸向门把。   “不行,四月。”   回头,她一脸倔强地看着琉生。   “雨太大,等雨停,好么?”   睫毛颤动了几下,四月沉默着转回身子趴向窗户。   见少女安分下来,琉生拿出手机,点开屏幕,枣群发的短信显得有些焦急。   [四月有去找你们其中的谁么?看到速回!]   [在我这。]   枣几乎是秒回:[是琉生的话我就放心了,四月中午还没吃饭,你带她去吃点,别饿坏肚子了。]   看到这,他偏开头,柔声问:“四月,饿吗?”   她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固执地眺望窗外的某一点。   琉生想了想,发了条短信给右京,尔后便收起手机,抬眼注视着少女单薄挺直的背脊,细看之下隐隐在颤抖。   调好车内温度,他轻轻地说:“四月,转过来。”   四月顿住,转身。还没反应过来,转瞬间她已经被琉生抱在怀里,温热的双臂紧紧环抱住自己。   “四月,看。”   顺着对方纤长的手指,她仰起头望去。雨刷不停地摆动着,透过间隙,远处的海水翻起巨浪,滚滚而落,掀起一波又一波浪花。   僵直的身子慢慢放松下来,四月靠向身后,勾起嘴角:“琉生先生,大海很漂亮。”   “四月,喜欢吗?”   “最喜欢了。”   “那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下,吃点东西,再看,好吗?”   四月扭过头抬起脸庞对上对方垂首的目光,浅紫色的眼瞳漾出一圈圈温柔的涟漪,闪烁着清晰可见的担忧。   定定对视几秒,她垂下眼睑,点了点头。   ***   大雨来得骤然,许多人都在旅馆歇脚,等轮到琉生登记的时候,仅剩下一间房而已。他侧开眼瞥向休息区,少女披着外套站在一边,表情淡淡地注视门外的雨幕。   “就一间吧。”   这是一家典型的日式旅馆,布置精简,气氛安静,木质地板被擦的干净闪亮。走过一扇扇纸拉门,四月好奇地偷偷瞄了几眼,猝不及防看见两个相拥热吻的青年男女,依稀传来含糊的呻、吟声。   没等她仔细端详,走在身后的琉生迈了一步,掩住了她的视线。   “???”   “四月,想吃什么?”琉生面不改色的问。   她歪着头思索片刻,回答:“乌冬面。”   前方领路的小姑娘在一扇门前停住,拉开纸门,转身笑容灿烂地说:“到了,客人,请先休息。”说完她微微鞠躬,退出房间。   四月踩在榻榻米上,环视过整个房间,继而问道:“琉生先生,一间房么?”琉生上前将包包放在橱柜边,闻言笑了笑:“恩,只剩一间了。”   “四月,这里有、温泉,先去泡一泡。”   片刻后,四月捧着浴衣跟在琉生后面,表情纠结。这浴衣……该怎么穿?而且没有换洗内衣……   过于入神的她没注意到对方驻足,迈开一步猛然碰上结实的胸膛,鼻尖顿时涌出强烈的酸涩感,刺激着泪腺令双眼蒙上雾气。   “四月,疼不疼?”琉生轻轻抬起少女的下颚,刹那间撞进波光粼粼的水眸里,她鼻尖微红,整个人好似下一瞬就要哭出来一样。   看惯了自家妹妹一直微笑的琉生不由得愣住,而后柔柔笑着伸出手揉了揉她的鼻梁:“四月,不哭。”   “唔,没哭,琉生先生,请放手……眼泪要掉下来了。”   ***   这个时间段的客人都到餐厅去吃晚饭了,于是大大的汤池只有四月一人独占。用浴巾裹着身体拉开门,袅袅白雾无声地在空中缭绕,她踱步到池边,伸出脚尖试了一下温度。接着小心翼翼地下水,侧身趴在池沿上,将裹着保鲜膜的左手搁在上面,她闭上眼安静地泡温泉。   在四月昏昏欲睡之际,随着唰拉一声,几个人说说笑笑走进来。   “阿拉,这里有个可爱的小姑娘呢。”   掀开眼皮,她睁着迷蒙的眼睛循声望去,几具姣好的胴、体被飘渺的水汽虚掩住,白嫩的胸、脯若隐若现。她默默盯了一会儿,低头凝视着自己的胸、部一言不发。   “呵呵,小姑娘,放心,你还能再长呢。”被她的举动逗乐,长发女子掩嘴轻笑。   短发女子走到她身边,挤眉弄眼地说:“小姑娘,外面那个帅哥是你男朋友吗?”   四月眨眨眼,好半响才反应过来对方说得是谁,她微微一笑:“并不是,那位是我……哥哥。”   “诶?是这样吗?真可惜呢,小姑娘跟那帅哥挺般配的哦!”   “是亲生的么?”有着漂亮凤眼的女子插上一句,手里还端着陶瓷色酒杯,神情慵懒,举手投足间尽显风情万种。   “并不是。”她好奇地盯住那个酒杯。对方显然察觉了,挑起眉,问:“要试一试吗?度数不高哟~”   她连忙摆摆手:“啊抱歉,我并不擅长喝酒。”   女子起身缓步而来:“小姑娘,看你心事重重的样子,偶尔醉一下可以放纵脑袋空白的哟~什么也不用想就能沉沉睡一觉。”   “哎呀,放心。要是真醉了,我们喊外面的帅哥进来抱你出去。顺便能让你俩增进兄妹感情哦!”短发女子豪迈的一挥手,促狭说道。   四月看了看两人脸上善意的笑容,再垂首盯着眼前酒杯里漾开波纹的透明液体,缓缓伸出手接过。   抿了几口,没有印象中的苦涩浓烈,反倒是丝丝清甜在口腔内弥漫。挺好喝的,她这么想着,一饮而尽。   琉生早早泡好温泉站在女汤外等候,在他发呆之时,浅蓝色布帘被掀开,走出一个风姿绰约的女子,身后跟着两个同伴。   “你的妹妹在里面晕倒了哟~”   错愕过后,他拔腿就往里面走,倏地顿住脚步,回头问:“请问,能帮忙把、我妹妹扶出来吗?”毕竟里面是女汤。   女子摊手:“抱歉,我们都是毫无力气的柔弱女子。”   琉生:“……”   “那失礼了。”示意一句,琉生踏进门内,渺渺水汽中隐隐可见一道模糊的身影。那人划破水流,摇摇晃晃地走出汤池。   层层叠叠的雾气稍稍变薄,逐渐退开,琉生这才看清那人的面容。   “四月?!” 作者有话要说:  请尽情留言……突然发现我上新晋榜了……望天   ☆、第十三章      少女裹着氤氲雾气走来,姣好的曲线若隐若现,修长双腿一步一朵水花。琉生倏然反应过来,侧身低低问道:“四月,还好吗?”   寂静,只有水滴落在地上的轻微声响。   他稍稍将视线挪过去,蓦地少女细致的面容在眼前放大。黑眸浅浅流转着缱绻水光,纤长睫毛半垂着,宛如蝴蝶展翅欲飞,白嫩的脸颊染上一层薄薄的绯红,衬着脸上细小的血痕,透出几许朦胧的异样美。   呼吸一窒,琉生怔住,语气少有的慌乱:“四月……?怎么了?”   少女摇晃着脑袋不语,上前踏了一步,张开双手,展颜一笑,柔媚的姿态令琉生彻底愣住。   清风徐徐拂过,吹乱了满室缭绕白雾。伴着水汽逐渐消散,精致诱人的微凸锁骨清晰可见,胸口起伏间两点粉嫩欲语还休般颤巍巍的挺、立,漂亮的腰线下面是……   等等……   他略显狼狈的撇开头,鼻息絮乱。   待他恢复平静再望过去时,少女依旧固执的张开双手,像是要拥抱一样。环视四周,他瞥到池边的酒杯,心下了然。   琉生走过去一把将少女搂在怀里,打横抱起。柔软的触觉紧紧贴在胸膛,叹息悄然飘散于空中。   在更衣室帮少女擦干身子,穿好浴衣,他抱着径直微笑的少女走出布帘,三个女子瞬间对他们行注目礼,那眼神怎么看怎么诡异。   琉生:“……”   “谢谢几位、告知,再见。”   语毕,他转身离去,身后的窃笑声深感不怀好意。   回到房间,琉生将少女平放在早就铺好的棉被上,她挣扎了几下,衣领被拉扯开,大片雪白裸、露在外,点点汗渍在灯光照射下显得晶莹剔透。   再度叹息,他伸手将衣领整理好,突然脖子被什么勾住,用力压向少女的脸庞。顿时两人间只有一张纸的距离,细微动一下唇瓣就会相贴,丝丝暧昧萦绕在呼吸间。   “四月?”他轻声开口,极尽温柔。少女深深地注视着他,眼神迷离。   须臾,不知名的语言从少女嘴里流泻而出,好似猫儿撒娇的甜腻嗓音逐渐带上悲伤、与些许哽咽。黑眸明明灭灭,仿佛在挣扎什么,转瞬闭上双眼。   抿唇,琉生以额相抵,一遍又一遍地细声呢喃:“四月,不难过。”   “我陪在你身边。”   “你看看我。”   飘渺的月光洒在两人身上,浅浅闪烁。   ***   掀开眼皮,四月侧开头,窗外被雨水冲刷过的天幕点缀着繁星,璀璨耀眼。半响,她想要坐起身却发现自己动不了,头顶传来绵长的呼吸声。   混沌的脑子渐渐转动,好一会儿才理清情况。揉揉有些抽痛的额角,她轻手轻脚地挪开环抱住自己的手臂,从床铺上爬开。借着微光,她垂首看着琉生熟睡的秀美面容。   沉默片刻后,将他凌乱的发丝细细捋好,接着把下滑的棉被盖在他身上,掩好被角,四月站起来,小心翼翼地朝门口走。   走出旅馆,她缓步踏过一小段路下了阶梯,来到沙滩上。夜里的风泛着冰冷,拂过身体寒意陡然上升,紧了紧衣领,她蹲下身掬起些许沙子,弯起唇角。   把沙子捏在手里,微微松开指缝,细沙如流水般顺着指间滑落,闪动着星屑。   眯起眼她笑了笑,脱掉木屐,赤脚站立。面前是广阔无垠的大海,天空亮眼的星辰映照在水面上,微波粼粼,水天一色交相辉映,绚丽得令人惊叹。   目光所及之处皆弥漫着星光,四月慢慢接近海面。冰凉的海水在脚边流淌,合上眼张开双臂,她笑得极为轻松。   琉生站在阶梯口,眺望不远处的娇小背影,温柔笑开。回头看了看灯火通明的街市,他走下阶梯。   “四月,”他轻唤。少女回过身,笑靥如花:“琉生先生,你知道吗?四月的春天是太阳最温暖的时节,等到四月来临,风啦动物啦树木啦,所有一切都会变得闪闪发亮。”   少女静静地看着他,却像是透过他看向渺茫的方向,嘴角扬起淡淡的笑。   似乎是放下了什么一样。   没来由得,心底一点一点蔓上疼痛。蠕动着嘴唇,琉生第一次不知道该说什么。   回首注视幽幽流动的海面,四月弯了弯唇角,转身朝琉生走去。   无论是痛苦、伤心亦或是别的,在一望无际的大海面前,这些都会变得很渺小。   “呐,琉生先生,我们去吃东西好吗?”站在琉生身边,她笑着问。   ***   回到旅馆,琉生拿出新买的衣服和贴身衣物给四月,并且绅士地走出房间,在门外等候。   低头看着尺寸刚好的bar,四月有些微楞,美容师都这么厉害吗?透过衣服都能知道罩杯多少……   顷刻间,两人换好衣服走在热闹的街市上。四月踮起脚尖张望:“十二点多还这么多人呢。”   周围摊主扬声吆喝着,脸上洋溢着笑容,不见疲惫。   琉生一边帮她挡开人群,柔声回答;“恩,今天好像有什么节目。”   “什么节目?”   “……”默默摇头。   抬眼看见鲷鱼烧的摊子,琉生侧开头问:“要吃、鲷鱼烧吗?”   四月点头,刚想跟上青年的脚步却被人流挤到一边,左手隐隐作痛。倏忽,一只温热的手握住了她的掌心,她急忙望去,眉眼清隽的青年回眸一笑,白皙的面容漾开浅浅柔光。   “四月,左手会不会、碰到?”   楞住,她笑着摇头,抬脚紧紧黏在他身后。   接过老板递过来的鲷鱼烧,琉生放在她嘴边,四月瞄瞄自己还能动的左手,再瞥了瞥被牵住的右手,纠结了一下便张开嘴轻轻咬了一口。   嚼了嚼,香甜的红豆在唇齿间弥漫,她眯起眼微笑:“琉生先生,很好吃。”后者闻言在缺口处下嘴,轻声说:“恩,确实好吃。”   “……”四月呆呆的看着对方神色如常的笑脸,又转念一想,或许日本的家人间不会嫌弃被吃过的东西……?   应该是这样,她点点头,也就不去纠结了,环顾四周寻思着还有什么好吃的。   “呀,你看,那个人好温柔呢。”   “长得真好看啊!旁边那个是他女朋友吗?”   “应该是的,我刚才看到他们两个吃同一份鲷鱼烧哦,好羡慕那个女孩。”   ……   讨论声被四周嘈杂的声音掩盖得断断续续,琉生默默听完,垂首凝视相牵的两双手。勾起唇角,他缓缓分开手指,挤入对方的指间,十指相扣。   他笑得一脸满足,随着少女走向下一个摊子。   从街头吃到街尾,四月每份东西只尝了一点,其余的都交给看起来文雅的青年,眼睁睁地瞅着对方慢慢吃光,她感叹道:“琉生先生,胃口真好。”   琉生笑了笑,牵住她往一家古朴简单的店走:“四月,吃乌冬面吗?”   “吃!”   拉开纸门,老板中气十足的招呼声响起:“嘿哟,欢迎光临!”见是一对年轻男女,他爽朗地说道:“两位,要吃什么?我家什么都有!”   四月抿唇轻笑:“老板,有扬州炒饭吗?”   “诶?那是天朝菜色吧……?不好意思啊小姑娘,这个我家没有……”老板憨厚地挠了挠脑袋,面露歉意。   揉揉少女头顶,琉生笑得纵容:“抱歉,老板,她开玩笑的。我们要、一碗乌冬面。”   听到这里,老板错愕地瞪大眼睛,随后大笑起来:“哈哈,小姑娘挺有意思啊!等着,我给你们做去,吃完保证你们下次还想再来!”说完他转身走进厨房,从窗口处可以看到他忙碌的背影。   四月眉眼弯弯,扭头说道:“琉生先生,老板是好人呢!”   “恩,四月吃得下吗?”   摸摸肚子,她点头:“吃得下。”不经意瞥到自己的衣服,她想了想,问:“琉生先生,在汤池,是那几个姐姐帮我穿衣服的么?”   琉生正把玩着手中柔软的小手,闻言,抬眸:“是我。”   “……”顿时僵直身子,四月神色诧异,指尖微微颤动几下,她无语凝噎。   在日本,家人之间可以帮对方穿衣服吗?但男女有别啊……就算是上次琉生先生问她用不用帮忙洗澡,她也只当开玩笑。现在这是怎样?应该是她自作自受吧……毕竟是她主动喝下那杯酒的。   上一世和这一世皆没有和兄弟相处过的四月纠结地拧起眉,忽然脸上传来温热的触感,她收回心思。   “???”指腹轻轻摩擦着伤口,酥痒难耐。   “怎么撕掉、OK绷了?”   歪头回想,她说:“进汤池不是得先洗干净吗?为了擦脸,就暂且撕掉了。”   说话之际,老板端着热气腾腾的面走出来。   “来咯!超级好吃的乌冬面!”   四月转过头,盯着桌上香味扑鼻的汤面,嫩绿的蔬菜点缀着整体,看起来非常美味。   她拿起筷子,双手合十说了声“我开动了”便小口小口吃着。   琉生笑盈盈地注视少女斯文的吃相,时不时说一句:“小心烫。”   站在柜台的老板看在眼里,复又笑道:“小姑娘,你男朋友对你不错啊!要好好珍惜啊!”   正在喝汤的四月猛地被呛住,着急地解释:“咳咳、咳……老板,你误会了——”   “我们是兄妹。”琉生默默接上话茬,抽出纸巾仔细擦拭她嘴边的汤渍。   “……”老板目瞪口呆,哪对兄妹会这么亲密?青年侧开视线对上他吃惊的目光,柔柔一笑,漂亮的瞳仁细细沉淀。   老板霎时明了,哎呀,这肯定不是亲兄妹,这当哥哥的看起来占有欲很强啊,现在的年轻人啊……   边想边摇头,他决定助这小伙子一臂之力:“小姑娘,这么好的小伙子现在可不好找啊。想当年我……”   老板双手抱胸侃侃而谈。   四月顿了顿,继而淡定地继续吃面。 作者有话要说:  OTL今天巧克力吃多了,牙疼得慌。   PS,请尽情留言~   ☆、第十四章   隔天早早吃完饭两人便启程回东京,四月趴在车窗一直在纠结昨晚汤池的事儿,她怎么越想越觉得那几个姐姐是故意哄她喝下的呢?   窗外的风景唰唰而过,看得她眼睛很难受,默默坐回位置,她转而盯着左手发呆。   忽然一阵悠扬的手机铃声响起,琉生腾出一只手接起来。   愣了一会儿,四月从包包里翻出手机,这才发现自己没有开机……连忙按了开机键。片刻后,屏幕亮起刺眼的白光。   划开锁屏,几封邮件跳了出来,发信人全是枣,字里行间都透出担忧。最后一封是:   [你跟琉生在一起吗?虽然不知道你手机为什么关机,但务必要照顾好自己。]   垂下眼睑,四月弯了弯唇角,指尖在屏幕缓缓移动。   这就是被家人担忧的感觉么?很……奇妙。   “四月,要跟我、回店里吗?”   编辑好邮件,按了发送,她抬头:“不用了,琉生先生,这样会打扰你工作的。”   “那我先开、回家。”   拐了个弯,车子稳稳当当停在十字路口。四月刚想回答“麻烦琉生先生了”就被抢了话头。   “四月、是妹妹,所以、不要说、麻烦什么的,不然我会、生气的。”琉生转过头注视她,浅紫眼眸认真而专注。   怔住,四月眨眨眼,呆呆地回答:“好的……”   秀美青年微微一笑,伸出手揉揉她的发顶:“四月,好乖。”   原来温柔的人也有强势的一面,她偷偷瞄着青年精致的侧脸,出神地想着。   ***   中途下车吃午饭,回到日升公寓的时候已经是十二点多了,四月一再保证自己会乖乖在家,琉生这才关了车门,临走还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   看着车子消失在视线里,四月松了口气,晃了晃有些晕眩的脑袋。往前走了几步,她伸出右手五指,缓缓张开,些许淤青印在中指上,衬着苍白的皮肤显得格外明显。   拧起眉,她握紧手掌,往庭院走去。   乘着电梯来到五楼,四月踏出走廊,前方一个修长身影摇摇晃晃的,好像下一秒就要倒下的样子,一头银色头发张扬又明亮。   “……椿先生?”   那人回头,神情恍惚,好久才反应过来:“是妹妹酱啊。”   四月快步上前,勾住椿的后颈往下拉,她踮起脚尖将额头抵上,闭眼感受着温度。   椿被迫弯腰,愣愣地看着咫尺之遥的细致面容,不由得屏住呼吸。   “没发烧,椿先生有哪里不舒服吗?”   抬眼间,琉璃般的瞳孔满满都是自己的身影,霎时心底涌起怪异的满足感,他蠕动嘴唇低声说:“头、头晕,恶心、吃不下。”   闻言,少女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往房间走。直至躺到床上,他才恍然想起自己的房间乱得可以!   往四周环顾片刻,他急忙起身,叫住朝门口走的身影:“妹妹酱,你要……走了吗?”   少女回身,勾唇轻笑:“我先回房间换衣服,然后去熬点粥,椿先生请好好躺着。”   椿连连点头,注视那道纤细的背影离去,他躺回床上,将手掌覆盖在额头,温热的触觉似乎还停留在上面。   怎么觉得自己……有点奇怪?   ***   四月换上一身家居服,小心翼翼地把左手袖子往上撸,露出缠在手上的绷带。她用指尖戳了几下,疼痛感传来。   还没好,这样不太方便做事。   默默叹气,她转身,不经意瞥到桌上的板子和笔触,摇摇头走开。   缓步来到厨房,打开冰箱看了一下食材,四月拿出小块猪肉,放到流理台上。系上围裙,她细细冲洗双手,开始准备熬粥。   中午的阳光猛烈刺眼,透过落地窗倾泻而下,投射在地板。随着细微嘤咛声,沙发边沿倏然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唔……”风斗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站起来,双眼放空地发楞,肚子咕噜咕噜叫着,他回过神扯开嗓子:“右京哥,有——”   喊出口他顿时想起家里一个人也没有,打着哈欠神情困倦地走出沙发,踏进饭厅,侧眼看去,一抹娇小的身影在流理台上忙碌。   “姐姐?”风斗低喃,急切地走近却发现没有熟悉的那一道马尾辫,驻足,他垂下头。   是了,她都离开了又怎么会回来?   “风斗君?”   耳边响起轻软的嗓音,风斗整理好表情,懒懒地抬首:“妹妹酱~”斜睨着流理台上的东西,他问:“妹妹酱这是在干什么?”   少女笑着回答:“椿先生不舒服,我给他熬点粥,风斗君吃午饭了吗?”   风斗迈步逼近,弯腰贴紧她的耳畔,声音蛊惑:“我饿了呢~”说罢他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眼前白嫩的耳垂,直起身饶有兴趣地注视少女的反应。   漆黑的瞳孔不着波澜,像是没发生什么一样,她淡淡地说:“风斗君,吃炒饭么?”   一般女孩子遇到这种情况不都是羞红了脸,欲语还休地偷瞄他吗?   风斗皱眉,复又挑唇笑道:“吃啊,我不挑食的。”   动了动身体,少年依然紧贴着她,四月默默开口:“风斗君可以先去坐一会儿,”言下之意就是你挡路了。   挑起眉,他往一旁退开,四月目不斜视地走过,身后侵略性的目光如影随形。   背对着少年无声地喘气,她揉了揉眉心。听美和妈妈说,风斗君的性子是在娱乐圈养成的,等到家人想矫正之际已为时已晚,不符合年龄的色气和过于自我实在令人苦恼。   听得她没放在心上,现在算是体会到了。   从冰箱拿出可以用来炒饭的食材,想了想,四月还顺便拿了胡萝卜。谁知少年眼尖地看到,突然出声:“我不吃胡萝卜,妹妹酱~”   “……还有呢?”她问。   “还有葱、蒜、玉米、啊你手里的青豆我也不吃。”   四月顿住,下一瞬果断地把食材放回冰箱。   “叫外卖吧,风斗君。”说罢她也不去看少年,径直走近流理台,垂首继续忙活。   风斗楞了一下,随即捂住肚子,脸色痛苦:“啊,我要饿死了!好饿啊……我亲爱的妹妹酱居然看着自己的哥哥挨饿,哎,世风日下啊。”   “……风斗君,我帮你外卖好吗?”   他摇头:“不行,我的胃吃不了那些油腻的外卖。”   “……那喝粥好吗?”   继续摇头:“粥吃不饱,我从早上睡到现在还没吃东西。”   “……给你做饭团?”   “没肉哪能吃饱。”   “煎猪排?”   “诶?昨天刚吃这个。”   “……风斗君,请恕我没空和你继续说下去,椿先生还在等我。”   三步作两步迈过去,风斗斜靠在橱柜上,一脸受伤的表情:“原来在妹妹酱心里,阿椿比我还重要。”   “……”生病的椿先生比起无理取闹的你明显重要得多了好么……四月顿感头痛,放下手中的刀冲洗双手,继而擦干净,侧身对上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少年。   踮起脚尖,四月伸出手轻轻捧住他精致的脸庞,凑上前一字一句说道:“风斗君,难过的话可以不要说话,为什么一定要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呢?你知道吗?你的眼睛在说‘我很难过’‘我很想她’。虽然不知道绘麻是怎么想的,但有一件事我很清楚,她的房间里还放着全家福的相框,不再见不代表忘记。”   爱情是什么呢?   她凝视着眼前漂亮眸子骤然翻腾的幽光,垂下眼睑缓缓松开手。   爱情是令人失去自我、改变自身的东西。   “四月你知道吗——爱情啊,是很恐怖的。”女子笑得诡异,与她额头相抵,吞吐间浓烈的酒气弥漫在空气中。   指尖微微颤动,四月茫然地盯着脚尖。   白希为了得到爱情而变得癫狂,知重为了得到爱情而抚养她,最后呢?最后她们两个成功了吗?   往后退了几步,四月抬首望着不远处的落地窗,金色的光辉洒满一地。   最后白希死了,她呆呆的看着她残破的身子和绝望空洞的眼睛,恍然想起这个女孩曾经趾高气扬地对自己说过“四月,我告诉你!妈妈接近你是为了你能帮她夺取你那混蛋父亲的财产,为我爸爸报仇!妈妈是最讨厌你的了!”。   其实白希也只是因为知重一直忽略她,而故意这么说的。   那么灵动的女孩,就这么死了,为了那虚无缥缈的爱情死了。   放缓呼吸,四月收回视线,拿起装着肉末的碗,回身细细洒进锅里。   抿唇看了看少女兀自忙碌的身影,攥紧拳头,风斗一言不发地走开,脸色阴沉得吓人。   ***   脑袋沉得像装了铅块一样,椿艰难地掀开眼皮,妹妹酱怎么还没来?   正当他撑起身子之时,门咔嗒一声被推开,少女端着托盘走进来,里面的碗还冒着热气。   “椿先生,怎么了?”几步走进,四月将托盘搁在床头柜上,又拿了一个奇形怪状的抱枕放在他的脑后,仔细地盖好被子。   椿眨眨眼,瞅见自家妹妹左手的绷带,立刻咋呼起来;“妹、妹妹酱!你的伤还没好不可以进厨房啊——!!!”这要让右京哥知道他估计死无全尸!   “请放心,我是用右手切东西的。椿先生,能自己吃么?”左手有些颤抖,她刚才端托盘已经耗尽力气了。   椿显然看到了,甩甩头赶走沉重的感觉,连忙自己端起碗,舀了一勺放进嘴里。   熬得烂烂的粥入口即化,夹杂着细碎的肉末,吃起来挺爽口。   “很好吃,谢谢你,妹妹酱。”椿笑得很虚弱,却十分真诚。   四月楞了楞,弯起唇角:“椿先生吃得下就好。”   说完,房间一时无言。   坐在床沿上,她睨着对方几乎覆盖了右边脸的刘海,迟疑地开口:“……椿先生,我帮你把刘海弄起来好吗?”   “诶?”   “……刘海太长有碍于呼吸通畅。”   “诶诶?”   难道生病了脑子灵活度也会下降吗?四月这么想着,自顾自从口袋里拿出夹子。   “失礼了。”趁对方看过来,她一把撩起湿哒哒的刘海,用夹子固定好。   椿一脸诧异,他的脸被看光了!   “呜哇——妹妹酱!我的脸——”   “椿先生的脸很好看。”少女接过话茬,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浅笑嫣然。   脸颊逐渐爬上灼热感,他略显狼狈地垂下头,低声嘟囔:“这也太犯规了……”   “什么?”   “没、没事。”   见椿低头吃得欢快,四月起身走向洗手间,片刻后,手里拎着一条湿毛巾。   等对方吃完,她接过碗搁好,伸出手探了下温度:“发烧了,椿先生,请问家里哪里有放温度计?”   椿躺下闭上眼,含糊回答:“不用温度计……我睡一会儿就好。”   没有作声,四月歪着脑袋回想客厅有没有医药箱这东西,半响,作罢。把湿毛巾放在椿滚烫的额头上,尔后手指下移,轻轻拨开垂在他脸颊上的碎发。   直至绵长的呼吸响起,四月这才放下心来,沿着床边坐在地毯上。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了点屏幕,一封邮件跳了出来。   [四月,在做什么?]   琉生先生像是怕她跑了一样。   无声笑了笑,她编辑好邮件发送过去。   [椿先生发烧了,我在照顾他。]   翻开联系人,四月发现侑介把所有人的生日都输进去了,点开琉生那一栏,赫然显示着:2月22。   诶?她眨眨眼,赶紧看了下今天的日期。   2月18。   幸好还没过去,但是……自己来日升公寓都有半个月多了吧?   她抱紧双膝,陷入沉思。   “唔……”   床上人似乎做了噩梦,呻吟声不断涌出,四月猛然站起来坐到床沿。青年面露痛苦,时而喘气时而拧起眉,冷汗从额角渗出。   四月手足无措地把毛巾重新换好,愣愣地注视良久,伸手放在对方柔软的发顶上,极轻地抚摸着。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淡淡的音调从嘴里流泻而出,她合上眼,嘴角不由得上扬。   “天上的星星流泪,地上的玫瑰枯萎。冷风吹,冷风吹,只要有你陪……”   在她被梦惊醒的时候,温婉的女子问她,四月睡不着吗?做噩梦了吗?   她倔强地不回答,女子笑了笑,躺在她身侧,掌心一下又一下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头顶,温柔的歌声随之响起。   “虫儿飞,花儿睡。有这样一种情,不怕天黑,只怕心碎。不管累不累,也不管东南西北……”   梓静静靠在墙上,双手抱胸,深紫眼眸闪过一抹暗光。虚掩着的门不断传出少女清浅如流水般的声音,不知名的歌词蕴含着浓浓的温柔。   他几乎能想象出少女现在的表情是多么柔和——对着椿。   心底浮起骚动,他垂眸。   担心椿的身体而急忙赶回家的他正好碰上这一幕,想必以后,椿的心思会有所不同了吧?   他们两个,会重蹈覆辙的。   狠狠闭上眼复又睁开,眸色幽深,梓在心里下了决定。   ***   耳畔回荡着舒缓的歌声,椿下意识地想睁开眼,头顶的手掌令他顿住动作。   是妹妹酱……?   虽然听不懂在唱什么,但有种很温暖的感觉。   他蓦然想起,这个妹妹初来乍到之时,笑得乖巧又疏离,面对着兄弟们语气不一的话语也只是淡淡应答,他漠然看着她安静地生活在这个家中。   ——绘麻不能被取代。   那时候他一股脑的只有这个想法,于是他一边旁敲侧击试探着少女的心思,一边状似不经意地观察兄弟们的反应。   事实证明,比起绘麻,兄弟们对她要冷淡许多。   他庆幸之余又有些不自在,直到那晚他看着少女单薄的背影步步远去,那纤细的背脊挺得笔直,看起来坚强且……寂寞。   啊原来她这么瘦小。   这么瘦小的人居然为了救弥而落入水里,他听到这个消息之际心底泛起淡淡的涟漪,不知是梓的感受还是他的。   隔日前往探病的途中,他懒懒地询问情况,弥说“阿枣救起姐姐说姐姐没有挣扎迹象,阿椿,这是什么意思啊?”,他怔住,猛地侧头看向身旁的梓,那双紫眸复杂至极。   到了病房,弥说了一句话,少女在错愕后露出了一个淡得像是要融进空气的笑容,衬着阳光耀眼得令人屏息凝视。   胸口传来悸动,自己又看向梓,他身侧的手狠狠攥紧直到发白。   那一刻他明白了,梓是在乎她的。   既然梓有了新的恋爱对象,那么身为哥哥的自己又怎能不支持呢?何况这个妹妹也挺可爱的,可爱到其他兄弟都开始关注起来。   这可不行,她只能是梓的。从今往后,让我做为哥哥来守护你们吧。   思及此处,椿徐徐睁开眼,少女阖着眼柔软恬静的面容映入眼帘,极致的温柔毫无保留地展示在他眼前。   心跳陡然加快,用力撞击着他的灵魂。   似是察觉到他的视线,少女掀开眼睑,纤长的睫毛渐渐抬起,露出了盛满光华的眼瞳,里面满满都是自己的身影。   “椿先生?你还好吗?”   他只看到少女淡色的薄唇一开一合,脑袋轰然作响。   不要这样……她只能是梓的。 作者有话要说:  另一更晚点再码,大概半夜更新。   请尽情留言~   另外兄弟们的发色和眸色真是太苦恼了OTL   为什么传不上来啊………………………………   ☆、第十五章      就在椿脑袋当机不知该作何反应的时候,梓一把推开门走了进来,环顾一圈,看到椿怪异的眼神之际,心下了然。   “椿,你身体怎么样了?”扶了扶滑下鼻梁的眼镜,他淡淡出声:“四月,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先回房间休息吧,椿这里我来照顾。”   闻言,少女听话得站起身,浅笑道:“那我先回房了,椿先生请好好休息。梓先生,拜托你了。”   梓笑着颔首,目送少女离去。迈步走到地毯上,缓缓坐下,两人相对无言。   出院那日的谈话令两人陷入僵局,椿几天没搭理他了,叹息一声,他起了话头:“椿,你看着我。”   椿坐起身,缓缓挪动视线,两人目光交汇。   “不要想着什么四月只能是我的,她是个人,有自己的思想,由不得别人操纵。”   见自家哥哥张嘴就要反驳,他语气坚定地接着说:“我承认,我对她是有好感,但也仅限是好感,我很满足现在兄妹的身份——你要知道,如果打破这层关系,我跟她什么也不是,她是敏感的孩子,若是察觉到一丁点不对劲儿,恐怕会立刻逃离这里吧。”   在好感的基础上,首先是心疼。他一直忘不了那个中午,在大树下,少女固执地守着寂寞的背影,听到自己的喊声,她回过头来,神情茫然像是失去了什么。   梓先生,你喜欢活着吗?   在听到弥说她没有挣扎迹象、与她语气淡然地说出这句话之时,心底猛然翻腾——啊这个世界果然没有什么能让她留念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有这个想法。   “她需要的是家人,椿,就这样吧,不要改变。”   椿听完愣愣地看着自家弟弟,下一瞬皱眉:“梓,难道你还放不下绘麻吗?现在有个机会摆在你面前,喜欢上四月,让四月也喜欢上你。这样,所有痛苦都能成为过去不是吗?!”   “不是这样的!椿,你有仔细听我说的么!她需要的是家人,是亲情,不是别的感情!!”   她说“弥君,你知道吗?只要美和妈妈的一句话,姐姐就会立刻好起来哦!”的表情是那么满足且高兴,这样一个心里只有亲情的孩子,不会爱上身为兄弟的他们。   “你怎么知道她不需要?或许她还渴望着得到爱情呢!梓这么好,她肯定会喜欢上你的!”   “她不会的,椿,你看着我的眼睛。”梓站起来坐到床沿,凑上前与椿额头相抵:“四月需要的是亲情,我们只要给予她身为哥哥的爱就足够了,不要去想别的,好吗?”   两双同样漂亮的深紫眼眸如照镜子般对映着,椿凝视片刻,移开目光,闷声应答。   吐出一口气,梓笑了笑:“躺下休息,我去找点药给你吃。”说罢,他转身走出房门,椿躺在床上神色复杂。   双胞胎之间,即使说谎,也会有所感应。   梓,你在骗我,还是在骗你自己?   ***   四月回到房间倒头就睡,直至有人敲门她才悠悠转醒。   “四月姐姐!起来吃饭咯!”   弥元气十足的声音跃入耳内,她晃着脑袋下床走去开门,弥立刻钻了进来。   “四月姐姐!你昨天去哪里了?我放学回家都没看到你!”   思绪逐渐回笼,她揉了揉眼前的粉色头顶,微微一笑:“我跟琉生先生去看大海了,手机忘了开机才没联系大家。”   大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诶~~真好,下次我也想跟四月姐姐一起去!”   “好,下次跟弥君去。你先等等,我去洗脸。”   “嗯嗯!四月姐姐慢慢来~~”弥甜甜笑着,倚在门边晃悠着身子。   四月麻利地整理好自己,牵着弥的手缓步下楼梯,客厅上坐着表情各异的兄弟们。尤其是风斗,表情那叫一个精彩,一旁的侑介不由得开口:“喂,风斗,你是踩到狗粪了吗?一脸要宰人的样子。”   “我懒得跟笨蛋说话。”风斗翘起二郎腿,语气狂妄。   “我是你哥哥!你说谁笨蛋呢?!”   “谁应谁就是,你别再看着我,我真的不想跟大白痴说话。”   侑介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猛地站起身拽住风斗的衣领一提:“朝日奈风斗!你眼里还有兄长的存在吗!!”   风斗懒懒地斜视他一眼,对衣领上的手恍若未见,摊手说道:“不好意思啦~~你这个‘兄长’并不存在我的眼中。”   “你——!!!”   “好了,风斗,侑介是哥哥,你不能总是这样。”见事情发展得不可开交,雅臣连忙出声打圆场,值完班的他头痛得厉害。   四月正踌躇着要不要绕过客厅直接走到饭厅,弥一把拉住她就朝客厅走。   “……”哦天哪一点考虑时间都没有。   “风风跟小侑好吵噢~”弥蹦跶着坐到雅臣的身边,还不忘拉着她一起坐下,顿时数道目光唰唰射向她。   要本来在闭目养神,闻声掀开眼皮望过去,漫不经心地说:“妹妹酱~昨天你跟琉生相处得还好吗?”   四月果断点头:“很好。”   众人:“……”   琉生柔柔一笑:“确实很好,要哥、不用担心。”   要:“……”碰上两只听不懂深层含义的天然呆能怪谁?   风斗出声讽刺:“妹妹酱~虽说是兄妹,但两个人夜不归宿难道没发生点什么~?比如——”   没等他说完,雅臣厉声喝止:“风斗!”   平时温和的人生气起来是很可怕的,比如雅臣——他沉下脸的表情连弥都怕得缩向四月的怀中。   撇撇嘴,风斗扭头。   “风斗,不准在弥和四月桑面前说些有的没的,听到没有?!”   风斗拉长音调回答:“是~~~”   侑介在一旁嫌弃地扭开脸,他怎么有这么个扭曲的弟弟?!   位于风暴圈外的祈织淡淡瞥了瞥风斗,两人视线对上,复又各自移开。   “……”四月有些坐不住了,默默站起来:“弥君,我去厨房看看。”   坐在沙发中间的她要经过琉生、要和昂这几人,在走过昂的时候脚下不知被什么绊倒,整个人往对方扑去,她下意识保护好左手——   “唔!”鼻尖撞上坚硬的胸膛,酸涩感立刻涌出来,四月视线一片模糊。   正巧,这时玄关传来声响,一道修长高挑的身影款款而来,蜜色长发随着动作摇摆,踏进客厅一眼就看到少女趴在昂的身上,姿势暧昧。   “哇哦~一回家就看到这么劲爆的画面真是令我欣慰啊~”婉转优雅的嗓音隐含着跃跃欲试。   这句话仿佛触动了兄弟们的开关,昂脸色爆红,琉生赶紧小心地把少女扶起来。   “四月、没事?”   “……没事,请你不要揉我的鼻子,琉生先生。”   四月往下一看这才发现原来是昂君的脚一半藏在沙发下面,在她经过之时不经意地伸出才会让她绊倒。   待视线聚焦,她微微弯腰致歉:“真是抱歉,昂君。”   昂连忙摆动双手:“不不不不、不用道歉。”   收回看向事件中心的目光,要朝光抛了个媚眼:“哟,光,舍得回家了吗?”   拉动行李箱,光在祈织身旁坐下,笑眯眯说道:“哪能不回家啊~好戏都快开演了。”   霎时,要金眸幽深缓缓瞟向他:“哦呀,这你可就错了,没戏可看哟~”   “是吗?我看不见得,或许有些人已经蠢蠢欲动了。”墨绿眼眸轻轻扫视过众人,他意味不明地勾起唇角。   听不懂两人在说什么的弥问:“光光!你回家是为了看什么戏啊?”   “是呢~小弥,你觉得呢?”他若有所指地掠过四月的脸庞,出声问候:“四月桑~看过来看过来~我是你的四哥朝日奈光哟。”   四月愣愣地看过去,女子一袭高档的裙装,蜜色长发柔顺光滑,妆容精致的脸露出完美无瑕的微笑——俨然是个大美人却自称是哥哥?!   她将视线投向身为长子的雅臣,后者明了地开口介绍:“四月桑,这确实是四男,咳咳、请不要介意他的打扮。”   “……好的,”她点头,转而朝光微微鞠躬:“你好,光先生,我是朝日奈四月,请多指教。”她能感觉到那道视线在自己身上游移,好似暗中蛰伏的蛇,吐出蛇信子饶有兴趣地紧盯着自己,等她抬头看去时却悄无踪影。   这个光先生……很危险。   直觉提醒着她,于是她打完招呼,礼貌地示意后迈步走向厨房,身后客厅立刻吵闹起来。   接近厨房,四月趴在门沿仔细地注视右京专注的侧脸,弯了弯唇角。   “四月桑?!怎么不出声?吓我一跳。”右京转身突然看到她,惊讶过后笑着问:“昨天跟琉生玩得还愉快吗?”   她歪头思索,除去汤池那一段断片的记忆,确实很愉快,她点头:“愉快。”   要不要这么简洁明了?!右京无奈地笑道:“去哪玩了?”他边说边盛好饭碗。   “去神奈川看海,很漂亮。”四月眯起眼,那一望无际的大海仿若近在眼前。   右京余光瞥到,眼眸加深:“这样啊,四月桑喜欢大海吗?”   “最喜欢了!”   将饭碗端到托盘,他腾出手揉了揉少女的头顶,神色温柔:“等夏天到来,全家一次去海边玩吧。”   少女默默接受摸头,悄悄翘起嘴角,轻声回答:“好的。”   虽然这是不可能实现的约定,但是、但是啊……我也是能在心底期待的吧?期待着和家人一起出门游玩。   只要能熬过春天、那夏天也不远了吧?   呐,知重,在这个世界,我第一次有了想要活下去的动力。   “可以开饭了!”右京的喊声把四月从思绪中拉回来,她抬眼看了看男人俊美的面容,浅笑跟上对方的脚步。   第一个和我做约定的人,是个严谨却温柔的人。   ***   饭桌上吵闹无比,光瞥向跟弥坐一起的少女,颇感兴趣地问:“小弥~看来你很喜欢四月桑哟~?”   弥果断点头:“恩,喜欢!”   “呀咧,没想到这次居然是老幺先出手噢~”   年幼的几个一脸“???”,年长的几个心知肚明,右京冷声打断:“光,好好吃饭。”   光委屈地眨眨眼:“小右京~你这是嫌弃了我了吗?才多久没见你就另有新欢了,真让我心痛~”   众人:“……”   侑介张张嘴,在右京一个眼神睨过来时瞬间闭上,他还是乖乖吃饭吧。   要说在整个朝日奈家和光最能搭上脑回路的除了风斗别无二人,他咽下嘴里的饭菜,挑唇轻笑:“光哥,我看不见得是老幺第一个哟~”   墨绿眼眸掠过幽光,光笑呵呵地与风斗视线交汇,刚想说什么,脚步声由远至近,他转头看去——   “哦呀,梓~椿~你们两个还是这么要好呐~?”   来人正是脸色略显苍白的椿和一脸淡然的梓,闻言,梓看了他一眼:“还好,光哥,你什么时候回家的?”   “刚才哟~一回家就看到四月桑扑倒小昂~真精彩。”   昂一口饭哽在喉咙,上不去下不来憋得俊脸通红,祈织连忙端了味增汤递给他。   “咕噜,咕噜……”一口灌下,他连连解释:“光哥!别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啊!”   “诶~是吗?我看昂哥挺乐在其中的呢。”风斗兴致勃勃地插嘴,漂亮的眼眸扫过神情平静的四月,微微皱起眉。   这女的是怎样?要不要这么软硬不吃?   “风斗!你是想打架吗!”昂摆正脸色,侑介附和:“就是,就是,昂哥,风斗就是欠揍!”   风斗自动过滤两人的话,单手抵住下巴,懒懒问道:“妹妹酱~?我说妹妹酱啊,昂哥的怀抱感觉怎样~?”   此话一出,饭桌倏然无声,刚坐下的梓蹙紧眉头。   目光若有若无地投来,四月默默地吃完最后一口饭,起身俯视着风斗,瞳孔一片漆黑,表情淡淡地说道:“风斗君,我认为你不必这样试探,你所想的,永远不会实现。”   “我吃饱了,各位请慢用。”   语毕她端起托盘走进厨房搁在洗碗槽内,继而干脆利落地踏出饭厅。   这可以说是少女到日升公寓以来说得最重、且最听不出情绪的话语,一时间连琉生都没反应过来。   愣了一会儿,琉生兀自说:“光哥、风斗君,四月、是个好孩子,不要这样。”   “呀咧~琉生一如既往地护着妹妹呢~”   向来是好脾气的琉生拢了拢眉,不再作声。   光是朝日奈家的一朵奇葩,诡异又病态,从绘麻的事件后,琉生深刻体会到一点,还是少去搭理他的话比较好。   最后还是身为长子的雅臣继续打圆场:“我说光啊,不要总是这样戏弄弟弟妹妹啊!”   “哪有~大哥,我可是发自真心的爱着他们的哟~”光抛了个媚眼,笑得极为妖娆。   侑介受不了这诡异的气氛,三两口扒完饭果断逃离这里。狂奔到电梯旁,他不停地喘气,抬眼间瞥到少女的房间,犹豫片刻,挪动脚步来到门前。   “叮咚——”按了门铃,侑介忐忑不安地挠挠后脑勺,她……不会在哭吧?要是她哭了该怎么安慰她啊?!可恶——都怪风斗那个混蛋家伙!   “咔嗒”一声,门被打开,四月探出脑袋,一眼就看到侑介对着墙壁神情愤愤不满。   “……侑介君?”   侑介扭头,见少女一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他顺着视线看到自己神经质的姿势,陡然回神:“啊、那个,咳咳、饭后运动……”   “这样啊……侑介君,要进来坐吗?”   瞄了瞄少女淡定的面容,他又缓缓挪动脚步挪进门内。关上门,四月示意对方进来,谁知他像是脚下生根死死地钉在玄关处。   “???”   “…………”   “……?”   “……咳、在、在这里说就好。”越过少女的头顶偷偷看了眼安静闲适的房间,他面皮泛红。   “……”不了解青少年青春期复杂心思的四月默默无言。   “那个、我就是想来跟你说,风斗和光哥的话你不必介意,他们的性子就那样……尤其是风斗,恶劣过头。”   四月恍然大悟:“侑介君是担心我吗?谢谢你,但我并没有放在心上。”她仰头冲着侑介浅浅笑开,黑眸在灯光反射下浮动莹润的光泽。   少女仰首微笑、眼神专注地凝视着自己的模样极为可爱——   “!!!”侑介连忙捂住鼻子,含糊说了声“那就好告辞”便打开门冲出去。   啊啊啊啊啊——!!!老是在妹妹面前丢脸他还要不要活了!   侑介前脚刚走,要后脚就踏过来。   刚关上门的四月听到铃声顿住脚步,回身开门。   “要先生?”   要倚靠在门沿上,慵懒一笑:“哦呀,妹妹酱,看起来你精神不错,那欧尼酱的怀抱你大概是不需要了~”   四月楞了楞,随即笑道:“要先生,请别担心,我并不在意的。”   不在意吗……?   垂眸掩去金眸中一闪即逝的情绪,要凑近仔细打量她的脸庞,半响满意地颔首:“恩,看起来脸上的伤不会留疤,左手还会痛得厉害吗?”   “不会了,谢谢要先生。”   “哦呀,妹妹酱这就太见外了。对了,你还记得跟右京哥说过的么?等你伤好就跟着雅臣哥去医院检查?”   “……”为什么会是要先生来提醒她?!她强迫自己一定要对上对方幽深的金眸:“记得,怎么了?”   “没有,只是提醒妹妹酱要记得哟~”要浅笑:“说起来,昨天跟琉生去哪儿玩了吗?”   心里哽着一根刺的四月有些心不在焉,垂在身侧的右手不自觉地搅动。   “唔……去看了大海,还有泡温泉——”   “等等,四月酱,你跟琉生是不是一人一间房?”要出声打断,面露狐疑。   四月一怔:“诶?并不是,因为人很多房间不够,所以我跟琉生先生一间房。”   “?!!”要显然震惊了,继而弯腰平视着她,嗓音蛊惑且低沉:“那么,还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金眸紧紧盯住自己,流转着她看不懂的情绪,心底涌起不安,她下意识地掩盖住事实:“没有了。”   “是吗?”对方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尔后揉揉她的发顶,转身离去。   “晚安。”   关上门,四月走到房内,躺在地板茫然地看着天花板。   检查……该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十二点多回到家赶紧码字OTL于是今天……不、应该算是昨天了吧?   算了反正今天是四月四号,晚上还有一更。   光终于出来了……有光迷吗!   好了我去睡觉啦~留言等我醒了再回复~请尽情留言噢~   ☆、第十六章      翌日早上,四月缓步走进饭厅。   弥睡眼惺忪吃着饭,雅臣在一旁帮他整理衣服;右京看着两人叹气,眼不见为净撇开头,端起味增汤细细喝着;侑介大口扒饭,时不时看一下时间;琉生温吞地夹菜,细嚼慢咽,听到声响他回过头来,柔柔一笑:“四月、吃饭。”   “好的,琉生先生。”四月点头,走到他身旁坐下,端起饭碗:“我开动了。”   右京正好解决完早饭,端起托盘站起转身,倏然顿住,回过身来:“四月桑,今天跟大哥去医院。”   握住筷子的手指骤然用力,四月扬起一抹浅笑问:“诶?为什么去医院?”对方微笑回答:“你的伤还没好,不能独自在家。”   四月呼之欲出的拒绝被右京一个眼神遏制住,她只能乖乖答应,尔后对雅臣报以歉意:“抱歉,雅臣先生,麻烦你了。”   “四月桑,请不要这样说,我们是家人不是吗?”雅臣暗叹一声,随即温声细语,暖棕色的眼眸溢满柔和。   定定对视几秒,她弯了弯唇角,垂首继续吃饭。   “四月、吃这个。”琉生夹了鱼肉放到她碗里,眨眨眼,她夹起来放进嘴里,缓缓咀嚼。   满意地点头,琉生继续夹菜,四月继续吃。看得侑介一愣一愣的,他不由得出声:“……琉生哥,这么多她吃不下吧?”   “四月、太瘦,多吃点。”   “……”看了看少女的身形,侑介反驳不了,只能接着埋头吃饭。   清醒过来的弥举起筷子,义正言辞地说:“琉琉!这样不行!雅雅说女孩子的食量都很小的!是不是雅雅?”   收拾好自家幺弟形象的雅臣刚坐下端起饭碗,闻言抬头望去:“咦?恩~~琉生,增加食量得慢慢来,不能操之过急。”   琉生眨巴着水润的眼眸像是在思考,良久他停下动作,侧开头盯着四月进食。   顶着视线的四月压力好大,她感觉自己已经相当饱了,但眼前的碗内还剩下小半碗饭。   “……琉生先生,我吃饱了。”   “四月、还有饭。”   “琉生先生,你知道吗?人在早晨的时候多少会有点食欲不振。”   “是这样么?雅臣哥?”   又被点名的雅臣呆呆地吞下饭菜:“啊?你们在说什么?”琉生又重复了一遍四月的话,他这才思索着回答:“恩确实是这样。”   被医生证实了的四月松了口气,站起来:“雅臣先生,我先回房间换衣服。”   “好的,我跟小弥会在楼下庭院等你。”   点头,她转身提步,身后弥嚷嚷着“纳尼纳尼?四月姐姐要跟我去学校吗?”   ***   四月回房间换了一身短袖连衣裙,外面罩上浅色的针织开衫,脚下穿了要上次送的棕色短靴,对着镜子看了一会儿,她拎起斜挎包,踏出玄关。   匆匆跑出电梯走下阶梯,远远就看到庭院里停着一辆外形低调的黑色轿车,弥探出窗口朝她使劲挥手。   连忙跑到车旁,她呼吸有些急促,坐在驾驶座的雅臣推开车门跨出来:“四月桑!怎么样?还好吗?不用那么急的,我们也是刚下来。”   摆摆手,嘴角的笑容有些勉强:“没、没事,雅臣先生,走吧。”说罢她率先上了后座。雅臣无奈摇头,弯腰坐进驾驶座。   路上,弥兴奋地说着学校的趣事。   “啊说起来,我们学校下个星期有学园祭,四月姐姐来学校看,好么?我们班级准备了节目,我也有参与噢~~”   四月不解地问:“……学园祭是什么?”原谅她上一世是个天、朝孩子、这一世又是在美国长大,压根儿没接触过日本学校的常识。   弥楞住,睁着晶亮的大眼睛,歪着头一脸疑惑:“四月姐姐不知道学园祭吗?”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侧开视线:“恩……”   前座的雅臣抢在弥开口之前解释道:“小弥,四月桑从小在美国生活,所以不了解这方面的知识,知道吗?”   “原来是这样咩?那,四月姐姐为什么不上学呢?上学还蛮好玩的噢~”   弥直白的问话和单纯的笑脸令四月怔住,她垂下头,搁在膝头的手指缓缓搅动,轻声说:“因为姐姐不喜欢学校,所以没有去上学。”   “诶?为什么不喜欢学校呢?我知道了!一定是美国的学校不好,四月姐姐,来我们学校上学嘛~我们学校有高等部噢~这样我每天都能跟四月姐姐一起吃午饭了!”弥兴致勃勃的说完,靠在她身上撒娇。   笑了笑,她揉揉小少年的粉色发顶,没有作声。   雅臣从后视镜看到少女略微失神的面容,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稍稍用力。看来关于上学这方面的问题,他得跟右京再一次仔细讨论看看。   送弥到了学校,雅臣打着方向盘拐弯,车子开得很平稳。在路过一家便利店时,四月提出想要下车买东西。   “雅臣先生,要喝什么吗?”   雅臣笑着摇头。过了一会儿,四月拎了个袋子重新坐进车内,车子再一次行驶在马路上。   双手握住水瓶,她靠在车窗发呆,用指尖细细描绘印在瓶身的柠檬图案,眯起眼笑了起来。   ——其实她并不讨厌学校,在美国的时候,她是上过小学的,不过没几天就退学了。   将水瓶放到一旁,她转而趴在窗沿,漆黑发丝垂在脸颊,挡住了她茫然的神情。   一路安静地开到医院的停车场,四月走下车,微微弯腰抚平裙角的皱褶,继而挺直背脊跟上雅臣的脚步。   路过花园之时,她看到大树下隐约蹲着一个小小的身影,驻足片刻,她追上前方的雅臣,指着花坛的边沿浅笑:“雅臣先生,我能在花园里坐吗?”   雅臣沉吟半响,不放心地交代道:“四月桑,如果有事情请联系我。”   四月颔首,笑意盈盈,最终雅臣一步三回头的迈进大楼。望见那道身形消失在大门口,她回身一步步朝那个身影走去。   走近一看这才发现是个小孩子,轻手轻脚地蹲在他身边,四月低声问:“你还好吗?   小孩猛地顿住,紧接着脚下一转背对她,沉默不语,肩膀稍稍抖动,细微的抽噎声钻进她的耳内。   四月也跟着沉默,垂首呆呆地盯着从树缝中溜出来洒在地上的斑驳光影。片刻后,她仰头直视那躲藏在枝桠间的阳光,细碎光芒投射在脸上,暖暖的触觉很舒服。   “我要死了。”   小孩略微沙哑的嗓音带着颤抖,白嫩的小手紧紧抓住树皮,细看之下整只手都在战栗。   她没有应声,只是缓缓将视线移到他的背影上。   “我要死了。”   “我要死了。”   “我要死了。”   “我要死了。”   他重复着,一遍又一遍。稚嫩的身躯缩成小小一团,苍白的脖颈在阴影映衬下显得触目惊心。   “你转过来。”她的语气极轻。   许久,小孩站起来转身,一张精致的小脸哭得稀里哗啦,大大的浅金色眼瞳黯淡无光,鼻尖红通通的。   四月微微一笑,朝他张开双手。小孩咬住嘴唇一脸倔强,顷刻后,迈着小小的步伐走来,同样张开双手。   咫尺之遥时,两人同时收拢手臂,四月抱住他的身体,他抱住她的后颈。一阵尖锐的鸣笛声猛然响起,嘈杂声随之传来,与之相比,这边弥漫着安静。   “姐姐,死会不会痛?”小孩将头靠在她的颈窝,闷声问道。   她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抚摸着他的背部。   “姐姐,我是不是很丑?都没有头发,以前我的发型连其他小朋友都很羡慕的呢。”   “你很帅气哦。”   小孩低低笑了起来:“那是当然,本大爷是世界第一帅气的人。”   无声笑了笑,四月瞥向几步外孤零零躺在地上的厚实外套,细声问:“把外套穿起来好吗?”   他没有作声,小手稍微用力表示抗拒。   “姐姐知道白血病吗?”   抚摸的动作停住,她垂下眼睑。   “知道。”   “为什么得了白血病就会死呢?”   伸出手掌,四月凝视手指上的淤青一言不发。   “我隔壁床的花音昨天死了,也是白血病。”   “她明明跟我约定要一起治好病一起出院的。”小孩哭着叙说,紧紧抱住她,仿佛在溺水之际狠狠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呜呜呜——!!!”   抽噎声逐渐变成哭泣,在耳畔不断回荡,四月抿唇,同样紧紧抱住他。   微风倏然拂过,枝叶窸窣作响,阳光大片笼罩下来,肉眼可见的浮尘在空中缓缓盘旋。   明明是这么的温暖,她却觉得寒意从指尖蔓延,一点一点渗透进皮肤,悄然将灼热覆盖住。   “我给你讲故事好吗?”   ***   “在很久很久以前——”   “是多久?”小孩不客气的打断,四月歪着头思索了一下:“九年前。”   “九年前在一个医院里有两个孩子,一个得了白血病、一个得了心脏病,就叫她们小白和小心好了。小心因为讨厌吃药,每天都在跟护士战斗,东躲西藏的就是不肯吃药。有一天,小心躲在花园的大树下,看着护士急忙地跑过,偷笑着从树后走出来。”   “‘你在玩捉迷藏么?’突然有个声音问她,她朝四周张望,看到二楼窗台上坐着一个孩子。小心仰头回答:‘是的,你要加入吗?’,那个孩子笑着说:‘我不加入,但我喜欢看你玩,我们做朋友好吗?’小心果断的点头:‘好啊’。”   “从那一天开始,小心每天都会蹲在大树下,仰头跟二楼的小白说话。渐渐地她不再讨厌吃药,反而次次都一下子把药吃光,接着就跑到大树下,大喊:‘小~白~我~们~来~玩~吧~’,她一喊,小白就从窗台探出身子,两人东拉西扯能说很久的话。”   “夏天的某一个晚上,小心从病房里偷溜到小白的房间里,两个人趴在窗沿看星星。小心突然说:‘小白,死了会变成什么样子?’,小白想了好久才回答:‘会忘记所有的痛苦和回忆,变成另一种模样在这个世界存在。’,小心突然就哭了:‘那我死了会忘记小白吗?’”   “小白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小心忘记我了,但我不会忘记小心’,小心说‘那小白不是很寂寞吗?这样吧,小白,我们来做个约定。’”   眼前的阳光陡然一闪,空气渐渐幻化出那个孩子的模样,她有着一头美丽的金色长发,一双像大海一样蔚蓝的眼睛,她笑起来会露出可爱的虎牙。   她伸出尾指,说:“初夏,我们约好了。假如我死了,我会变成星星一直陪伴着你,只要你抬头看,我永远都在。”   “小心死了么?”小孩扬起脸庞问,浅金色眼瞳水雾朦胧。四月弯起唇角,放缓呼吸,低声说:“她死了,但是她用另一种样子在陪着小白长大。”   “花音也忘记我了么?”   “你会忘记花音吗?”   “不会!”   “所以啊……花音或许变成了别的模样在陪着你,只要你还记得她。”   小孩漂亮的眼瞳立刻亮了起来:“当然,我会永远记得她!”   远处传来女子的喊声,小孩急忙看去,松开手捡起外套跑开,跑到一半突然转过身,挥舞双臂,笑容灿烂:“姐姐,我叫澈!我每天都会来花园,姐姐如果有空就来看我好吗?”   暖光满满地盛进他的眼瞳,熠熠生辉。四月站起来朝他挥手点头,澈咧开嘴角比了个V,牵着女子的手离去。   停驻良久,四月垂下头盯着脚尖。   雅臣从少女用清浅的音调叙述故事开始,便在树后听得一清二楚,见那个孩子跑开,他继而注视她的背影。   “四月桑?”   闻声,少女回过身来,裙角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随着动作,墨色发丝飘扬而起。她定定地看着他,瞳孔一片漆黑,表情波澜不惊。   雅臣不由得愣住。   “雅臣先生?”   他眨眼仔细看去,少女浅浅笑着,黑眸亮晶晶的。   “怎么了?雅臣先生。”   “……不,没事。走吧,四月桑,我带你去吃饭。”   四月拎起包包,跟雅臣并肩而行。   还记得吗?那个时候,她的名字是初夏,那个化作星星的孩子名为光。 作者有话要说:  又更新晚了我也是醉了………………OTL   ☆、第十七章      跟着雅臣来到食堂,四月落座随意地瞥了几眼,突然看到上次的那个医生正坐在斜前方,嘴里叼着饮料管子侧头跟身旁人说话,似是察觉有人在打量自己,他抬眼望过来——   “哟!少女!”一口白牙闪瞎人。   “……”幽幽注视他,四月温吞地开口:“您好。”   医生跟身旁人说了几句,端着餐盘走了过来。   “雅臣,这可真稀奇啊,你居然把妹妹带出来给大家养养眼了吗?”医生坐下,笑着调侃道。   雅臣从餐牌中抬起头来,呆呆地眨了眨眼:“啊?启悟你说什么?”   捻起筷子,医生摇头叹息:“你没救了。”   “诶?!!我我我怎么了?”   两人就着问题开始讨论,四月支着下巴发呆。其实她一直不明白,外科医生跟小儿科医生是怎样熟络起来的……?   “少女~我说少女啊……你好歹看过来啊喂——!!”   耳侧传来无奈的声音,她从思绪中醒来:“您说什么?”   “……”医生极为无奈地瞅了瞅两人,最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说啊,你们兄妹俩怎么都一样爱走神?”   雅臣没理他,径直要了两份套餐。   “医生,您吃完饭能帮我看下左手的情况吗?”四月将袖子撸上去,露出绷带。   嘴里含饭的医生颔首,匆忙咽下后凑上前打量着她的脸:“恩~~脸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不过少女啊,你的肤色太苍白了吧?是不是有贫血迹象?”   “没有。”   过于果断的回答连雅臣都不由得侧目,他想起自家二弟曾经交代过的话,开口问道;“四月桑,要不趁着这个机会做个全身检查吧?好吗?”   伸出右手握住左手腕,四月沉默不语。   医生见气氛有些凝固,端起餐盘起身:“雅臣,我吃完了,先走啦。少女,记得等下到我办公室来,我帮你看看用不用换药。”   “好的,麻烦您了,医生。”   医生笑了笑,迈着大长腿走开。   低下头,两道视线落于头顶,四月紧张地搅动手指。在唇内组织好语言,她抬首对上那温柔的目光,轻声说:“雅臣先生,由于从小经常住院的原因,所以我非常不喜欢跟那些冷冰冰的东西打交道,现在我的身体真的很健康,希望雅臣先生能理解我。”   少女苍白的脸颊隐约可见那快消散的血痕,干净的黑眸溢满坚定,凝视片刻,雅臣蓦然话锋一转:“说起来,四月桑说得那个故事真的很感人,我能问下是出于哪里的吗?”   指尖缓缓蜷缩,四月稳住霎时絮乱的呼吸,浅笑道:“这是在小时候住院的时候,一个大姐姐讲给我听的。”   这时,套餐送了过来。两人也就不再说话,安静地进食。   ***   吃完饭,四月到外科换了药,在医生的喋喋不休中回到小儿科。坐在窗边,她时不时看一眼温和问诊的雅臣,弯起唇角,拿出手机无声地拍了下来。垂眸看了一会儿,她转而望向窗外,天空一碧如洗,金灿灿的阳光耀眼夺目。   送走病人,雅臣回过头来。少女仰望天空的侧脸极为淡漠,清浅如烟的眉眼不复平日里的柔和,反而透出一股淡淡的寂寥,漆黑的瞳孔浓稠得犹如化不开的墨水。   “四月桑,”他轻唤。   少女循声望来,背对着暖光,整张脸陷入朦胧,看不清表情,只余那尖尖的下巴清晰可见。   “雅臣先生?”   “啊……四月桑,我是想问你,要喝水吗?”他揉揉头发掩饰自己的狼狈,腼腆一笑。   少女摇头,雅臣张张嘴刚想说话,敲门声响起,他只能作罢,继续工作。   四月笑了笑,站起身探出窗口,庭院行人来来往往。突然,对面大楼爆发出一阵恸哭声,眯起眼她四处张望,最后定睛在四楼的一扇窗户。   女子扑到病床前死死抱住床上的人,阻挠要推动病床的护士,凄厉哀痛的哭声不断回荡在四周,带着浓浓的绝望,跃入耳内便不由得令人眼眶泛红。   眨了眨眼,四月茫然地看着她,看着她被人拉开,看着她无望的朝病床伸出手,看着她推开禁锢着自己的人,踉跄着追上病床。   心底一点一点涌起异样,清明的视线陡然模糊,她愣愣地抬手抚上眼睛,脑袋一片空白。   哭声逐渐远离,四月收回视线,从包包里掏出柠檬味的饮料,拧开瓶盖,她急切地灌了几口。   酸酸的汁液冲掉喉咙发紧的感觉,口腔里弥漫着苦涩的味道。她再一次看向那个窗户,里面空无一人。   ——有没有人,也会这样为她哭泣?   她想起知重、想起美和妈妈、想起这具身体的生父母、想起麟太郎爸爸、想起很多人,忽然就觉得心里空空的,仿若什么都不存在一样。   一阵疲惫袭来,四月坐在椅子上靠着墙壁,慢慢合上眼。周围孩童哭闹声和雅臣细声轻哄的声音悄然消散,耳边流淌着女子低低哼唱的歌声。   ***   浓郁的彩霞笼罩着天幕,四月站在车库前,举起手掌,缓缓张开,熊熊燃烧的霞光宛如被割裂,透过指缝,她仰望那支离破碎的天空,微微笑了起来。   “四月桑,让你久等了,我们进去吧。”身后男人带着温和的笑意说道,脚步声随之而来。   她收敛笑容,站在原地等雅臣走上来,与他并肩而行。   刚踏出走廊就听到椿和弥嬉闹的声响,四月振作起精神迈步走下楼梯,环视一圈发现朝日奈兄弟全部到齐。   弥绕着沙发追着椿跑,大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笨蛋弥~~~追不到我吧?嘿嘿。”椿做了个鬼脸,汗滴滑下眼角的泪痣,在灯光的反射下显得晶莹剔透。   枣抽了一口烟,无奈地摇头:“我说椿啊,你都多大了还跟小弥计较?”椿刚想反驳就看到少女站在楼梯口,顿时语气一转:“妹妹酱~你回来啦~”   弥闻言,立刻跑上前牵住她的手,嘟起嘴说:“四月姐姐,阿椿欺负人!去接我放学的时候看到个女同学就说是我女朋友,哼,我才不像他那样花心呢!”   椿:“喂喂小弥!不要污蔑我的名声!”   枣斜眼过去:“你还有什么好名声吗?”   侑介:“我觉得枣哥说得非常有道理~~”   梓:“侑介,前几天听你说要考试,成绩出来了吗?”   侑介:“……”不带这么威胁的!   要支着脑袋懒懒一笑:“哦呀,我们家可是好久没这么热闹了。”一旁的昂眸色渐深,神情晦涩不明。   上一次这么热闹,是她的欢迎仪式吧?时隔一年,已物是人非。他们还停留在原地等待,而那人却了无音讯。   光掠过众人的面容,看向少女:“四月桑~今天跟大哥相处得怎么样~?刚才阿梓可是时不时在看着楼上噢~”   被点到名的梓顿住身形,皱起眉头:“我——”   “椿哥不也一样吗?不愧是双胞胎呐~连心思都同步了。”风斗目不斜视地插嘴,阴阳怪气的话语令客厅的气氛倏然转变。   椿狠狠拧眉,沉下声说道:“风斗,你怎么说话的?”   “诶~~?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椿哥明明就春心荡漾还不让说出来~?”   “风斗你最好给我把话收回去!”   “不要、这样……”   “喂风斗你干嘛这样?”   …………   ……   客厅一刹那混乱起来,吵架声夹杂着劝阻声。弥焦急地张望,仰头想要向四月寻求帮助——   “……四月姐姐?”他发怔,少女苍白如纸的面容波澜不惊,嘴唇一丝血气也没有。   四月毫无焦距的盯着脚尖,周围的声音嗡嗡作响,她觉得自己的灵魂在逐渐脱离躯体,凉意从指尖开始蔓延。   “光先生。”   她轻轻出声,整个空间顷刻安静下来。   “我只是想要一个家。”   两世为人,在夜深人静从梦中惊醒之时,她总是会想,她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存在?   “家里有一个温柔的妈妈。”   这一世睁开眼的时候,她看到的是表情冷漠的母亲,一个五官略显寡淡的女子。   “有一个严慈的爸爸。”   旁边是愁眉苦脸的父亲,他吞云吐雾看也不看她一眼,弯曲着背部,狠抓头发喃喃自语。   “如果可以,有一两个兄弟姐妹也好。”   他们突然争吵起来,说着她听不懂的语言,言辞中的埋怨、不甘和愤懑即使隔着文字她都能感受得到。   “一家人偶尔吵闹且永远和睦,就这么生活下去。”   这样啊、这样啊……原来我又是不被期待的降临在另一个世界。   漫不经心地想着,她吃力地掀开眼皮,窗外的夕阳红得似血,妖异美丽。   “我只是想要这样一个家罢了。”   “难道这也不行吗?”   伴着颤抖的声音,少女抬起头,漆黑的发丝滑过脸颊。抬眼间,琉璃般的眼瞳映不出任何人的倒影,眼角泛红,嘴唇抿得紧紧的。   “我不想知道光先生在期待什么,我只知道,我无法回应你。”   她带着上一世的回忆在这个世界生存,无论是苦楚亦或是开心、她都只能去一遍遍回想,然后就会茫茫然的看着自己这幅躯体。   “我先回房休息了。”她说罢松开弥的手,转身一步步踏上阶梯。   客厅一片死寂,包括站在另一边阶梯的雅臣和从饭厅走出的右京在内,所有人都被震住了。   ***   四月蹲在房间门口,抱紧双膝,低垂着头。一声声呜咽从喉咙深处溢出,低低的、细细的,好似在极力压抑着难过。   追上来的右京攥紧拳头站在她的身后,这个安静微笑的孩子连哭声都在忍耐。   四月有时候忍不住会想,如果她是知重的亲生女儿那该多好,那个在她躲起来哭泣的时候朝她伸出手的女子,笑颜如花,温柔似水。   知重会用盛满暖光的漂亮眼睛注视自己,她会用着柔软的音调唤“四月”,她迎着阳光的面容温暖的让人想要落泪。   利用啊欺骗啊都没关系……她只是想要知重多爱自己一点、为了这个,她什么都愿意做。   背后伸出一双温热的铁臂将她环抱住,瞬时停住哭泣,她静静的一言不发。   所谓的新生活也只是骗人的,她以为自己能够融入进去,也渴望过融入,但事实证明,不被期待的她只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四月稍稍挣脱,那双臂却越发收紧力道,她垂眸盯着地板上重叠在一起的阴影,昏暗迷离。   “右京先生,我想回美国。”她低声说,如流水般的嗓音染上几许沙哑。   右京陡然睁大双眼,深海眼眸划过一抹异色,他涩然开口:“四月桑,光并不是——”   “右京先生,我累了。”   知重不会爱她、美和妈妈不会爱她。   她从来都是,不被期待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因为BE就抛弃我啊【尔康手   于是双更了……真的不打算冒泡跟我说说话吗?(? ???ω??? ?)?   码这章的时候我默默红了眼睛。光只是四月一个出口点,她积压很久的难过,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PS,如果有接受不了BE的,我可以写几个砂糖番外满足你们。让我知道你们有在看文啊亲——!!   ***   四月语录   回忆与现实重叠在一起,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我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的呢?   ☆、第十八章      弥愣愣地看着右京急忙追上搂的背影,扁了扁嘴,泪水噙在眼眶中打转,他冲着所有人大喊:“明明是家人为什么要吵架呢?!”说罢他头也不回地冲到玄关,打开门跑了出去。   “小弥!”雅臣神色惊慌三步作两步紧随其后。   “砰!”甩上大门的声音格外响亮,惊醒了被摄住心魂的朝日奈兄弟。   沉默片刻,要皱起眉问道:“光,你到底在想什么?”   光没有回答,美丽的面容不复妖娆,墨绿眼眸幽幽掠过一丝异色,似乎还在对刚才少女所说的话感到疑惑不解。   “叮铃铃~”一阵手机铃声响起,众人纷纷看向要,只有他才会用这种系统自带的铃声。   掏出手机,要看了眼屏幕,立刻接了起来:“喂?美和。”   [你叫我什么呢?恩?]   “妈。”他果断地从善如流。   [恩~~日本现在的时间是六点多吧?四月在家吗?打她手机没有接,这孩子从来没有这样,是不是出事儿了?!]   要抿紧唇,声线陡然下沉:“她……在家。”   [你口气不大对劲儿,怎么了?你们这群臭小子欺负她了?!]   没等他开口,手机那头的美和急匆匆接着说:[雅臣和右京的手机也没人接,到底怎么回事儿?!给我说清楚!]   向来能言善语的要哑口无言,不知该从何说起。顿了顿,他抬头看着栏杆处,轻声问:“妈,你能跟我说说你是怎么遇到四月的吗?”   闻言,兄弟们都有意无意地瞥向他,琉生干脆起身坐到他身边,被挤开的侑介摸了摸鼻子,探过头侧耳倾听。   美和缄默良久,继而语气复杂的开始叙说那一段回忆。要打开扬声,将手机搁在茶几上,整个空间洋溢着女子柔和的嗓音。   ***   四年前,美国芝加哥,冬天。   刚在美国定居不久的美和非常忙碌,忙里偷闲中她开车出门赴约。妆容精致的面容美艳动人,噙着浅笑她优雅地走进餐厅,在服务员的指引下来到靠窗的位置坐下。   周围灯光昏黄暧昧,舒缓的音乐静静流淌。她举起酒杯笑着与对面之人轻碰一下,微微抿了一口她不经意看向窗外,一抹单薄瘦小的身影瞬间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女孩站在对面街角,穿着浅色毛衣,外面罩着一件薄外套,下身是洗得发白的裤子,脚下蹬着一双老旧的布鞋。漆黑的发丝垂在脸颊,衬得那张小脸格外苍白。   待美和眯眼细看之时,有个穿着时尚的金发女子上前搭讪。女孩仰起头,嘴唇一开一合说着什么,顷刻后,金发女子摇摇头走开。   薄暮冥冥,天空绚丽的彩霞逐渐沉落,街灯悠悠亮起,四周行人缓步而过。女孩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头顶炽热的灯光笼罩着她,将她的身形拉长在地面投射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人群熙攘,华灯璀璨,周身嘈杂热闹的氛围令女孩孤零零的身影看上去说不出的寂寞,被光线模糊了的脸庞看不出表情。孤身一人的孩子很是显眼,不断有路人上前询问,尔后皆是摇头走开。   女孩到底说了什么?美和心想,漫不经心地应付着约会对象,她时不时关注着女孩的动静。   夕阳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天幕黑漆漆的。女孩转身,拖着孤单的影子一步步远去,冷风呼啸,融入夜色的短发飘扬而起,在灯光的晕染下闪动着点点星屑,转瞬即逝。   隔天,美和惦记那个女孩,在同个时间再一次来到这个街区,不出意外地看到女孩依旧独自站在街角,身上的衣服还是那么老旧。   微微蹙眉,她踩着高跟鞋缓缓走去。女孩正仰面跟一个有着络腮胡的大叔说话,随着步伐接近,女孩不怎么流畅的英语跃入耳内。   “请问、你能领养我吗?”   大叔闻言,立刻摇头,说了几句就径直离开了。   “hi。”   女孩循声望来,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好似琉璃般透澈,淡色的嘴唇稍稍弯起,乖巧安静的模样极为讨喜。   “您好。”   竟是流利的中文,美和一挑眉,跟着转换语言:“孩子,你为什么会认为我是中、国人?”   “不,我觉得您应该是亚洲人,如果引起您的不满,请原谅。”   礼貌又得体的言辞举止实在不像是一个孤儿,或许是离家出走的?   思及此处,她弯下腰与女孩平视:“你怎么会一个人站在这里?你的父母呢?”   女孩笑了笑,眉眼弯弯,避重就轻地说道:“我在寻找能领养我的人。”   “你是孤儿?”她略一犹豫,问出了口。   “我住在孤儿院。”女孩指了指身后的街道:“拐弯再走两条街就是孤儿院了。”   语毕,她垂下眼睑,纤长浓密的睫毛在面上投下一弯阴影。美和启唇刚想说话,女孩抬眼,黑眸印出一层浅浅的霞光,她展颜一笑:“您能领养我吗?不用把我带回家。”   “只要办了领养手续,我会自己找地方住。”   稚嫩的声音宛如流水般清澈,说出的话语掠过心房便会引起一阵抽痛。   “您只要让我在您的户口上挂名就可以,我不会去麻烦您的。”   女孩停住,继而郑重地问:“您能领养我吗?”   瞪大美目,美和不敢置信地愣住,周遭喧闹的动静好像渐渐消散,只余自己清晰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半响,她神色复杂,伸手顺了顺女孩垂落的发丝,温柔说道:“能告诉我原因吗?”   “院里资金不足,大家只能勉强穿暖吃个温饱,连冬天的的棉被都短缺。我虽然十二岁了,但能为院里做的事不多,想出来赚钱,这些店铺却不招童工。所以我想出来找个领养人,少我一个,床位和被子也能空出来。”   女孩细声叙说,一字一句都令美和感到心里发紧,喉咙好似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   良久,她站起身,急急撂下一句“我改天再来”,而后脚步急促地离开。   回到家,美和首先打了个电话回日本,细细询问每一个孩子的情况。挂断后她躺在沙发上发呆,女孩浅笑嫣然的模样历历在目。   那个孩子才十二岁,她家孩子十二岁的时候还在放肆玩闹,享受童年吧?   大冬天的,在遭到一次次拒绝的时候,那个孩子究竟抱着怎样的想法笑着目送他们呢?   几天里,美和忙着查询领养资料。周末,洁白的雪飘零而落,撑着雨伞,她踏进眼前这栋略显破旧的建筑物。   皑皑白雪铺在房顶,时不时顺着边边角角划下水滴,墙壁挂着奇形怪状却非常可爱的手工制装饰物,为这栋屋子增添了温暖。   美和环视一圈,不远处的大树下隐约站着个人影,待她细细一看,顿时惊呼出声:“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呆在外面?!”   女孩闻声朝她一步步走来,漫天纷飞的雪花在空中旋转,徐徐飘落,霎时间,她的头顶、肩上披上一层白纱。   凛冽寒风肆意飞舞,满天地白色独留她漆黑的发丝洒脱纷扬,艳丽的景致令人不由得呼吸一窒。   女孩驻足两步远,弯了弯唇角:“您来了。”   美和微怔:“你在等我?!这几天都在等么?!”   她点了点头,扬起脸庞,绽开笑容:“您能领养我吗?”   美和毫不犹豫地颔首,牵起女孩的小手,冰冷的触觉让她打了个寒颤。拧起眉,她垂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掀起睫毛望来,眼瞳倒映着她的面容,对视片刻,细细低低的“四月”二字钻进她的耳内,隐约带着不知名的撒娇意味。   接下来便是找院长谈领养事宜,嘱咐女孩去收拾行李,美和前往接待室。院长是个中年女华人,稍胖的身材、初显皱纹的面容和蔼可亲。   坐在沙发上,她从包包里拿出一叠资料递过去,院长接过仔细地浏览。   时间悄然流逝,等一切谈妥后,窗外夕阳西下。   “那个孩子在大树下等了三天,谁劝都不听,就那么固执地站在那里。”院长面色慈祥,语气里是满满的无奈。   揉了揉眉心,美和叹了口气:“看来是个倔强的孩子啊。”   “谁说不是呢,这孩子的脾气太倔,决定好了的事就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就像她说要找个领养人之后,硬生生在大街上站了半个月。这天气冻得她高烧不断,怎样都不肯让我们带她去医院,灌了热水还硬是撑着身体出门。”   院长絮絮叨叨地叙述,没有一丝不耐烦地把女孩的点点滴滴全部讲给她听,坐直身子,她认真而专注地倾听着。   “四月的性子太安静,虽说这是个优点,但现如今十几岁的女孩都比较活泼开朗,比起来,四月真的很令我心疼。一年了,她为这个孤儿院付出了太多,耐心又温柔的照顾着每一个孩子,所有孩子都信赖她、喜欢着她。纵然不舍,四月也终究得寻找属于自己的家——”   “请先等等,您刚才说什么?四月是一年前来这里的?我能知道是由于什么原因吗?”   院长望向窗外,细碎的雪花划破天际,透过缝隙,血色天空变得支离破碎。   “四月是自己走进孤儿院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码得含糊不清OTL身体非常不舒服……睡到四点爬起来码字OTL这是昨天的更新,今晚如果身体好转就来更。   这是我的另一个坑,主兄弟战争,请尽情留言……   上一章炸出了好多潜水党,我表示回复的很欢乐……请继续保持留言好不好啊【打滚   PS:我能求一个长评吗?QAQ   ***   四月语录   我开始奔跑起来,一路跌跌撞撞。   ☆、十九章      似乎有什么声音传了过来,细小的、轻柔的,四月疑惑地抬头看去,淡淡雾气中,乌黑的长发染上点点朝露,闪闪发亮。   眼睛稍微张大,她往前迈了一步,举起手朝前伸去。   嘀嗒、嘀嗒。   水滴砸在地面的声音清晰可闻,雾气悄然消散,亮晃晃的光芒倏然亮起,朦朦胧胧间幻化出一个背影,她回过头来对自己伸出手掌,模糊不清的面容看不出表情——   “四月,我们是爱着你的哦。”   猛然睁开眼,四月喘着气坐起身,周围静悄悄的,只余她急促的呼吸声。脸上泛着一片凉意,她缓缓抚上眼底,指尖瞬间湿透。   茫茫然呆坐了一会儿,她看向窗外,天幕笼罩着阴霾。面无表情地凝视片刻,她突然掀被下床,跌跌撞撞跑到玄关,打开门冲出走廊。   客厅亮堂堂的,好像有人坐在沙发上,四月没去看,一个劲儿往前跑,身后仿佛有谁的声音响起:“四月!四月!你要去哪里?!”   冰凉的触觉从脚底蔓延,她面色恍惚地跑下楼梯,拐弯时没踩稳身体骤然往前倒去,眼前的台阶好似一望无际,不断延伸。   尽头会有什么呢?   弯了弯唇角,她伸出手指使劲往前伸。   顷刻间,一股力道将她用力拽起,攥在右胳膊的手掌灼热滚烫,怒喝声宛如惊雷在耳畔炸响。   “你这是在干什么?!很危险的你知不知道?!!”   她愣愣地仰头看去,少年俊秀的脸庞涨得通红,粗重的喘息一下又一下撞击着她的心脏。   抿紧唇,四月垂下头,喃喃道:“我想看日出……”   良久,少年长叹一声,攥紧她的手腕往回走:“起码,套件外套,穿上鞋吧?”   她倔强地不动弹,手指无意识渐渐蜷缩。   “失、失礼了!”随着局促的话语,她整个人被打横抱起,少年精瘦的胸膛微微起伏。呆愣的眨眨眼,她轻轻将耳朵附上,扑通、扑通……   周围仿若什么都消失了,只有那沉稳的心跳声在脑海里持续绵延,在少年看不见的角度,她眯起眼笑了起来。   回到客厅,少年将四月放到沙发上,动作笨拙而慌乱,白皙的面皮红得像苹果一样。交代了几句,他转身去忙活。   抱紧双膝,她盯着茶几发呆。   昨晚是怎么回房间的?右京先生有没有回答她?   拧起眉回想片刻,她果断的放弃思考,转而趴在沙发边沿,落地窗外薄雾朦胧。   ***   侑介拿了一件针织外套和棉绒的包脚拖鞋走下楼,等四月穿好后,他带着她乘坐电梯来到庭院。   “你先等等,我去取单车出来。”   四月点点头,双手插在衣兜里,眺望远方隐隐露出一点亮光的天幕。   “四月,过来。”   听到呼唤,她转过身,轻跑过去。侑介坐在前座,鲜艳的红发张扬而亮眼,在这晨雾中就像一道引领的红光。   笑了笑,她小心翼翼地坐上后座。   “扶、扶好……我我我的……腰……”少年清朗的声音含含糊糊,羞怯不已。   似懂非懂的伸出双手抱住他略显瘦弱的腰部,四月稳稳坐好:“好了,侑介君。”   对方沉默不语,些许弯曲的背脊细看之下微微颤抖,她不由得扯了扯他的衣服。   “侑介君?你怎么了?”   “没、没、没没没事!!!”   胡乱回答一声,他脚下一蹬,单车开始跑起来。四月紧紧抱住他的腰,冷风呼啸而过,狡猾地灌进衣领内,衣角随风飞扬,发出扑簌扑簌的声响。   清晨道路宽敞,空气清新,四周的景致徐徐掠过,她回头,精致华丽的日升公寓远远望去遥不可及。   ——不,本来就是遥不可及,那些幸福啊温馨啊,从来都不属于她。   企图抓住飘渺不定的东西的自己,像个傻瓜一样。   悄悄翘起唇角,她转过头,不再往后看。   “侑介君,我们去哪里?”   “你不是想看日出吗?我带你到河堤去看。”   陡然缩紧手指,楞了楞,她垂下眼睑,掩住眼瞳浅浅流转的异样情绪,把头深埋在少年的腰侧,感觉对方倏忽紧绷的身躯,她无声勾起唇角。   不远处结伴晨跑的青年男女看到两人,善意的微笑示意,亮丽的女子干脆扬起手吆喝:“少年!大清早就带着女朋友私奔啊!”   闻声,侑介本来就泛红的面容一下子就红到脖颈,嘴唇紧紧抿着,紧张的汗滴顺着额角滑下,滴落在四月的手背上,溅起丝丝涟漪。   顿住,她抬起头,冲着那对青年男女浅然一笑。车子拐过弯,满是薄雾的视线霎时清明起来,她往前探头一看,一条长长的斜坡笔直延伸。   “四月,坐好,我要下斜坡了。”   四月用行动以示回答,十指交叉紧握平放在对方的肚子上,顿时少年整个人都僵硬了,硬邦邦的。   滑下斜坡,风肆意飞舞,太阳从地平线慢慢爬起,万千光芒划开雾气,一缕缕投射在大地,绽开艳丽的金黄色。金灿灿的晨曦彷如近在眼前,又好像望尘莫及,她朝阳光伸出手指,光线一下子洒遍指缝,暖意顺着指尖弥漫在全身。   “好美……”她低喃,眼瞳浮动盈盈光碎。   车子忽然停住,侑介单脚着地,回过头来,背着光的脸庞朦朦胧胧:“对不起啊……还没到河堤太阳就出来了。”说罢他侧开头,耳尖红得能滴出血一样。   四月扯了扯他的衣角,对方垂首,两人目光交汇,她笑得眉眼弯弯,黑眸亮晶晶的:“这样就可以了,侑介君,我看到日出了,谢谢你。”   侑介微楞,随即撇开视线,在自家妹妹看不见的地方捂住脸,心跳在胸腔放肆叫嚣,全身上下都在反应着他对少女的笑颜无从抗拒。   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   ***   看完日出,侑介踩着单车到附近商业街的早点铺,停好车子,他忐忑地牵起自家妹妹的手腕,急急瞥一眼见对方没有露出不满,他牵着她往铺子走去。   四月低下头,一大一小的影子顺着手掌相连在一起。她漠然地凝睇着,漆黑的眼瞳波澜不惊。   踏进铺子,正在忙碌的老板听到脚步声望过来,白胖的脸庞立刻扬起笑脸,熟稔地打着招呼:“哦呀,这不是侑介吗?太阳从西边升起了?你居然这么早就过来吃饭?”视线一转,看到面容细致的少女,他了然地点点头:“原来是带女朋友出来啊,怪不得,年轻真好啊……”   侑介连忙解释:“喂大叔!不要误会啊!这是我的妹妹!”枣红色的眼眸转来转去就是不敢瞥向少女。   老板一脸震惊:“咦?你的妹妹不是一个个子高高的,绑着马尾辫的女孩子吗?那孩子经常来我这里光顾呢,不过今年倒是没看到她来过。”他语气感叹地说完,刚想继续说什么的时候睨到侑介脸色阴沉。   “您好,老板,您说得那位是我姐姐,家姐和兄长承蒙您照顾了。”四月不卑不亢地浅浅弯腰,嘴角勾起礼貌的弧度。   猛拍额头,老板恍然大悟地说道:“原来是这样啊!哎呀,你们朝日奈家的基因就是好啊,个个长得这么俊。”   “来来来,赶紧坐下,想吃什么尽管说!大叔我立刻给你们弄来!”老板招呼两人坐下,一边乐呵呵地说着,一边把餐牌递给他们。   四月接过餐牌粗粗浏览了一下,笑着放下:“请给我来一碗乌冬面。”语毕,她看向明显心不在焉的侑介,继而说:“我哥哥也一样,麻烦您了。”   豪爽的摆摆手,老板转身去准备。   两人相对无言。四月抬手揉了揉额角,疲惫一涌而上。每次一提到绘麻,朝日奈的兄弟一个个都神情不对,次数多了,她真的觉得很累。   垂下眼睫,她淡淡开口:“侑介君,请振作起来。”   “只要在同个世界,侑介君还怕见不到吗?”她抬起手指放到眼前,苍白纤长的五指淤青加深:“所有的难过啦伤心啦,都会在见到那个人的时候,烟消云消。现在的分别,是为了以后的重逢。”   而我所拥有的,除了回忆还有什么呢?我所期待的、我所渴望的、全都消失了,不见了。只剩下这幅空荡荡的身躯,从一开始,从睁眼的开始,从医生的诊断开始——   注定我没有未来。   侑介怔在原地,期间老板快速地端上两碗面,四月捻起筷子,垂首小口吃着。   在孤儿院之时,我以为我的归属就是那里;在美和妈妈身边的时候,我以为我的归属就是她;现如今在日本,我的归属、我死后的归属,又在哪里呢?   没有吧?什么都没有吧?   呐,知重,离开你,我什么都没有呢。   安静地吃完饭,侑介起身去付钱,四月缓步跨出店门,刺眼又明媚的阳光覆盖住她。眯起眼直视那弥漫温馨的、幸福的朝阳,她弯起唇角,开心地笑了起来。   只要这个世界还有太阳、还有星星,无论我走到哪里,仰望天空就能感到幸福与温暖。   侑介牵着车子走过来,她跳上后座,疑惑地问:“侑介君,不给弥君他们也买早点吗?”   对方挠挠后脑勺,呐呐回答:“不用啦,右京哥可是主张早饭就得吃米饭的……”   闻言四月点点头,坐稳身子,侑介却突然打好支架,弯下腰凑上前,伸手把她的针织外套拢好,低低嘟囔:“真是的,不要着凉了啦……”   一个个扣好扣子,他红着脸坐上前座,缓慢地踩着踏板,一头红发在光芒的照射下耀眼夺目。   良久,他轻轻出声:“四月,她还好吗?”   四月张嘴,须臾间有什么顺着鼻腔滑下,她收回左手,指腹点了一下放到眼前凝视,鲜血把淡薄的纹路掩住。   “她很好,大学挺忙的。”举起衣袖轻轻擦拭鼻子,浅色的布料瞬间被鲜红淹没,浸染的细微声音在耳边放大、回荡。   “这样啊……她一切都好……”   少年清朗的声线逐渐下沉,带着些许忧伤。四月没有作声,放开两只手,用右手把左手袖子往上折叠了两下,鲜血透过布料落在苍白的手腕上,触目惊心。   她淡淡地看了看,移开视线,侧过头,朝地上长长的影子伸出手。   二月将过,四月也不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于是更新了……头好痛啊啊啊OTL我要去睡觉了嘤嘤   请尽情留言啊各位……关于长评没人答应我……瞬间泪目了OAO   好想开别的坑……晨曦公主!歌之王子殿下!家教!好多想开的OTL   ***   四月语录   回头去看,原来我空无一物。   ☆、二十章      回到日升公寓,四月趁着侑介去车库,跑到花园里取出浇花用的喷壶,急忙冲着手腕上的血迹,时不时回头看一下。   三楼的某扇窗户边,一双幽深的眼眸注视着低垂着头,手忙脚乱不知在干什么的少女。   “四月?你在干什么?”   猛地顿住身形,四月抹了一把手腕上的水渍,回过头笑着说:“侑介君,我在洗手。”   侑介瞅了瞅她湿哒哒的双手,楞了一下咋呼起来:“等等!你你你!你不要弄湿绷带啊——!!!”他几步上前用自己的袖子轻轻擦着她有些湿透的绷带。   “侑介君,没事的,手快好了。”她笑了笑,不着痕迹地避开,顺势往大楼走去:“走吧,我们该上去了。”   浑然不觉的侑介赶紧跟上,与她并肩而行,局促地抓着乱糟糟的红发,惊恐低喃:“右京哥肯定会骂死我的——!!!”   “我会跟右京先生好好解释的,侑介君,请不要担心。”她安抚一笑,踏进电梯内。   等他们跨出电梯来到栏杆时,几乎所有人都或坐或立呆在客厅,右京站在茶几前,背对着他们,隐隐感觉气氛些许凝重。侑介一见势头不对,停住脚步,缩了缩脑袋小心翼翼地往后退。   弥看了看深锁眉宇的雅臣,再看了看表情不一的大家,抿紧唇仰头——“啊!侑侑!四月姐姐!”他惊喜地喊出声,跳下沙发蹬蹬蹬跑上楼梯,蹦跶到四月身边,攥紧她的手腕摇了几下:“四月姐姐~~你去哪里了?弥好担心你!”   被自家幺弟彻底无视的侑介顿觉心塞,随着幺弟喊出声的同时,几道严厉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嘴角稍微地抽搐了一下,他向下望呐呐地打了个招呼:“……右京哥。”   “哦呀~侑介,好大的胆子呐,居然敢俯视哥哥了吗?”要似笑非笑地挑起唇角,金眸幽幽地斜睨他。   “……”深感冤枉的侑介默默下了楼梯,站在右京面前,透过镜片那毫无波澜的深眸紧紧盯着他,压力好大……   而还在栏杆处的四月耐心地应付好弥,瞥见侑介那里气氛怪异,下一瞬急急往客厅飞奔,弥跟在身后。在迈下最后两层阶梯时,视线陡然晃了晃,入眼之处皆是扭曲的,她脚下一个踉跄,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前倾倒。   砰的一声,肉体撞击地板发出清晰的闷响,整个客厅一片死寂。   原本要开口训斥的右京闻声脚下一转快速地跑过来,小心地捞起以面着地的四月,待看到她的面容时,微微睁了下眼睛,霎时爆发出一阵叫喊:“大哥!大哥!快过来——!!!”   众人连着雅臣迅速把两人围在一起,少女仰面神色迷茫,触目惊心的血由鼻腔而出瞬间染满了嘴唇和整个下颚,鲜红的液体滑落苍白的脖颈,细细蜿蜒划入衣领,白映衬着红,极致的画面冲击着尚且年幼的弥——“四月姐姐!!!”   一声恐惧的叫喊惊醒了众人,见到血的雅臣身子摇晃了几下,面色苍白,闭眼晕了过去。梓硬是稳定住心神,跟椿合力把自家大哥抬到沙发去,略有研究医学知识的光镇定地凑上前,蹲下身查看了一番:“枣,去冰箱拿一些冰块敲碎,再取一条毛巾过来,快点。”语毕,他双手放在四月肩上,缓缓把她的头部搁在自己的肩膀,顿时鲜血流淌在浅色的衣服上,透过布料黏在皮肤。   “四月姐姐呜呜……光光,四月姐姐会没事的,是不是?呜……”弥手足无措地蹲在他身边,眼泪决堤而出。   光揉了揉他的发顶,清明婉扬的男性声线从喉咙溢出:“小弥乖,四月桑没事的,因为撞到了鼻子所以流血量比较大,等下哥哥带她去医院检查一下会不会脑震荡。”   弥似懂非懂的狠点头,小手紧紧握住四月垂在左身侧的手掌。   “来了来了来了!”枣一路大喊,手里提着一袋碎冰和一条毛巾,几步上前赶紧递给光,松了口气的同时睨到自家双胞胎兄弟慌乱的神色,暗叹一声,他拍了拍椿的肩膀。   接过东西,光干脆利落地用毛巾裹着碎冰,示意面若寒霜的右京扶好四月,自己轻轻地把毛巾放在她的鼻子上:“冷敷看看能止血不,如果还流血就得送医院了。”   恍惚中,四月隐约听到什么声音,钻进耳内令脑袋嗡嗡作响。眼睛模糊不清,似乎有好多黑影围着她,而近在眼前的黑影有着一头蜜色长发,咦?是蜜色的吗?不是吧?是黑色的,是知重的头发——   “知、重……”   “知……重……”   “知重。”   “知重。”   少女低低的、含糊的话语逐渐连贯,不知名的语言蕴含着深深的亲昵、与浓浓的撒娇,漆黑的瞳孔须臾弥漫着盈盈水光,眼瞳深处清晰可见的眷恋让众人为之一震。   ——她或许是认错人了,但这幅软化的模样谁人可曾见过?   四月艰难地扬起嘴角,手指蜷缩了几下,缓慢地抬了起来,冲着光伸出手,嗓音软糯:“知重,你来带我回家了吗?”   光怔住,墨绿眼眸闪过一抹幽光,随即用右手对上她纤长的手指,挤进指缝中,逐渐相扣,他极尽温柔地用同样的语言说:“恩,我来带你回家了。”   听到回答,少女满足地眯起眼笑了起来,大脑沉重的晕眩感令她的话语变得断断续续:“这、应该不再是、梦了吧?知重,我的念想、跨越时空,把你、带到我身边了吗?真好,真好……我啊,除了你、一无所有,所以……不要离开我,好不好?自己守着回忆,稍微、有点寂寞呢……”   一阵强烈的晕眩与耳鸣猛然袭来,她的视野一下子陷入黑暗,思绪悄然远离。   ***   醒来之际,四月举起手放到眼前,那温热的触感似乎还停留在掌心,她弯了弯唇角。啊……果然是在做梦。   淡淡的想着,她敛下眼睫,面色平静到近乎淡漠。   “你醒了,四月桑。”   温润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四月侧过头看去,雅臣清俊的面容映入眼帘。习惯性地勾起浅笑,她刚想出声,喉咙深处涌出恶心感,皱紧眉,她摇摇头示意自己不方便说话。   雅臣了然地笑了笑,端起桌上的水杯,递给她:“是不是感觉恶心?这是正常的,你从楼梯摔下来所以有些轻微脑震荡,喝点水缓和一下。”   四月点头,坐起来接过杯子抿了几口,将恶心感咽回去。   “说起来,我身为大哥一点忙都帮不上,只能眼睁睁的晕倒,我真是没用啊……”雅臣攥紧拳头,垂首,自嘲地说着:“明明是医生却晕血,恐怕没人比我更没资格当医生了。”   正当他陷入自我厌弃之时,一只冰凉的手覆上他紧握的拳头,他楞了楞,抬头——少女细致的面容毫无血色,眉眼如烟,那双黑眸好似琉璃般清亮,瞳孔倒映着自己呆傻的模样。   “雅臣先生,我一直认为医生是这个世界最伟大的职业,医生创造了无数的奇迹,给许多被病魔折磨的人带来了希望。虽然雅臣先生是小儿科医生,但我觉得雅臣先生是称职且出色的医生——不然小孩子为什么会那么喜欢来雅臣先生这里诊治呢?你既温柔又耐心,对所有孩子、所有疾病都一视同仁。小小的晕血是不会让你的魅力打折扣的,孩子都是凭天生的直觉去喜欢一个人。所以啊、雅臣先生是个很好的医生哦。”   少女一字一句的嗓音宛如流水划过心房,一股奇异的感觉汹涌而来,雅臣怔怔与她对视。整个天地间仿佛只有他们两个存在,少女盛满光华的眼瞳里满满都是自己的身影,只有自己——   “雅臣先生?是我失礼了吗?”   一句轻柔的问语令他乍然回神,收敛心思,他腼腆地微笑:“不、不不是,只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对我说,有些感动……”一边说着他不经意看向两人相叠的手,脸颊瞬间飞过绯红:“啊、是、是我失礼了!”   男人局促的模样实在是青涩如少年,四月抽回手,笑了笑表示不用介意。   “四月桑,要吃东西么?我下楼去买,啊对了!”雅臣恍然大悟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伸给她:“刚才九点多的时候大家还在,我看时间有点晚了就叫他们先回家,这是他们给你写的留言。”   四月接过,把水杯放回桌面,摊开纸张细细阅读。   雅臣站起身,与她平视说道“四月桑,我去给你买粥,你一个人在房间可以吗?”   “可以的,雅臣先生。”   “那你在房间要乖乖的,我去去就来。”雅臣摸了摸她的发顶,面容温柔如水。   直到那温暖的手掌离去,四月眨眨眼,恍如梦醒。缓缓抬手抚上被抚摸过的头顶,她用指尖轻轻蹭了蹭。发呆片刻,她收回手,垂眸继续浏览。   侑介:我说啊、你最近怎么老是受伤!等你出院,我带你去神社拜一拜。还有……右京哥骂我是常事了,下次你不用那么急忙跑过来,知道了吗?!   PS:祝你早日康复啦……   昂:祝早日康复,另外,走路啊下楼梯啊什么的务必请小心。   椿:妹妹酱!等你出院欧尼酱带你去玩~要好好休养噢~   PS:楼上的侑介和昂真是傲娇呢~   梓:楼上+1,四月,请好好休养,明天我会再来探望你。   枣:喂喂喂不就是纸张留言吗?搞什么楼上啊真是的。四月,祝早日康复,咳……下次我也会带你去玩的!毕竟我也是哥哥嘛。   要:枣真是不懂情趣呢~妹妹酱,无视阿枣的留言吧,他忙得都没空吃饭,还有椿和梓也一样。欧尼酱可是有大把时间来陪你的哟~把身体养好,欧尼酱带你去中华街吃扬州炒饭。   右京:四月桑,楼上除了梓的留言全部都不用在意,尤其是要。等你出院,我有话想跟你说,请好好保重身体。   弥:四月姐姐!要快点好起来噢!下周的学园祭,我想带着姐姐一起去看,肯定会很好玩的~~四月姐姐你就答应我了吧?好吗?咦?你说会跟帅气的弥一起去?耶~~~我就知道四月姐姐会答应我的!么么哒!等你噢!   祈织:四月桑,请保重身体。如果想看学园祭,我可以陪你去。   琉生:四月,要好好的,我很担心。等你出院,我带你去吃你喜欢的乌冬面。要哥说的炒饭太热气、还不可以吃。   风斗:什么嘛,为什么我也要写什么留言啊!算了,本大爷就行行好,祝你早日康复,你就感恩戴德的记在心里吧!   光:寂寞可以来找哥哥噢~~哥哥随时都能带你回家,所以,微笑吧。   什么……?看到最后,四月直接愣住了,也就是说她不是在做梦?而且还是光先生握住了她的手?   视线倏忽就无焦距地落在纸张上,她表情茫然。良久,下体突然涌出一股热流,四月脸色一变,急忙下床奔向浴室。   “……”呆呆地看着内裤上的血迹,她苦恼地垂下头。   现在……该怎么办?   难道要叫雅臣先生去买……?   ***   光坐在行驶回家的车上,垂眸凝睇自己的手掌,蓦然展颜一笑。   看来,事情并不是只有可怜的身世而已?似乎还有什么事情等待自己去挖掘呢~今年怕是不会无聊了,唔……得推了其他的行程,留在日本仔细观察。   “光哥,妹妹酱说的中文是什么意思?”副驾驶座的椿出声问道,语气不明。梓从后视镜看到光饶有兴趣的笑容,蹙起眉,暗道不好——   “哦呀~~阿椿这么关心妹妹,哥哥我真是欣慰呢~不过,妹妹说的话可是我跟她之间的秘密哟~”光竖起修长细白的手指轻抵唇瓣,即使没有化妆,整张脸依然妖娆非常,魅惑至极。窗外投射进来的光线掩住了他的神情,阴影中,墨绿眼眸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犹如暗中蛰伏的蛇,诡谲且神秘。   在不久后的将来,待那人离去,他每每都会看着相框坠入回忆的深渊。   二度看戏都把自己搭了进去,真是不称职的观察者啊。 作者有话要说:  于是我的脑袋依然沉重,这天气太怪了我都要哭了OTL   ↓四月的人设图,可!爱!吗!感谢画图的亲!!   最后啊我想说……双更什么的会有的!   长评什么的我也依然在等着OAO   最后的最后,请尽情留言OTL   ***   四月语录   朦朦胧胧间,我似乎见到了你。   ☆、二十一章      四月坐在马桶无言以对,现在身上没有手机外面又没人,姨妈来势汹汹,她该咋办?   说起来,上一次来姨妈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唔……想不起来了,一直没准时来过,让她每次都手忙脚乱的。   无声叹了口气,她盯着地上的瓷砖默默发呆。   “四月桑?你在里面吗?”   突然门外传来男子温润的声音,吓得四月直接打了个激灵,轻抚胸口,她有些难堪地开口:“……是,我在,那个……雅、雅臣先生……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没问题,什么事?”   “……能不能、帮我买那个……卫……生……巾……”越说越小声,最后直接就细如蚊声了,她脸颊通红害羞到不行。   “诶?你说什么?买什么?我听不清。”隔着一扇门,天然呆坦然地问出口。   深呼吸了几下,四月让自己的声音尽量显得自然:“雅臣先生,拜托你帮我买一包卫生巾,花王牌子的。”   “…………”   说完,门内门外死一般的寂静,在彼此看不到的地方里,两人的脸一片绯红。雅臣直接靠在墙上,捂住脸,双眼闭得紧紧的,眼睫还在微微颤抖。   “……雅臣先生?”少女略显羞涩的嗓音透过门钻进耳内,雅臣连忙收回手,做了几个深呼吸,腼腆说道;“好、好好的,我这就去买……你等我!”语毕,他把手里的外卖袋子搁在桌上,脱下身上的白大褂,转身飞奔离去。   他才跑过几间病房,值班的护士就扶着眼镜,一脸严肃:“朝日奈医生,医院不许用跑的!”   “啊不、不好意思!”堪堪稳住脚步,他连忙道歉,最终迈着虚浮的步伐走出医院大楼。   忐忑不安地来到对面的便利店里,雅臣揉揉头发,毅然地走到柜台。   “您好,欢迎光临。”柜台小妹甜甜笑道。   “……”为什么不是个男的?!雅臣羞得直接就想挖个洞钻进去了,但想到医院还有自家妹妹在等着自己,他踌躇几下,轻声问:“请问,能帮我拿……咳咳、那个……”   “噢我懂,您是要哔套吗?”小妹一脸“你不用说了我都懂得”的表情看着他。   “?!!”震惊过后,他摆动双手急急解释:“不、不是,要那个,卫、卫生巾!”   小妹似乎楞了一下,随即笑着问道:“请问您是要哪个牌子的?日用还是夜用?棉柔还是网面?护翼还是护垫?”   “…………”一个个问题如炮弹般使劲轰过来,雅臣呆呆的不知该作何反应。我的天哪,买个卫生巾还有这么多款式吗?   “先生?”   他无助地抓抓头发,一头呆毛被挠得乱糟糟的。顿了顿,他迟疑地说:“……要花王的,然后,这个、日用还是夜用……有分这么多种类型的吗?”   小妹捂嘴轻笑:“您是帮女朋友来买的吧?现在这个时间点,我建议您买夜用的。另外,您女朋友平时用得是棉柔还是网面的?”   “……”女、女朋友?!纯情的小儿科医生白皙的脸庞瞬间充血爆红,忽略心底泛起的点点涟漪,他掏出钱包捻起纸钱胡乱地塞过去:“请、请帮我每样都来一包……”   ***   四月揉了揉眉心,抬头盯着门扉发楞,雅臣先生怎么还没来呢?   正当她无奈之际,门被轻敲了几下:“四月桑,我买来了,那个……咳、我就放在门口,然后我在病房外等着。”   男人清朗的声线明显低了几个分贝,四月笑了笑:“真是麻烦你了,雅臣先生。”   “不、不会,我们是家人啊。”   她没有作声,垂下眼睫。听着脚步声逐渐远去,她这才拿纸巾垫在内裤上,穿好裤子起身开门,将袋子拎进来,四月细细看着。   日用、夜用、棉柔、网面、护翼、护垫……每样都有一包,此外还贴心的买了新的内裤。   搂紧袋子,她缓缓蹲下、身,垂头不语。   待平复好心情,四月把自己整理一番,打开房门对守在门口的雅臣知会了一声,两人视线交汇,下一瞬同时撇开。   这样的气氛,要怎么交谈?!   坐回病床上,四月看了看自己被换上的病服,猛地侧过头,语气急促:“雅臣先生,请问我换下来的衣服到哪里去了?!”   雅臣正在打开外卖袋子,闻言略一思索:“恩~~好像是被右京带回家去洗了。”   “?!!”袖子上的血岂不是会被发现?!难道右京先生纸上写得有话要说是指这件事吗?   手指无意识地蜷缩,她抿紧唇,脸色苍白。   “怎么了?四月桑,哪里有问题吗?”   摇摇头,四月笑得有些勉强:“没有问题,雅臣先生。”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粥,她垂首心不在焉地小口吃着。   窗外夜色正浓。   ***   翌日早上,四月捧着手机,揉揉眼仔细地凝视日期,这才发现原来今天是2月22了!琉生先生的生日!礼物呢?!还没买啊!而且上次说好的出院就给大家买礼物也给耽搁了……   拧紧眉,她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瞳孔涣散。   良久,四月果断下床,从柜子里搜出一只笔,在纸巾上写了留言。穿着单薄的病服跑出房间,她穿过中庭、住院大楼,走到花园里,不出意外地看到站在大树下笑容张扬的男孩,旁边还跟着一个漂亮的女孩。   悄悄弯了弯唇角,她轻手轻脚地绕到他们的背部,蹲身点了点男孩的肩膀:“澈君?”   “哇!!!”澈吓得跳了起来,转过身原本脱口而出的喊声在看清来人后咽回肚子里,放下手里的画本,他夸张地拍了拍胸脯,埋怨似得说道:“姐姐!不带你这样吓人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是吧?千秋。”   他扭过头对小伙伴寻求同感,谁知小伙伴摇头回答:“不是,这个姐姐过来的时候我看到了。”   “……”不能好好玩耍了!澈一脸无语。   四月笑得眉眼弯弯,瞥到地上的画本,捡起来细声问:“澈君,我给你画张画,好吗?”   “诶?姐姐你会画画吗?不过我只有蜡笔哦!”扯扯脑袋上的帽子,澈一屁股坐在树根上,一旁的千秋急得小脸红彤彤的:“小澈!不能坐在上面,裤子会弄脏的!护士姐姐又该说你了!”   澈大爷豪爽地一挥手:“没事,让她们说去!”   阳光透过枝桠倾洒下来,两个孩子沐浴在光线中仿佛天使般纯洁,一颦一笑都透着一股子灵动。   四月眯起眼笑了起来,指着千秋手中的铅笔说:“千秋,铅笔能借我用一下吗?”   小姑娘干脆地点头,一头柔滑的浅蓝长发垂在身后,肤白眼大,宛如白雪公主。   接过铅笔,她轻轻揉了揉千秋的发顶,随即靠着大树坐下,对着澈仔细打量了一会儿,埋头开始动笔。   两个孩子围着旁边,蹲下、身,双手撑着下颚,好奇的问东问西。   “姐姐,你也来住院吗?生病了吗?”   “不是哦,姐姐昨天摔了一下,住一晚而已,今天就要出院了。”   “呜哇……摔到哪里了?会不会很痛啊?姐姐你看起来就是经常摔倒的样子。”   “诶?是这样吗?我倒是觉得我走路很稳呢。”   “姐姐,你别听小澈乱说,姐姐才不是他说的那样呢!”   “喂千秋!你居然敢质疑本大爷的话?”   “是又怎样?”   “你别以为我不敢对你怎样噢!”   …………   ……   蔚蓝天空,阳光正好,枝繁叶茂的树下,孩童灿烂的嬉笑声与少女恬静的微笑令路过的人不由得会心一笑。即使是病魔,也带不走他们纯真的笑容。   梓伫立在不远处,凝视少女发自内心的笑颜,俊美的面容温柔地一塌糊涂。半响,他抬脚迈步,随着步伐接近,些许话语跃入耳内。   “姐姐,你画的这个是谁?好漂亮!”   “千秋,男生不能用漂亮来形容,虽然他是挺漂亮的……不过我觉得还是姐姐最漂亮了~”   “谢谢澈君,这是我的哥哥。今天他生日,我都忘记买礼物了,不知道他会喜欢我画的画么……”   “会的!姐姐画得这~~~~么~~~~~好看!”女孩仰着脑袋拉长音调说着,小脸憋得泛起粉红,可爱得令人想抱进怀里。   四月浅浅一笑,流光潋滟的黑眸盛满柔软,她张张嘴,须臾一道醇美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四月。”   眨了眨眼,她循声望去。温润如玉的梓站在几步开外,黑紫短发随风稍稍飘扬,一身休闲装合身挺拔。   没等她开口,千秋扯了扯她的衣摆,凑到耳旁压低声音说:“姐姐,这个哥哥长得真好看!”   “……千秋,你别见到帅哥就眼睛发亮!”澈大爷不爽地双手抱胸,斜睨了千秋一眼,转而对梓面露敌意。   “哼,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再说了,这个哥哥比小澈好看多了!”女孩甩了甩长发,同样双手抱胸,撇开头不去看他。   “……”四月微楞,继而看了看生闷气的女孩,脑子一转,附在她耳边轻声细语。   而这边,梓优雅地踱步而来,弯腰与澈平视,笑了笑:“你好,小骑士,我是四月的哥哥。”   澈上下打量了一番,问:“你跟姐姐画的那个哥哥不一样,别看我年纪小好糊弄!”   “……”深紫眼眸陡然加深,梓耐心地解释道:“我是她的六哥。”   “诶?纳尼?!六哥?这么说姐姐上面还有一、二、三……五个哥哥?!”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澈震惊了,浅金色眼瞳睁得大大的。   推好黑框眼镜,梓伸手拍了拍他的小肩膀:“不是,是十二个哥哥,一个弟弟。”   “…………”澈默默退散,脑子里在回荡着这个惊天消息。   安抚好千秋,四月正巧看到澈一脸被雷劈了的样子,她茫然地望向梓:“澈君怎么了?”   梓微笑:“没事,他只是在消化信息。”说罢,他凝睇对方单薄的病服,脱下自己的外套罩在四月肩上,低声说:“天气还很凉,要注意身体。”   灼热的体温透过布料传达到皮肤,四月敛下眼睑,拿起耷拉在身侧的袖子蹭了蹭,黑眸掠过一抹情绪。   太温暖了。   ***   玩闹了一会儿,梓表示时间到了该吃午饭,而两个孩子的妈妈也刚好过来接他们。双方一番寒暄过后开始道别,澈捧着画本,郑重其事地说:“姐姐,我会好好保存这张画的!”   漂亮眼瞳亮晶晶的,小孩母亲看到自家儿子生机勃勃的模样,扭开头眼角泛起泪光。四月见此,微微张大双眼,不安一涌而出,喉咙瞬间染上干涩,她吞咽了下口水,轻轻出声:“澈君,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小孩一怔,尔后抓了抓帽子,憨然一笑:“被姐姐发现了,其实……其实我快要动手术了,嘿嘿,我就知道一定会再见到姐姐的。姐姐,你能再抱抱我吗?”他说着往前踏了几步,张开双手,犹如初次见面。   阳光逐渐被阴云覆盖,微风拂过,吹起小孩的衣角。四月抿紧唇,转瞬展开笑颜,单膝跪地,伸出双手抱住他。   “姐姐,我下次还想听你讲故事,好么?”澈在她耳边细声问道,稚嫩的童音隐含坚定。   “好,我会讲很多故事给澈君听的,澈君不许再打断了哦。”   澈笑了笑,松开手,跑回自家妈妈身边,挥舞着手臂,笑容灿烂:“本大爷才不做这种事呢!姐姐,再见。”   “澈君,再见。”四月站起身,目送母子两人的背影消失才缓缓收回手,仰头直视阴沉的天幕,细碎雨点悄然滴在她的眼睑,划过眼角流下脸颊。   少女仰望着天空,表情淡淡的。心里一阵抽痛,梓攥紧拳头,从刚才的细节大约能推断出那个孩子的情况不太乐观,而两人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思做了约定的呢?   驻足片刻,梓走上前将少女拥在怀中,轻柔地抚摸她漆黑的发顶,死死抑制住心脏疯狂咆哮的念头。   “四月。”   “四月。”   “四月。”   “四月。”   他在她的耳边细细低喃,嗓音沙哑,镜片后的深紫眼眸翻腾着幽光。   四月是妹妹,只能是妹妹。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新的早有没有!!!这是因为我对另一个坑脑洞大开啊OTL   我决定加上晨曦公主,晚上来码一章233请各位多多支持。   这个综漫坑估计是个大长篇……七八十万字的那种OTL   各位请收藏我的文和专栏好吗!另外请尽情留言=3=么么哒,爱你们哟!   PS,我期待着长评OAO   ***   四月语录   这是第二个约定,永远实现不了的约定。   ☆、二十二章 作者有话要说:  高能预警,前方狗血!   掩面,请尽情留言……   这是我另一个坑,动动手收藏一下=3=   ***   四月语录   我的生日是四月一日,一出生便是一个谎言。   阴沉的天空转瞬挂上骄阳。   吃完午饭,梓去办好了出院手续,从行李袋中取出一套衣服递给四月,笑着说:“四月,换好衣服后我们开车去公寓集合。”   “要去哪里吗?”   “恩,去千叶县的别墅住几天,今天还要给琉生庆生。”   接过衣服的手倏然一滞,四月楞了一下,继而问道:“梓先生,你刚才是说千叶县么?”   “是千叶县,怎么了吗?”   “没事。”笑了笑,她抱着衣服走进洗手间,关上门她顺着门扉滑坐在地上,冰凉的瓷砖令她迷茫的神智清醒了许多。   千叶县……他们离开美国是不是回到千叶县了呢?   发了一会儿呆,她站起来脱掉身上的病服,手脚许多地方青青紫紫很是显眼,用指尖轻触,丝丝疼痛传来。垂眼凝视片刻,她侧身对着镜子撩起刘海,额头些许淤青。   这些都很难消下去,要是过几天被发现淤青化不开该怎么办?   揉了揉额角,四月收敛心思,换好白色圆领长袖、棕色九分裤,抱起病服打开门走出去。门外的梓一见她出来立刻将浅色的连帽外套给她穿上,顿了顿,她避开对方的视线,坐到病床上弯腰穿袜子,套上黑色的板鞋。   拎起背包,四月笑着说:“好了,我们走吧,梓先生。”梓伸手理了理她微乱的发丝,顺着姿势手一转握住她的右手掌,垂首回以温柔的微笑却略显强势的牵着她往门口走。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格外好看,细白修长,指甲圆润,适合弹钢琴。这么想着,她仰头问:“梓先生,会弹钢琴么?”   “会一点,并不太熟练。”   “这样啊。”她淡淡回答,对走廊上所有女性意味不明的目光直接无视。   梓显然也察觉到了,踏前一步遮住了自家妹妹的身形,随即说道:“四月喜欢弹钢琴的人吗?”   闻言,四月抿紧唇,弯了弯唇角:“我最讨厌钢琴了。”对方意外地看过来,她对上那双深紫眼眸,眯起眼笑了起来,瞳孔一片漆黑。   钢琴啊、音乐啊什么的,最讨厌了。   ***   驱车到日升公寓,大门前停了三辆款式不同、颜色不一的车,一旁站着众多外表出色的男人,路过的行人皆投以惊艳的视线。梓按了按喇叭,一群人循声望来,有着晃眼银发的椿干脆疾步过来,打开车门坐到后座。而梓则同时开门下车,临走之时瞥了自己双胞胎哥哥一眼。   “哟~~妹妹酱,身体还好么?”椿朝前座探出身子,伸手揉了揉四月的发顶,笑得十分灿烂。   “……”四月眨了眨眼,还没从对方热情非常的态度中回过神来,呆呆地回答:“很好。”   “看起来脸色还有点差,等到了千叶县要好好休息~然后明天欧尼酱带你去玩哟~”   对方亮晶晶的眼眸就像紫水晶一样漂亮,她不由得浅浅一笑:“好的,谢谢椿先生。”   “对了,椿先生,请问是去千叶县的哪个市?”   “浦安市噢~”   手指骤然缩起,她微微怔住,眼神无焦距地落在前窗上。   不会遇见的,一个市那么多人、那么多地方,怎么可能会遇见呢?   事实证明,当你越发不想见到一个人的时候,他越是会出现在你的面前。该说是上天在开玩笑呢,还是命运本该如此?   四月愣愣地看着对面马路,一对男女牵住小男孩的手,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他们有了孩子?   他们有了孩子……   他们有了孩子!   脑袋倏尔一片空白,她神色茫然,眼眸渐渐空洞。   时间倒回半个小时前。下午,众人刚踏进别墅将行李放好,右京便指挥众人做事,除了还没过来的风斗、祈织和枣,其余人都被他动员起来,顺便还列出了一张清单正打算自己出门购买。   四月见状,主动提出要一起去,右京立即反驳,她笑着回答:“右京先生,我可以帮你挑选食材。”   提前休假的雅臣撩起袖子附和道:“右京,带四月桑出去透透气也好。”   “右京哥,让我陪妹妹酱去~~~”扔掉扫把,椿一溜烟跑过来正想抢过清单,电光火石间被梓拽住领子,脚一滑跌坐在沙发上,他郁闷地转过头:“梓!你干嘛?!”   “好好打扫,购物不用你操心。”   “右右!我也想跟四月姐姐去!!”弥站在二楼栏杆处探出大半个身子,踮起脚尖高举着手,雅臣吓得脸色一白,睨到身后站着的琉生才松了一口气。   琉生轻轻地把弥拽回:“小弥、危险,不可以。”说罢,他转而对四月柔柔笑着:“四月、要我、陪你吗?”   同在二楼擦栏杆的侑介张了张嘴,还没说话便被自家二哥一个眼神遏制住,他讪讪地撇开头,挠了挠脸颊。   “右京哥、我、咳,我也可以帮忙。”昂在右京幽深的视线下默默说完一句话,尔后略显僵硬地转身。   光扫视一圈,挑唇无声地轻笑。   最后经过一番激烈的讨论,敲定由要开车载着四月一起去。十分钟的路程便到商场,要穿着一身休闲装,金灿灿的头发十分惹眼,四月看了看四周的路人,默默拉开距离,下一瞬低沉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哦呀,妹妹酱这是讨厌跟欧尼酱一起出来么~?”   “……并不是这样,我只是看到有人想找要先生说话,我去蔬菜区挑东西,要先生慢慢来。”语毕,她头也不抬地跑开。躲在柜架后面,四月稍稍探出去瞄了一眼,几个身材火辣、相貌漂亮的女子瞬间把要围了起来,后者勾起性感的微笑,游刃有余地应付着,一双金眸深不可测。   悄悄翘起唇角,她收回视线慢悠悠地从柜架里取东西。   等四月全部都买好回到原地时,要身边空无一人,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扯了扯衣摆,她推着购物车走过去,对方体贴地接过买单的任务,没有提及刚才的事。   舒了一口气,四月瞥见收银台后面排了长长的队,人一多空气就闷热起来。   摇摇脑袋,她对要示意之后跑出门口,扬起面容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   随意地掠过四周的景物,她微微一笑。   “妈妈,呐,妈妈!我要吃那个!”   突然传来小孩稚嫩的声音,她看向马路的对面。黑发小男孩踮着脚尖指了指路边的章鱼烧摊子,背对她的小孩父母似乎说了什么,小男孩鼓起腮帮子,又大又亮的黑眼珠子转了转,仰起小脑袋晃来晃去,小嘴巴一开一合。半响,小孩父母被说服了,转过身走向摊子,小男孩咧开嘴角在原地蹦跶了几下,一脸兴奋之色。   四月原本勾起的弧度在看清小孩父母的面容之际,霎时收敛。时间好似停在这一刻,周身所有事物刹那间消失了,独留她与对面的一对男女,什么声音都听不见、只有他们含糊的对话传了过来。   扑通……   是他们。   扑通……   遇见了。   扑通……   他们有了孩子!   吧嗒——   似乎有什么一下子碎掉了,随着摔落的刺耳声响,周遭一切猛地扑面而来。货车开过眼前,带起一阵风,呼啸着吹起她的发丝,拂过眼睛,入眼之处皆是残碎成片,汽笛声夹杂着嘈杂声在耳边放大、细细回荡。   啊……原来夕阳笼罩在身上也会觉得这么冷。   “妹妹酱?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充满担忧的男性嗓音划破虚无跃入耳内,四月眨了眨眼睫,面前倏然覆盖着大片阴影,她茫茫然地抬首,要俊美的面容近在眼前。   她没有作声,兀自向左迈开一步,那对男女牵着小男孩拐了个弯,灿然的笑颜缓缓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抿紧唇,四月倔强地远望那个拐角,身侧的手指悄然攥紧。须臾手指被什么一根根掰开,伴随着轻声细语,她一直紧绷着的背脊逐渐放松。   良久,她轻声说:“要先生,我离开一下。”   “好,我在这里等你。”   要想也不想地答应了,继而伸手揉揉她的发顶,极尽温柔地说道:“四月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点点头,她没去看要此时的表情,松开握住自己的手,冲着拐角跑去。   匆匆赶上前方的一家三口,四月堪堪停住脚步,拽起自己的连衣帽罩在头上,一步步跟在他们后面。   “妈妈,回家我能吃一个蛋糕么?”   “不行哟,妈妈还要煮好吃的晚饭呢。”   “诶~~~怎么这样!我想吃嘛~~呐、呐!爸爸~可不可以?”   “哈哈,我们家的弥生真是贪吃鬼,爸爸听妈妈的哦~”   “真是的,爸爸和妈妈太!小!气!了!”   …………   ……   脚步一滞,露在外面的淡色薄唇轻轻扬起,她双手插兜继续跟上。   弥生。   浅川……弥生。   很好听的名字呀。   弥生,意为新生。   我的弟弟,这个活泼可爱的小孩就是我的弟弟。   血缘真奇妙,他一笑,我的心情也跟着好转。   小男孩好像察觉到什么,回过头来看到她,楞了一下接着眯起眼笑了起来,如同一弯月牙。   “弥生,你在干什么呢?”   “没有呀~对了,妈妈,那我能不能吃一盒巧克力棒?”   “不行哟,不要让妈妈重复了噢?”   …………   ……   四月驻足,摘下帽子,表情淡淡地凝视前面的一家三口,低声呢喃:“回头呀,看看我啊……”   “呐,看看我啊……弥生都看到我了,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不回头呢?”   “……回头来看看我啊。”   女子侧头对着弥生说话,寡淡的五官扬起笑容,浅浅的、却倾尽了所有的柔软。弥生摆摆手,把手里的盒子递给她,朝男人伸出小手,笑得狡黠灵动。而男人无奈地摇了摇头,小心地抱起他,托到自己的肩膀上,印象中总是面无表情的脸一时间展开宠溺的微笑。   霞光静静地倾洒下来,弥生漆黑的短发弥漫着细碎光屑,大大的眼睛熠熠生辉,浅浅的光晕萦绕在三人周围,地上长长的影子缓缓地相连在一起,就像一开始就紧密相牵一样。   一家三口看起来是那么的幸福,在夕阳下闪闪发亮。   四月无意识地往前踏了一步,微微张大双眼朝他们伸出手,神色恍惚,细致苍白的脸透明得仿若下一秒就要消失在余晖里。   “回过头,看看我……”极轻的余音飘散在空中,带着不知名的撒娇味道。   一家人走进家门,站在电线杆下的四月渐渐收回手,低垂着头,孤单的影子在脚下安静地陪着她。   四周静悄悄的,偶尔有小孩跑过街道,嬉闹声清脆悦耳。   伫立许久,她抬脚走到离那栋房子的十步开外,慢慢弯曲着膝盖,跪在冰冷、布满细沙的水泥地上。   俯下身以额着地,一下、两下、三下。   直起背脊,她注视二楼窗边的投影,忽然笑了笑,无声地用口型说着:养育之恩,无以为报,请你们永远这么幸福下去吧。   起身,四月最后看了看,尔后毫不犹豫地转身。   在她被美和妈妈领养之后,有一天,她回到原先那个家想默默地看一眼他们过得好不好,却发现已人去楼空,在门口站到傍晚,她对着空荡荡的房子报以三跪。   从今往后,她彻底跟他们没有关系了。   四月一步步往前走,忽然埋头奔跑起来。   还记得吗?知重喜欢喝柠檬汁,有一天我问:知重为什么那么喜欢喝柠檬汁呢?   温婉的女子含着些许哀伤说,这样就可以对自己说心里酸涩的感觉是因为柠檬汁太酸了,酸到我心里去了。   从那时候起,我就决定以后想哭就喝柠檬汁,这样我便可以流着泪水笑着说,柠檬汁太酸了,都酸出眼泪了。   可是、可是啊……现在明明没有喝柠檬汁,我为什么还会觉得心里很酸呢?为什么感觉有点难过呢?   这样我可以哭泣吗?可以对自己说是因为心里酸酸的而哭泣吗?   呐,知重,可以吗?   你告诉我呀……   谁能来告诉我啊……   就算是骗我也好,请告诉我,他们会在闲暇之余想起那个名为浅川初夏的孩子。   只要一点点就够了,想起我呀,我不想被忘记。   ☆、二十三章      要走上前对着房子打量了一会儿,记住门牌前的姓氏便急忙赶回商场的停车场,远远就看到少女双手背在身后,站在车门前,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暗道糟糕,他快步走过去——   “要先生,我希望你不要调查。”少女抬起面容,眉眼如烟清清浅浅,漆黑的瞳孔波澜不惊。   他握了握拳头,伸出手轻揉对方柔软的发顶,笑着说:“放心吧,哥哥永远站在四月这一边的。”   四月微微一笑,转身打开车门,弯腰坐进去。靠在车窗上,她淡淡地注视窗外一闪即逝的景物。   有时候她忍不住会想,绘麻与她,美和妈妈更喜欢谁呢?后来她明白了,这个问题根本没有意义:美和妈妈对于自己,是同情的疼爱,对绘麻是发自内心的宠溺。   啊原来是这样,原来她在这个世界到头来所寻找的“爱”,不过是同情而已,但是啊、即使同情,她也欺骗着自己:美和妈妈是爱着自己的。   然后在夜晚被梦惊醒时,下意识地跑到客厅去靠近那抹背影,最后问“美和妈妈是爱着我的吗?”对方永远都会回答自己“妈妈是爱着四月的哦”,每每听到这句话,她就会越发陷入美和妈妈给予的不真实的爱。   “要先生,其实我不需要同情,比起同情我更喜欢你们用最初的态度来面对我。人都是憎爱分明的,我也一样,我也会嫉妒我所没有的事物、我也会羡慕别人拥有我所渴望的东西。”   霞光透过车窗投射进来,流转在她的脸上显得明明灭灭。   “就像我会嫉妒绘麻、我会羡慕绘麻一样。假设将我和绘麻放在一起,大家和美和妈妈都会选择绘麻吧,我知道的,所以请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对我,我并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可怜。”    伸出五指划开光线,她悄悄弯了弯唇角,半阖着眼沐浴在最后一抹余晖中。   “所有的结果,我从一开始就知道的。”   车子缓缓地停在别墅前,她转过头对上要幽深的金眸,眯起眼轻轻笑了一下,继而下车打开后座门取出购物袋,兀自走进大门。   浓郁的彩霞悄然落下,黑暗爬上天幕。   没有谁是完美的,所有人的内心都会有不可见光的一面。   ***   夜晚降临,灯火通明的别墅里异常热闹。   宽敞精致的饭厅里,右京将一道道菜色摆放好,时不时冷冷睨一眼企图偷吃的椿;梓帮忙布置着碗筷,在看到自家双胞胎哥哥又在作死的时候叹口气上前拯救;昂和侑介躲在一旁避免被爱作死的五哥波及,雅臣管束着弥不让他被椿给影响到。   要倚在客厅的落地窗前,左手无意识地转动黑色佛珠,神情若有所思。缓步下楼的光款款而来,睇着他笑盈盈地问:“要,你出了一趟门就魂不守舍的噢~?难道是遇到什么好玩的事儿了么~?”   “没有,只是觉得有点累。”捏了捏眉心,要垂下眼睑,面露倦色。突然两束白光照了进来,刺眼又强烈,眯起眼他抬头望去,风斗正从车里走出,俊秀的脸张扬不羁。   “风斗永远学不会尊重哥哥啊,看来今晚得好好教导他一下。”掀起唇角,他似笑非笑地说道。   光闻声瞅了瞅他,不感兴趣地转回头,凝视着二楼靠近回旋梯的第一间房,倏忽妖娆一笑。   房间内,四月正抵着房门朝手里拿着一套衣服的琉生说:“……琉生先生,今天你才是主角,所以我应该不用穿得那么隆重吧?”   琉生漾开一个柔和的笑容:“四月、是女孩子,要好好打扮。”   “……我觉得我这一身衣服就可以了。”   四月一袭浅色长裙,外面罩着一件镂空的青色罩衫,看起来既清新又显得淑女范十足。琉生摇了摇头,表示这套衣服算得上过关但太过于保守,全身上下都被遮得严严实实的。   眼见他一步步逼近,四月朝右边后退,一副宁死不从的模样。僵持了一会儿,琉生忽然想起了什么:“难道四月、是担心、身上的青紫?”   “诶?”   四月露出些许惊讶的情绪,琉生便知自己是猜对了,继而对她招了招手:“四月、不用担心,我们都、知道。过来,换上衣服、好吗?”   晶莹剔透的浅紫眼眸含笑看着她,温柔得像是能把自己融化。抿了抿唇,她放弃抵抗,上前接过衣服,走向房内的浴室。   良久,四月换好衣服走出来,琉生上下打量,满意地划开嘴角的弧度。   “接下来,稍微、化点妆。”   楼上折腾得正欢,楼下的兄弟有些等不及了。风斗、祈织与枣都赶了过来,一群人围坐在沙发上,面面相觑,宽大的电视正播放着风斗的连续剧。   弥瘫坐在地毯上,默默叹了口气:“呐~~雅雅,还不开始么?”   “再等一会儿,女孩子打扮起来总会花一点时间的,小弥要有耐心。”   听到此话,他顿时来了精神,睁着亮晶晶的眼睛问:“咦?难道是四月姐姐在打扮么?我还以为是琉琉呢~这样的话,我就有很多耐心等四月姐姐了噢~~”   侧趴在右京肩上的光笑呵呵地说:“小弥真不愧是朝日奈家的孩子~有待培养哟~”   “诶?光光要培养我什么呢?”   光刚要回答嘴巴便被塞了一块仙贝,他向上望,右京深海般的眼眸布满薄冰,警告意味十足。伸手捻起仙贝,他摊手道:“这可真遗憾呢~小弥,小右京不让我说噢~”   “你就闭嘴吧,光,小心你今晚得到外面露营。”要坐在左侧的沙发上,烦闷的感觉盘踞在心头,令他很是焦躁。少女在夕阳下对着一家三口伸出手的模样,一直在脑海里徘徊。   狠狠皱起眉头,他干脆地起身迈步拉开落地窗,坐在走廊边。   瞥了要一眼,风斗不耐烦地双手抱胸:“我说啊,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看那个女人打扮的!要是还不开始,我就要回公司了!我明天还有工作等着呢!”   “风斗!四月桑是你妹妹!你居然用这种口气说话?!”右京冷喝,拧起眉宇。   撇了撇嘴,风斗直接站起来朝右京扬起下巴,扬起一个讥笑:“右京哥,说是妹妹,也不过是个孤儿吧?哦不对,应该说是——一个离家出走的‘孤儿’,恩?”他就是看不爽那天那个女人满是怜悯的眼神,她以为她是谁?!区区一个外来者罢了,竟敢对他露出那种眼神?!   当一个人心里被阴影蒙蔽,那么他所看到的事物皆是对立的。风斗正是如此,那天认错人已经让他非常不爽,四月不巧踩上他的地雷,踩上一个名为“绘麻”的地雷。   客厅霎时安静下来,只有电视传出的嘈杂声,众人诧异地望着站在回旋梯顶端的少女,一旁的琉生对风斗投去忧郁的目光。   “香织,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的心里满满都是你,一颦一笑……”荧幕内风斗所扮演的高中生微微蹙眉,漂亮的眼眸盈满水雾,薄唇勾起苦笑,正在对女主角深情告白。   与之相比,刚刚吐露恶劣话语的真人风斗实在是呈现出了极端的反差。   少女从头到尾都没有去看风斗,双手交叠放在腹部,一步步迈下阶梯。小巧的肩膀裸、露在外,细致微凸的锁骨在灯光投射下隐隐泛着莹白光泽;一袭浅黄的抹胸短裙衬出她笔直修长的双腿、薄如蝉翼的轻纱沿着小腹一直延伸到膝盖,透明的绸面上钩织出一朵精致的雏菊花,纹路清晰可见、花瓣稍稍向内收敛。   漆黑柔顺的长发垂落在背后,随着动作左右摇曳;纤长浓密的睫毛半垂着,犹如不安的蝴蝶微微抖动翅膀,盛满光华的黑眸直视前方,倒映不出任何人的身影;细白的面容平静淡然、好像压根儿没听到刚才那番话,她走下最后一层阶梯,展颜一笑:“让大家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请开始吧。”说罢,她转身朝饭厅走去,长发拉开一道漂亮的弧度,纤瘦的背脊永远都是挺拔如峰。   沉默良久,众人才在弥小声提示下起身齐齐来到饭厅,而风斗则是掩去眼底那惊艳的波动,跟着坐到位置上。   一时间气氛尴尬无比,身为当事人的风斗也是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时不时瞅向斜对面的少女。   没人开口说话,四月起了个头:“雅臣先生,现在是不是应该先唱生日歌?”她看着雅臣,瞳孔浓稠得像是化不开的墨水。   “啊?啊对!大家,我们来唱生日歌吧!”雅臣手忙脚乱地招呼着,额角渗出点点冷汗。   右京猛地出声打断,嗓音倏尔结冰;“等一下、大哥,唱歌之前先让风斗给四月桑道歉。风斗,站起来,你今晚的态度实在是令人失望至极。”   被当众训斥的风斗脸色转黑,心底那一丝丝后悔转瞬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冷笑道:“啊,是这样么?我可不认为你们对我抱有期待过,你是说吗?我亲爱的哥、哥!”   一言不合,两人立即吵了起来,最小的弥缩在雅臣身边,琥珀色的大眼睛渐渐弥漫起水雾。   吵闹声跃入耳内,四月捻起一撮发丝放在掌心,面无表情地垂眸凝视。   琉生先生说希望看到她长发的样子、并且还说大家也会很期待,自己才戴上了这顶假发,从来都是短发示人的她第一次戴上虚假的长发。刚才照着镜子一看,还真像上一世的相貌。知重最喜欢的就是她的长发,总是会笑着说,四月的头发像绸缎一样又黑又亮,真漂亮。   思及此处,她弯起唇角,黑眸一片柔软。   知重,不管看到什么都能想起你,果然只有你才会一直陪着我,即使只是回忆,也足够让我开心了。   四月掀起眼帘,看向吵得起劲的众人,轻轻出声:“呐,右京先生,我并不在意,所以能请你们不要吵架吗?今天是琉生先生的生日,你们这样对琉生先生很不公平,不需要为了我而让大家不愉快。”   “啊雅臣先生请不用说抱歉,我再重新说一次,我并不在意风斗君刚才的话,毕竟他所说的是事实。现在,让我们揭过这件事,进入生日会可以吗?”   接下来的时间里算不上多欢快,平淡的唱着生日歌、周围的灯光全都被关掉,只有蜡烛微弱的暖光在闪烁。琉生站在中间,闭眼许愿,待生日歌唱完,他也正好张开眼吹灭烛光,灯光同时亮起,他看向四月,绽开醉人的笑颜。   努力鼓动气氛的椿眨了眨眼,促狭地说道:“琉生琉生!你许了什么愿望?是不是希望早日脱单呐?嘿嘿~~”   “此言差矣~人生之乐便是早日享受到——”   砰地一声,要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右京用力地敲了一下头壳,揉揉脑袋,他摇着头叹息:“右京哥呐、老二呐、这些知识小弥早晚都得知道的,还不如——”在对方冷冰冰的目光下,他默默闭嘴。   “我说要啊、你不要总是在妹妹和弟弟面前做不好的榜样行不?算是大哥拜托你了。”雅臣苦恼地皱起眉,被拜托了的要连忙摆摆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看起来有些搞笑滑稽,众人不由得开口挤兑他。   至此,原先凝滞的氛围终于热闹起来,枣掏出烟笑了笑,看着四月问:“四月,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到时也给你热热闹闹的庆祝一下。”   “诶?”被点到名的四月愣愣地与他视线交汇,歪着头思索片刻,尔后浅浅笑道:“我的生日是四月一日,不过我并不喜欢过生日,所以不用麻烦枣先生和大家。”   琉生切好蛋糕,招呼着四月过去,椿趁此时凑到枣旁边,狠狠地勾紧他的脖子,低声说:“你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枣一头雾水:“什么?”   “……就你这智商你到底是怎么当上领头人的?!四月的身世你忘了吗?她应该不希望被提及生日这种敏感的事情吧?大笨蛋!出门不要说和我、梓是三胞胎!丢脸!”   椿如机关枪一样哒哒哒的说出一连串话,等枣反应过来,对方早就溜之大吉。攥紧拳头,枣起身想去找回场子,又转而想起自己那鲁莽的举动,他看向少女。   长发垂在锁骨处,映衬着那细白的皮肤,隐约透出一股诱人的风情,少女莞尔一笑,抬眼间,琉璃般的眼瞳闪耀着细碎光屑。   呼吸猛地一窒,枣收回目光,挠挠脸颊,极力忽视心底一闪而过的悸动。   ***   吃完蛋糕和大餐,众人开始转移场地到客厅寻找饭后活动。弥提及国王游戏,被雅臣和右京立刻否决;椿提及摇骰子,被梓一巴掌呼了过去;侑介提及抽鬼牌,被风斗讽刺太幼稚。   “那到底玩什么?!”弥鼓着腮帮子,深感无聊。   光摸了摸下巴,笑得十分灿烂:“那,大家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吧~”   “诶?!”   游戏是这样的:雕刻着花纹的一面是正面,数字那面的是反面;一群人各自支持正面或反面,如果是正面,抛硬币的人就指明支持反面的其中一个进行真心话或是大冒险,反之亦然。   不想参加的人都得被弥的眼泪逼得坐回原位,于是开始了用抛硬币决定谁来说真心话,谁来做大冒险。枣表示要不要这么无聊?!椿和弥回击:就是这么无聊!   四月抚着翻腾的胃,抿紧唇没有参与进去,奶油那黏腻的触觉好似还残留在口腔里,让她非常想吐个干净然后细细漱口。   游戏从弥第一个开始,他抛起硬币,眨着灿亮的大眼睛紧紧盯住在空中旋转的小小硬币,转眼坠落下来,他伸出左手背稳稳地用右掌心合上硬币,兴奋地说道:“来来来~~现在谁支持正面,谁支持反面?”   侑介:“正面!”   祈织:“……反面。”   椿:“恩~~我也猜反面噢~”   雅臣:“正面。”   风斗:“嗤,肯定是反面。”   昂:“正面。”   梓:“反面。”   琉生:“正面。”   要:“正面。”   光:“反面哟~”   枣:“………………反面吧。”   右京:“正。”   一个个说完,弥眨巴着眼睛问:“四月姐姐,你猜正面还是反面?”   涣散的精神力致使四月听不太清对方说的话,她茫茫然地启唇:“正、正面……”还未说完弥便兴致勃勃地扬起小脑袋:“OK!那我要揭晓咯~!1,2,3!哇!是正面噢!!”   白嫩的手背赫然是映着花纹的那一面,支持正面的呼出一口气,支持反面的都是性格迥异的人,没有一个露出忐忑不安的表情。   弥笑眯眯地扫视过椿、风斗、梓、光、枣的脸,哪知他们都十分不给面子,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态,扁了扁嘴,他一气之下随便指了一个。   众人顺着指尖看去——双腿交叠的风斗。   “好了,风风,你是要大冒险呢还是真心话呢?”   挪了挪位置,他沉默片刻,回答:“真心话。”   “好!那么现在就对四月姐姐说真心话!”弥小脸一板,挤眉弄眼地示意风斗现在是道歉的好时机。   “……”   其他人闻言都楞了一秒,随即各自明里暗里对弥竖起大拇指。现在台阶也给了,就看风斗下不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这里看这里看这里看这里看这里看这里看这里看这里看这里看这里看这里看这里↓   对于风斗,我对他的定义是性格扭曲,对家里人脾气非常大。而自我中心的他还没从绘麻的漩涡中脱离出来就又遇到一个闯入朝日奈家的妹妹,其实他的迁怒情况跟椿起初有点相似,只不过他有一个原由来抵触四月。我相信风斗即使再恶劣也不会对自己犯下的错误视若无睹,他也会察觉到自己满含恶意的话对四月造成伤害,只不过叛逆心强的他被右京一训斥,立刻被激起怒火。   ↑以上就是对风斗的解剖,希望各位看了这一章反应不要太大,如果有人讨厌风斗就表示我把他给刻画崩了……这点我得深深地道歉OTL   好了,11号的更新就到这,12号也就是今天的更新等我有时间再上来更新。   另外啊,请各位看了尽量留一下言,我在爬月榜,请各位多多支持~收藏一下我的专栏吧OAO   最后,本文是关于前世回忆与现实回忆的穿插,所以如果有哪里看不懂的,请提出来,我会一一解释=3=   ***   四月语录   人为什么要互相伤害呢?   ☆、二十四章      风斗抿紧唇撇开头,好半响才低低说了一句:“妹妹酱,抱歉……”声音之低连坐在他旁边的枣都听不太清楚,于是枣果断地拍着他的肩膀,表情严肃:“风斗,在道歉的时候要看着对方的眼睛,声音响亮点!”   “啧!”咋了一下舌,他转过头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少女,沉声说道:“真是抱歉啊妹妹酱!”   “……”   寂静。   风斗顿时来了火气,蹭地一下站起来:“我可道过歉了,先回房了!”长腿一迈,他越过茶几目不斜视地踏上回旋梯。   弥见状,小心地凑到四月身边,轻轻摇了摇她的手臂:“四月姐姐?风风刚才道歉了,你听到了吗?”   脑子好似一团浆糊的四月压根儿没听到任何声音,拼命搅动着的胃将她的心神全部夺去,压抑住想吐的感觉,她愣愣地看着弥。   “什、什么?”才一张嘴,胃袋里的东西一下子涌上喉咙,她咬住嘴唇猛地站起来,磕磕绊绊地说:“不好意、思,我去、一下洗、洗手间!”   说罢她逃也似地跑上楼梯,长发晃过众人的视线。   弥拍了下手掌,恍然大悟:“我知道了!四月姐姐一定是饮料喝多了!”   “……”几个年长的若有所思,光起身撂了一句“我去看看妹妹桑”便跟了上去。   来到房门前,背后戳着数道目光的他微微一笑,抬手敲了敲门扉:“妹妹桑,我是四哥哟~”   屋内没有丝毫动静,挑起眉,他再次曲起手指敲了敲。良久,连琉生都忍不住站了起来的时候,光干脆试着转动了下门把,恩,没有上锁,他果断地推开走了进去,隔绝楼下一干人的视线。   踩在柔软的地毯,些许水声从浴室里传来,光倚在墙上,安静地等着。他再怎么喜欢观察事情也不会鲁莽地闯入女孩子的浴室,嘛,应该说要是把妹妹桑吓跑可就不好玩了~   伫立一会儿,他渐渐察觉到不对劲儿,似乎有什么奇怪的声音夹杂在唰啦啦的水流声里。拢了拢眉,他一步步朝浴室走去,随着接近,那道声音越发明显。最后他站在浴室门前,撕心裂肺的呕吐声钻进耳内,令人不寒而栗。   原本想要开口询问的光略一思量,轻手轻脚地推开浴室门,里面的景象让他倏然顿住脚步。   少女趴在地上,低垂着头,长发遮住了她的面容,苍白的脖颈弯曲成一个天鹅濒临死亡的弧度;花洒的水流由上而下冲刷着她的身子,一层淡淡的白色顺着皮肤流到地面,青青紫紫的痕迹显露无疑;浅色布料黏在她的身上,姣好的曲线若隐若现,点点血色从裙底流出,混杂在水里,蜿蜒而过划进出水孔,一股怪异的美感硬生生呈现在光的眼前。   似是察觉到什么,少女抬头,黑眸氤氲着薄薄的雾气,丝丝血红顺着嘴角缓缓地滑入脖颈,神情茫然宛如稚子一般。   光不由得屏住呼吸,环视过整个浴室,瞥到脏乱的呕吐物之时瞬间了然。他挽起袖子关掉花洒的开关,上前蹲在少女旁边,挑起她尖尖的下巴,凑近轻声说:“妹妹桑,原来你不喜欢吃蛋糕么~?”   少女没有作声,被迫扬起的面容暴露在灯光下,光线投射进瞳孔,镀上浅浅的莹润光泽。   笑了笑,光用修长的指尖轻点她的脖颈,指腹立刻染上红色:“恩~看来你几乎把胃都快吐出来了。”   “光先生……请放开我。”少女细细的声线犹如奶猫,霎时激起光的征服欲。平时波澜不惊的少女此时以如此柔弱的姿态来面对自己,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兴奋的事情了吗?   “恩~~妹妹桑现在的样子可不太适合出去呐。”他与她之间只有一张薄纸的距离,彼此的呼吸萦绕在空气中,墨绿眼眸幽幽涌起暗色。   “光先生,你到底在期待什么呢?我自认为,我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你。”少女淡淡地说着,薄唇一开一合,粉嫩的舌尖隐约可见。   光眯起眼眸,灿然一笑:“哦呀,妹妹桑不用妄之菲薄,你可以给的东西有很多哟~比如——爱。”   “我可是很期待你能在朝日奈家掀起多大的浪花,一个拥有孤儿身世的你,听起来多令人怜惜,是吧?而且你的性子,简直就是天生的吸引人呐。你没发现吗?越来越多的兄弟在暗地里注视你、尤其是梓,那不得不抑制住的感情在眼底翻腾,就像水潮一样起起伏伏。”   “……感……情?”   “阿拉,我亲爱的妹妹桑不会以为是亲情吧?那怎么可能,世界上所有男人对在意的女人只有一种感情——爱情,裹上了兄妹禁忌毒药的爱情更是越发使人沉沦呢~~”   原本恍惚的思绪逐渐被光的话语拉了回来,四月凝视对方饶有兴趣的艳丽脸庞,片刻后移开视线,瞳孔涣散地盯着灯光,喃喃道:“爱情?光先生,爱情啊——是很恐怖的。”   她转而对上那双墨绿眼眸,黑眸里是满满的厌恶与虚无,她看着他,却恍如透过他看向飘渺的方向。   光微怔,随即动了动,两人的唇瓣立即相贴,一时间空气仿佛凝固。淡淡的血丝顺着相接触的地方黏在唇角,他忽然闷笑一声,尔后单手搂过少女的脖颈将这个吻深入,舌尖舔过她的唇缝,接着极其轻柔地钻了进去。   少女面无表情地任由他摆布,瞳孔一片漆黑,如同浓墨。   目光相交半响,光松开那柔软的唇瓣,摊手道:“妹妹桑还真是油盐不进呢~这样我可是会很无聊的,呐,多少给点反应怎么样?”   睨了他一眼,四月径直起身,血红霎时顺着大腿内侧流了下来,一股突如其来的疼痛袭上小腹,皱起眉她对着光说:“光先生,我要换衣服了。”   光耸肩:“OK~OK~妹妹桑要保重身体噢!”站起转身,含笑的面容转瞬变得晦涩不明,他抬手抚上唇角,敛下眼眸。   目送那道修长的身影离开浴室,四月脱下衣服,看着手中全然脏透了的布料,她默默叹了口气。这可是琉生先生的衣服,该怎么对他解释?   待她收拾好自己已经将近十二点了,吹好一头短发,她换上黑色的宽松运动装。想起还没交给琉生的礼物,四月连忙拿出在商场里买的相框,仔细地把纸张装裱进去。   画上的青年眉眼如水,眼波流转间满是温柔,盈盈浅笑的面容美好得不似凡人。   抚摸画中人的嘴角,她笑了笑,打开门抬脚踏出。   ***   客厅横七八竖躺着一群人,茶几上满满当当都是空酒瓶,红酒烧酒各种酒……椿抱着酒瓶子醉眼朦胧地喃喃自语,时不时傻笑一下,覆盖住右脸的头发被撩起来,露出一双紫水晶般剔透的眼眸;昂仰躺在沙发上,高大的身形向内蜷缩,闭着眼好像在喊着谁的名字;枣侧趴在茶几下,只露出一个亮晃晃的橙色脑袋,左前方的手机屏幕在闪着微光;侑介的脸上搁着风斗的脚,张大嘴巴呼呼睡得正香;风斗握紧拳头放在脸侧,俊秀的面容一派宁静。   除了这几个睡姿奔放的,其他人都安安静静地合眼或躺或坐。四月一个个扫视过去,发现少了两个人,弥君应该是在楼上睡觉,那——祈织君呢?   揉了揉闷痛的小腹,她从楼梯旁的储物柜取出几条毯子,轻手轻脚地给几人盖上。几条毯子不够分,想了想,她在衣架上拿下几件外套,凑上前正要给昂披上,不经意间听见对方的梦呓,透出几许哀伤。   四月顿了顿,第一次如此仔细地打量昂的相貌,深蓝色的短发稍微覆盖住额头,剑眉微拧,线条分明的脸庞显得很是硬朗。垂眸凝视顷刻,她伸出手放在他的发顶上拍了拍,伴随着轻声细语,他的眉心逐渐松展开。   给众人都盖好衣物,四月直起身朝落地窗走去,隐约有个背影站在外面,没等她拉开窗门,那个背影渐行渐远。   诶?眨了眨眼,她回头看了看深陷睡眠的朝日奈兄弟们,下一瞬拉开窗门复又小心翼翼地关好,小步跟上。   别墅坐落于稍显偏僻的地区,前方是一片小树林,穿过小树林往左走半个小时就是街区,此时那个背影却毅然地往右走。   夜晚的风凉飕飕的,拂过身体引起一阵寒颤,枝桠窸窣作响,斑驳树影投射在地上,随着风向变幻着姿态,略显诡秘。   黑暗笼罩着大地,四月凝望地上的寥寥月色,谨慎地紧紧跟随。走出树林,爬上长长的石梯,视野豁然开朗,大片月辉映入眼帘,一座神社悄然出现——   脚步猛地停住,她张望了下四周,那抹身影消失得无影无踪。急忙地跑到庭院,她倏忽瞥到神社旁边还有一条小路,抿紧唇,四月缓步接近。   悬崖边立着一道纤长身影,灰蓝短发细细飘扬间闪耀过细碎星光,整个人沐浴在浓郁的月色下,朦朦胧胧。   “……祈织君?”   身影一滞,继而转过身来,背着光的轮廓模糊不清,一双褐眸蓦然翻腾。四月走过去,与他并肩而立。   山崖下是汹涌咆哮的河川,在昏暗中好似张着血盆大口,危险至极。   “祈织君,你在这里做什么?”她侧头问道,对方闻声望来,嘴角勾起笑意,一股违和感涌上心头,四月不着痕迹地挡在他身前。   “我睡不着,每每闭上眼,我眼前皆是大片大片的红色,我心爱的女孩躺在血泊中,她朝我伸出手,哭着说‘祈织,你不来找我吗’,‘我好寂寞啊……’”祈织精致的脸庞一半陷入阴影一半点缀着月辉,像是白天与黑夜两个极端——诡谲妖异。   微微张大双眼,四月惊讶后垂下眼睑,一言不发地倾听祈织柔声叙说。   对于深陷回忆中的青年所说的细节,她只有一个感觉:啊原来又是爱情。   “后来,我遇见了一个女孩,我认为她就是我的救赎,我靠近她,她是那么的柔弱,就像花朵一样不堪一握,但是啊她的笑颜让我恍如坠入美梦。她一定是我的女孩带来拯救我的,我一边渴望着她又一边为自己的心情感到痛苦,我怎么能忘记我的女孩呢?我不能,所以我决定带她一起去找我的女孩……”   绘麻……?她抬眼仰望悬挂在天边的一轮圆月,清冷的光辉静静地倾洒下来。   “可恨的是总有人来妨碍我,为什么要来妨碍我呢?我希望带她与我的女孩相见有什么不对吗?”   听到殉情的片段,四月不由得看向祈织,那双褐眸浮起毛骨悚然的偏执,他抬眼对上她的目光,微微一笑。   “四月桑,你能了解我的痛苦的,是吗?你与我是多么的相似,同样堕入无边无际的绝望中,夹在深渊的缝隙苦苦挣扎,你也渴望着解脱吧?你掉落水里没有挣动,是不是在等待离开这个世界?”   祈织越过她向后退了一步,冷风呼啸而起,吹拂着两人的发丝与衣角,凭空增添一丝诡异。   “这次不会有人妨碍我了。”   “来吧,四月桑,我们一起离开。”   他朝四月伸出手,万千光辉穿过他的身躯,将他湮灭在茫茫月影中。飞鸟振翅划过天幕,带起轻微的扑哧声,转瞬即逝。   这一刻,连世界都安静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   我的专栏   ↑麻烦收藏一下我的专栏吧OAO   ↑这是我哟,可!爱!吗!【喂   嘛,今天算是双更了吧……?【深沉脸】   最后请尽情留言~   ***   四月语录   你知道生命是什么吗?   ☆、二十五章 作者有话要说:  四月与祈织一起跳崖,全文完   好吧我开玩笑的【喂!   掩面,谁叫你们连长评都不给我OAO   好吧其实是我卡文了【深沉脸   ***   四月语录   生命是上天赐予的奇迹。   盯着那只修长白皙的手不语,半响,四月绕过他停在离崖边的一步远,只要后退两步,她就会立即坠入汹涌奔腾的河川。   背后危险的气流在暗中潜伏,张开双手,她眯起眼笑了起来:“祈织君,你知道生命是什么吗?”   两人位置调换,祈织回过身看着她,褐眸微微张大。   “你知道在母亲肚子里的感觉吗?”她又问道,继而缓缓合上眼,视野一片黑暗。四月弯了弯唇角,浅浅的音调一字一句由喉咙里溢出:“漆黑的空间里什么都感受不到,就好像在水里一样,起起伏伏怎么样也找不到定点。很久很久之后,渐渐的,有什么渗透进来,好似是母亲的声音,还有母亲的心情也一点一点传达了进来。”   “身体仿佛被赐予了力量,我轻轻伸展了一下手脚,母亲立刻惊呼起来,然后有人说‘宝宝,我是爸爸噢,宝宝要乖乖的,不然妈妈会很辛苦。’”   “……很神奇吧?我居然还记得这种事情。那种被期待着出生的感觉,那种和母亲一起成长的感觉,真的很神奇呢。”   四月睁开眼低低笑了一下,随即上前用指尖轻点祈织的心脏处,细声说:“祈织君的心跳,是美和妈妈赋予你的,是美和妈妈陪着你一起成长的,祈织君是在父母的期待下,在兄长的期待下出生的。就算是为了美和妈妈、为了兄弟,祈织君也不能忍受活着吗?”   祈织没有作声,垂下眼睑似乎若有所思。她收回手指,低头凝视长长的影子,微风轻拂,地上的影子扭曲了一下,良久,她开口:“祈织君,人死后会变成另一种模样在这个世界存在,并不会去什么天堂啦还是地狱啦……祈织君若是想去找她,是找不到的。”   抬眼撞上他惊慌的目光,四月浅浅一笑。   “祈织君为什么不换个角度想呢?假设你是她,你死去后会希望看到她为了你不顾一切地追寻你而去吗?你希望看到她的家人为了她的决定而陷入痛苦吗?”   “人并不是只有爱情支撑着才能活下去,即使跌跌撞撞地在人生的路上一次次摔倒,在你的身后,还有最爱你的家人在陪着你。”   “祈织君,你知道吗?其实你并不孤单,你的身后,永远有珍惜你的人在守护你。他用着他的方式在守护着他最爱的弟弟,就像你一直守护着你的爱情一样,就算已身心疲惫,只要你回头看,他依然会在。”   她对上那人感激的眼神,踮起脚尖拍了拍祈织的头顶,尔后径直离开。脚步轻快地走到石梯边,四月回头望去,模糊间那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所谓心结并不是仅靠三言两语就能解开的,不过……从出生便一直生活在一起的家人和兄弟,真的很美好呢。   移开视线,她扯了扯衣袖,扬起微笑跑下阶梯。   小时候在医院里,她偶然看到有一辆推床推往妇产科,捂着大肚子的女人脸色痛苦,旁边还有一个稍显年轻的金发男人焦急地跟着跑。   出于好奇心,她跟了上去,推床被推进一间产房内,男人被护士拦在外面。停在不远处,她静静地倚在墙上,房里传出女子撕心裂肺的喊声,男人焦虑地在走廊上转来转去,皮鞋踏出清晰的声响,一下一下敲击着心脏,他时不时揪住头发,表情复杂至极。   随着时间流逝,女子的喊声逐渐无力,她攥紧手指暗自担心。过了很久,就在她想着该回病房之时,清晰的、响亮的啼哭声蓦然响了起来,她猛地掀开眼帘看向男人。   男人低垂着头抵在墙上,晶莹剔透的泪水从阴影里滚滚而落,细微抽噎声夹杂着喃喃低语钻进耳内,她茫茫然地捂住胸口。   好像有点难受,这是为什么呢?   对了,自己出生的时候父亲母亲是怎样迎接她的?   “哦我的孩子!”护士抱着孩子走出来,男人激动地凑上前,身高一米八多的人哭得像个小孩一样。   片刻后,推床紧跟着被推了出来,床上的女子虚弱地笑了笑,男人一脸怜惜地吻了吻对方的眼睛,耳鬓厮磨说着悄悄话。   突然,女子看到她并且招了招手,迟疑地走过去,女子用纯正的英语问她要看看孩子吗?   呆呆地点了点头,一旁的男人立刻抱起她凑到护士那里,吓了一跳后她小心翼翼地探头观察被布料裹紧的孩子。   小小的头、紧闭的眼睛,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巴。   真是不可思议——生命就这样诞生了。她伸出手轻轻地握住孩子的手指,几乎同时,那小小的、热乎乎的手指也握住了她。   刹那间她猝不及防地有了想哭的冲动,吸了吸鼻子,她在男人善意的笑声里落回地面。   “四月桑?”   倏地驻足,四月从回忆中拉回思绪,眼前是面露倦色的右京。她望了望四周,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回了别墅。   右京捏着眉心,问:“四月桑,这么晚你去了哪里?”   “我跟祈织君到神社散散步。”   “……”半夜散步散到神社去?他狐疑地注视自家妹妹平静的面容,略一思忖,招呼对方坐在走廊边。   沉默顷刻,他暗叹一声:“四月桑,风斗的种种言行,还请你原谅他。”   被凝固的气氛压得屏住呼吸,闻言,四月默默松了一口气,复又笑着说:“右京先生请放心,我并没有在意这件事。”   听到此话,右京条件反射地想推一下镜框,手指却扑了个空,顿在半空的手在自家妹妹的眼神下默默换个姿势再次捏了捏眉心。   “……很抱歉,在这个家里,真的是让你受了很多委屈。”收回手,他侧头垂眸凝视少女,没了镜片的视线稍显模糊。   “右京先生请不要这么说,委屈什么的并没有,相反我很开心能与各位相遇,日后回忆起这段时光想必会不由得勾起嘴角吧。”少女站起来走了几步,回身朝他展颜一笑。   右京微怔,少女背着月光的面容朦朦胧胧,霎时一个突兀的问题脱口而出:“你有什么愿望么?”   她似乎楞了一下,黑眸快速地掠过一丝光芒。许久,她敛下眼睫,低低地说:“愿望是……想要活着吧。”   完全出乎意料的回答,右京眯起眼想要看清她的表情。   四月下意识避开对方的灼灼目光,凝睇从落地窗里投出来的亮光微微出神。上一世的愿望是什么呢?实现了吗?   唔……好像是希望有个温暖的怀抱——在遇见知重的时候就已经实现了。接着她便不知足地有了下一个愿望——希望知重能多爱自己一点。   这个愿望伴随着她死去,又醒过来。   要是她没那么贪心的许下这个愿望,是不是就能永远停留在遇到知重的那一刻呢?   抓不住的光渐渐幻化成一个女子的模样,她笑容温婉地朝四月张开手,宛如下一瞬就会说:“四月,累了吗?过来吧,我抱着你走。”   愣愣地上前,四月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的指尖,相触的瞬间女子一点点化成光点消失不见。   看,这就是贪心的后果。   她对自己说。   滞在空中的手掌蓦然贴上温热的东西,四月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进一个坚硬的胸膛。   “……右京先生?”轻喊一声,她挣扎着要离开,禁锢自己的手臂却越发收紧。   耳边响起对方细微的叹息,进而低沉的声线跃入耳内:“四月桑,不要在男人面前露出这种表情。”   眨了眨眼,她扬起面容,映入眼帘的是深海般幽深的眼眸,如一汪潭水,沉静的表面下隐含着灼热的温度。   ——一种令她恐惧的温度。   腰部被对方锢紧,四月抿紧唇用手掌抵在右京的胸膛上:“右京先生,我不明白你现在的举动是为了什么。”   从少女略带哭腔的说出她想要一个家的时候,自己就开始不对劲儿了……不、大概是在更早以前,自己就对这个名义上的妹妹涌起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像是心疼、又像是别的什么在心底深处骚动起来。   而此刻,她柔软的躯体就在自己的怀中,许是酒精上脑,右京不假思索地低下头,轻轻地吻在她淡色的唇角,湿润的舌尖擦过唇缝,引起一阵战栗。   四月猛然张大眼睛,男人吞吐间染上淡淡的酒气,在空气中久久萦绕。   神智悄然离去,耳畔回荡着女子沙哑的嗓音——“四月,你知道吗?爱情啊,是很恐怖的。”   “爱情会把你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把你变成可怕的魔鬼。”   垂在身侧的指尖骤然缩紧,她偏过头避开男人侵略性的气息,出声说道:“右京先生是为了什么?”   寂静在蔓延,她抬眼望去,浅浅的月辉在那双眼眸里缓慢地流动,犹如覆上薄薄的冰霜。   许久都没有应答,四月吐出一口气,动了动身子发现对方的手臂露出缝隙,她立刻连连往后退,总算是离开了那让人窒息的怀抱。   仰头看了看右京晦涩不明的脸色,她抿唇绕开他,跳上走廊走进屋内,坐在对面沙发上的琉生正一声不吭地注视她。   不知道琉生先生是几时醒来的。   混沌的头脑顿时恢复清明,四月拿起搁在茶几上的相框,递给他:“琉生先生,生日快乐。这个是我的小小心意,来不及准备一份更加精致的礼物,真是抱歉。”   琉生柔柔一笑,接过相框:“这个、就很好。”说罢,他越过自家妹妹的头顶看了眼落地窗外高大的身影,牵住她的手往回旋梯迈步。   “四月,累了吧?我送你、回房间。”   ☆、二十六章      四月浮浮沉沉中被敲门声惊醒,揉着坠胀的小腹坐起身,她茫茫然地环视略显昏暗的房间,直到再次响起敲门声她才回过神来。   披上外套,她顺了顺头发走过去把门打开,一头亮眼的红发映入眼帘,她微怔:“……侑介君?”   侑介挠着脸颊,面皮泛红:“啊、就是那个……上次不是说了吗?出院就带你去神社参拜一下,虽然现在是早了点……”他越说越小声,最后垂首局促地抬眼瞄她。   现在时间是2月23日六点三十九分。   四月看了看他举起来的手机屏幕,再顺便凝睇时间下面的字才知道今天是周末,默默点头,示意他稍等之后便关上门。   想了想,她快速地洗了个澡,整理好面容换下睡衣,从行李袋里掏出衣服换上。一身嫩绿色针织衫、黑色短裤和亚麻色中筒靴,看起来很是显小。   ……她的衣柜里有这些衣服吗?梓先生在哪儿找到的?   疑惑了一会儿,她收敛心思赶紧拎上浅色风衣跑出门。侑介倚在墙边有些昏昏欲睡,听到开门的声音立刻望过来,愣愣地回视她,瞬间脸颊爆红。   “好、好了?走吧……”说罢,他埋头径直往前走,四月眨了眨眼,不明所以地跟了上去。   两人轻手轻脚地踏出玄关,大门一开,一股晨风吹拂进来,空气中萦绕着些许湿意,天幕涌起微光。   一路无言地穿过小树林,四月跟在侑介身后往右走,心想应该是昨晚的那个神社吧。   果然,走了一段路便看到长长的石梯,昨晚昏暗看不清楚,现在仔细一看这条石梯的表面有几许斑驳裂痕,显然是存在很久了。   侑介见她一边走一边低头观察阶梯的模样,笑着解释:“听雅臣哥说,这座神社自别墅建起的时候就已经坐落于这里了,大概有几十年了吧。平时来这里的人也不多,但我小时候经常跟椿哥和梓哥来参拜,倒是近几年没怎么来过。”   说话间两人走上最后一层阶梯,缓缓接近摇铃处,四月看着侑介掏出硬币,迟疑地问:“……侑介君,该怎么参拜?”   侑介闻言楞了楞,继而拿出一个5円递给她,示意对方跟着自己的动作来进行参拜。   行了一礼,由上而下将香火钱投进木箱。   “摇几下铃铛。”   四月上前晃了晃铃铛的末端,清脆的铃声霎时在寂静的神社里回荡。等侑介也摇铃后,两人接着弯腰深深鞠了两下躬,最后将手掌举到胸口拍了两下。   “好了,许愿吧。”   耳边是少年清朗的声线,四月茫然地低头盯着脚尖,尔后弯了弯唇角,合上眼。   神明大人,假若您听到我的声音,拜托您停下脚步聆听我的愿望。我恳求您保佑弥生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长大,我恳求您保佑澈君手术成功、从此一生远离病痛。   最后,我知道我很贪心,但我还是想恳求您保佑美和妈妈永远幸福。   良久,四月睁开眼,身侧人好奇地直直看着自己:“四月,许好了么?”看他的表情像是想问什么又死死憋着。   笑了笑,她弯腰再行了一礼。   “好了,侑介君。”   刺眼的金色光辉悄然跃上天空,徐徐染上一片绚丽的颜色,明媚耀眼。   “那、回去吧。”侑介似是可惜地看了眼阳光,转身往回走。见他神情不对,四月不由得问道:“侑介君,怎么了吗?”   “……错过日出了,神社旁边有条小路,往那里走能看到非常美丽的日出。”他叹了口气,火红的头发像是跟着主人的心情一样暗淡了下来。   听罢,四月微微张大双眼,复又连连迈下两层阶梯,回身看向他,漆黑的发丝顺着动作划过半空,一双黑眸盛满揉碎的暖光。   她指着他的头顶,亮晃晃的光线刺得她眯起眼,须臾声音清浅地说道:“我已经看到了哦,侑介君。”   侑介顺着苍白纤长的指尖望去,金黄色的太阳已然半挂在天际,万千光芒静静地洒遍大地。   两人彼此无声地看了许久才逐渐往回走,这次侑介反而打开了话匣子,一个劲儿地说话,像是学校的趣事啦兄弟们的糗事啦、还有一些自己的烦恼。   “上个月的考试成绩不理想让右京哥知道了,暑假的时候我怕是得呆在公寓跟作业奋斗了。”   四月脚步一滞进而若无其事的接着走,垂下眼睫掩住眼瞳中掠过的波动,漫不经心地问:“暑假……难道不是都会有作业的吗?”   闻言,侑介立刻转过头来看她,神色恹恹地回答:“虽说是这样,但暑假也有蛮多活动的——海边是必须要去的,还有咳咳、咳……夏日祭典也是可以去凑下热闹。”   “我也觉得大海很好。对了,侑介君,夏日祭典是什么?”   拐了个弯走进小树林,金灿灿的晨曦从交错的枝桠里投射下来,抬脚踏过之时,长长的影子会跟着变幻动作。   “夏日祭典就是借着由头去吃喝玩乐、还有那啥……约会什么的……”   前方少年还在絮絮叨叨的解释,四月站在原地笑得眉眼弯弯,陪自己的影子玩了半响,她连忙追上去,碰巧对方侧过头来,问:“……你刚才干嘛了?怎么在喘气?”   她摆摆手,脑子转了转,立即扯开话题:“侑介君喜欢夏日祭典么?”   捻起垂在脖颈处的发尾,侑介撇开视线,稍显羞涩地说:“倒也不是……只是大部分人都挺想跟女朋友来一次夏日约会吧。”   不理解这种想法的四月眨了眨眼,接不上话茬。   “啊到那时小弥肯定会去的,四月,你正好一起去见识见识,有挺多吃的、有趣的摊子,还有烟火。”   夏日……   “说起暑假那还得提起家族旅行,不知道今年的暑假右京哥会计划着去哪里……”   走出小树林,不远处一栋精致华丽的别墅跃入视野。四月默默听着身侧人的话语,喃喃道:“夏日……还有多久呢?”   “诶?好像还有三个月吧……?”抓耳挠腮地思索着时间,侑介自顾自地点头:“是的,还有三个月。”   三个月……   四月悄悄翘起嘴角,低低的、细细的音调从喉咙溢出:“原来还有三个月啊。”没搭理对方疑问的眼神,她几步跑到大大的落地窗前,客厅躺着各种睡姿的人。而从外面看进饭厅,隐隐有一个高大的背影正在忙碌。   伫立顷刻,她在侑介的催促下绕回玄关,脱鞋走进去。   男人听到声音探出身子,一头浅色的短发被梳理地一丝不苟,精细的镜框架在鼻梁上,换下笔直的西装,转而穿上布料细致的休闲装,整个人看上去倒是少了平日里的冷冽,多了几分亲和力。   看到两人刚回来的样子,他淡淡问道:“侑介,你一大早带四月桑去哪里?”   透过镜片的锐利目光毫不犹豫地刺在自己脸上,侑介偏开头,嘴角微微抽搐:“……去那个、去神社参拜了一下。”   审视般地颔首,右京不动声色地看了看没有出声的少女,找了个理由把自家弟弟支开,气氛顿时凝固。   沉默片刻,他开口道:“……四月桑,昨晚真的很抱歉,让你有了不好的回忆,我非常抱歉。”   低沉的声线带着宿醉的涩哑,四月侧目,斟酌着回答:“右京先生喝酒了,所以我不会去介意。”   ——我是清醒的。   这句话他怎能说出口?他的酒量向来不错,况且昨晚在光蓄意灌醉大家的时候,他默默把要扯在自己面前挡了很多酒。虽有些酒精上脑,但说到底还是心里深处的不知名情绪促使他低头吻上那柔软的唇瓣。   右京攥紧拳头,音节在唇边打了个转,最终化为一声轻轻地叹息:“是的,我喝醉了。”   话音刚落,他清楚地看到少女明显松了一口气,黑眸稍稍亮了起来,并且终于扬起面容,正眼看着自己,嘴角绽开浅浅的笑意。   “右京先生,需要帮忙准备早饭么?”   紧紧地盯住眼前的黑眸,他移开视线,一个呼吸间便回到温文尔雅的朝日奈家二哥模样,神色温柔。   “那就拜托四月桑了。”   挽起袖子,四月跟着走进厨房,两人一时无言。默默地把一碗米饭盛好,她忽然听见右京说:“四月桑,我有件事情忘了问你,你那天摔下楼梯的左手衣袖上为什么有大片血迹?!”   动作骤然停住,她马上又若无其事的继续拿起另一个碗,笑着应声:“可能是蹭到了吧。”   说谎。   袖子被往上折了两下,明显是要掩盖血迹。   眸色渐深,右京凝视自家妹妹的背影暗自琢磨了一下,又问道:“四月桑,若是我没发现,你是想瞒着我们吗?”   “诶?右京先生在说什么?”   “回东京后,四月桑请跟我们去医院检查一趟。”联想起对方之前一直对抽血的抗拒,他态度强硬地补上一句:“如果四月桑没有什么怕被我们发现的,那么走一趟也没所谓吧?”   抿紧唇,四月没有作声。厨房里只有锅子煮东西的声响,过了很久,久到客厅传来椿懒洋洋的叫嚷,她才低低地说:“右京先生,能给我一点时间整理一下吗?我会如实告诉右京先生的。” 作者有话要说:  啊我真的是卡文了啊……这两章比我码前面的还要痛苦【深沉脸   另外我从不回头看前面的章节,感觉我是活在自己的世界写出来的东西也就自己看得懂……   捶地,有种淡淡的忧伤。   看到有读者说看不懂,我突然觉得挂在新晋上好羞耻,文笔渣情节渣各种渣默默捂脸OTL   ↓↓↓↓↓↓↓↓↓   ↑↑↑↑↑↑↑↑↑这是四月的人设图,超!好!看!的!感谢bs的lz君!   ***   四月语录   一切都是拖延时间罢了。   ☆、朱利番外      卷缩起蓬松的大尾巴,朱利趴在枕头上,一抬眼就能看到女孩柔和的侧脸,看了下时间,它不由得出声提醒:“小千,该睡觉了!”   “好的,我再看一会儿就睡,朱利先睡吧,晚安噢。”   眯起眼,它含糊地应了一声,昏昏沉沉间好似听到了另一道清浅的声音,脑海里浮现出一头漆黑的短发。   ——那个孩子,过得还好吗?   第一次见到那个孩子是在阳光明媚的午间,她一袭浅色长裙,眉眼如烟,看过来时一双黑眸盛满光华。   漆黑的发丝,苍白的皮肤,黑与白糅合在一起,呈现出最干净、最清澈的模样。   “你好,我叫四月,朝日奈四月,请多指教。”她弯起唇角,笑颜如花。   看起来是个安静的孩子。   它暗自心想。   而通过接触下来,那个孩子的性子确实安静又乖巧,但是它总感觉有些说不出的异样。   算了,反正也不关自己的事。   纠结了一会儿,它抛开心思,跟着小千投入新生活。   万万没想到的是,小千考进了离家较远的大学,她选择住进宿舍,周末回家。   诶!!!那它该怎么办?!   “朱利就呆在家里好吗?我会拜托四月桑照顾你的。”   学校那么多雄性它才不放心呢!不行!它必须跟着去!   朱利这么信誓旦旦的宣言,转眼间被小千交给麟太郎,于是它被麟太郎死死地抓在手心,含泪看着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女孩拖着行李箱离去。   好吧,那它就只能跟着麟太郎混了。   就在它这么想着的时候,麟太郎又决定要出远门,美和天天忙公司时常不在家,于是它最终整天跟那个孩子窝在家里。   没人陪它说话,它百般无聊地躺在院子里晒太阳,那个孩子靠在树下,埋头作画。   说实在的,它从没见过一个女孩,一个15岁的女孩能过得如此枯燥——除了作画就是看书,它默默嘟囔:“怎么就不上学呢?”   “我不喜欢上学。”   诶?朱利循声望去,那个孩子笑得眉眼弯弯,显然是在跟它说话。   “你能听懂我说话?!!”   “恩,朱利很有趣呢。”   哦天哪,它以为这个世界除了小千和琉生,不会再出现第三个人能跟它沟通了。不过既然能交流那这日子也不会太无聊,因此它开始每天一睁眼就劝那个孩子出门见识见识别的事物,谁知她倔的很,只愿意在家附近溜达几圈。   “你这算是出门吗?”朱利闷声说,那个孩子看了它一眼,复又笑着摊开书本,安静地学习。   它郁闷了几天,那个孩子总算是良心发现,拎起包包带它出门了。踩在她肩头上,它发现这孩子着实太瘦小,比起小千矮了半个头,连视野都不一样了。   一路上,它察觉到这个孩子对一些细小的事物很感兴趣,像是公园里结伴玩耍的小孩子、画满涂鸦的墙壁、沾满雨露的树叶、夕阳下人们离去的影子。   每每看到这些事物,那个孩子总会驻足用手机拍下,翘起嘴角注视好半天,最后拖着孤零零的影子回家。   真是个奇怪的孩子,比起小千来,那个孩子真的太过于孤僻了。小千虽然安静内向,但遇到朋友和家人就会开朗许多。   啊说起朋友,那个孩子连一个朋友都没有。   它问过她为什么不主动交朋友,这样一个人不寂寞吗?   那个孩子黑眸亮晶晶的,浅笑嫣然:“我有美和妈妈就足够了。”   “美和是亲人,朋友是友情,你怎么就不懂呢?”朱利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她闻言歪着小脑袋思索半响,继而问:“那朱利做我的朋友好么?”   诶?对上那双琉璃般的黑眸,它楞了一下,接着昂起脑袋,一脸骄傲:“好吧,小爷我就允许你跟我做朋友。”   “谢谢朱利,朱利是我第一个朋友呢。”   不知怎么的,这句话一直盘旋在心底。   从那天开始它便搬到那个孩子的卧室居住,周末就回到绘麻房间,长久以来,它知道了那个孩子的习惯——经常性在半夜被梦惊醒,睁开眼会一脸茫然地环视四周,任由它怎么呼唤都没用。呆坐片刻,她突然掀开被子冲出房门,它不放心地跟了上去。   在客厅里坐着一个人,她好似找到救赎一样,跌跌撞撞地扑到那个人怀里。   “阿拉,四月,睡不着么?”   “美和妈妈是爱着我的吗?”   “妈妈是爱着四月的哦。”   听到回答,那个孩子笑得非常满足,好像得到了全世界,一双黑眸亮如星辰,整片星空都在眼瞳内流转,耀眼得令人惊叹。   “我也爱着美和妈妈。”   只要每次在梦中醒来,那个孩子始终是条件反射地冲到客厅寻找那抹背影。当没有找到的时候,一片黑暗中,她会躺在沙发上,蜷缩起身子,轻轻拍着自己的头顶,哄着自己睡觉:“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细细的、低低的歌声传入耳内,它莫名觉得心里酸酸的,这首歌从一个字没听懂到逐渐能听完整首——因为那个孩子唱了很多遍。   为什么要对一个背影那么执着呢?   朱利没问出口,或许是怕那双清澈见底的黑眸染上点点哀伤。   听说那个孩子是美和在三年前从孤儿院里领养的,领养前过着怎样的生活呢?它不知道,可是它知道那个孩子忘怀不了过去。   有一天,天空阴云密布,那个孩子带着它来到一栋典型的美式屋子面前,庭院的金发女人匆匆收起衣服,招呼几个孩子赶紧回屋。   “你认识这户人家么?”它问。   她还没作声,表情淡淡的,直到绵绵细雨滴落身上,她才缓步离开。雨越下越大,等一人一鼠回家之时天幕已经完全昏暗,轻手轻脚地合上门,她在玄关整理着衣服,隔着一扇门,客厅内隐约传来嬉笑声。   朱利跳下地板,小心翼翼地探出身子往客厅望去。英俊的男人笑得爽朗,大掌按在女孩头顶上轻轻地揉了几下,一脸宠溺;美丽的女人推开他的手,将女孩搂进怀里,垂首表情温柔地说着什么;坐在两人中间的女孩朝他们羞涩浅笑,盈盈水眸弯成月牙,娇俏的面容洋溢着幸福。   一家三口的气氛融洽温馨,衬着暖黄的灯光,美好得让人不忍上前打破。   它默默转回头,一眼就看到那个孩子站在门边,漆黑的发丝黏在苍白的脸颊,黑眸微微闪烁,淡色的唇抿得紧紧的,   美和!回过头来呀!你所爱着的孩子正期盼你能回过头来冲她招手,不要把她隔绝在外啊!回过头来啊!看看她啊!看看四月啊……   它在心里拼命叫嚣着。   明明小千现在这么幸福是它乐见其成的不是吗?为什么……为什么它会为那个孩子感到心疼呢?   最终她安静的绕过客厅,径直上楼回房。朱利看了看客厅,而后跟上。   房内,那个孩子沿着床边坐下,一身衣服湿哒哒的,晶莹的水滴静悄悄地滑落地板,清脆的滴答声在房间回荡。   “四月!快去洗个澡!不然你会发烧的!”   只有这一年来陪在那个孩子身边的朱利才知道她的身体有多么虚弱,平时磕磕绊绊留下的淤青久久不散,经常性流血,稍微吹点风淋点雨隔天就会高烧不断。   而这些,美和并不知道。公司繁忙,她一周也只有周末两天才回家,所以才有了刚才的那一幕。   每逢周五傍晚,那个孩子早早吃完饭就会跑到落地窗前,额头抵着玻璃眺望着大门,一站就是几个小时。   “你站在这里干嘛呢?”它不解地问,她轻声说:“朱利,你说,今天会是谁先回家呢?美和妈妈?麟太郎爸爸?绘麻?”   它瞪大双眼,耳畔是那个孩子清浅的嗓音:“真期待。”   最后谁也没回来,她等来的只有美和让她自己吃饭的电话。   那个孩子垂下纤长的睫毛,笑着说:“放心吧,我一个人吃饭就好。”   很多事情谁也不知道,只有它知道——衣柜内的箱子里满满都是美和的画像、后来逐渐增加了麟太郎的、绘麻的、它的;每次生病她都会顶着高烧,熟练的到医院挂号,自己取药,自己照顾自己;她的手机里永远只有三个号码,每次铃声一响,她都会深呼吸几下,一边接听一边手指无意识地蜷起;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她经常在落地窗前徘徊,纤瘦的身影格外寂寞……   谁也不知道,只有它知道。   然而,只有它知道有什么用?   朱利不止一次的祈祷那个孩子能够得到幸福,可是、可是啊!为什么上天不肯放过她呢?!   漫天血色铺满了它的视线,它呆呆地看着鲜红液体从那个孩子的鼻腔涌出,须臾染满整个下颚,划到苍白纤长的脖颈。   白映着红,极端的颜色刺激着它的瞳孔紧缩。   它看着那个瘦小的身影摇摇晃晃地倒下,纤长的睫毛微垂,好似蝴蝶悄然振翼,凄美空洞。   “朱利……朱利、不要担心,我没事哦……”她虚弱地笑了笑,瞳孔一片漆黑。   那么多血……那么多血!!那么多血怎么可能会没事?!!!   “真的没事、朱利,答应我,不要告诉任何人,好不好?”   你在拿你的身体开玩笑么?!我不会答应你的!我现在立刻叫小千赶回家!   “朱利,朱利……答应我,拜托你。”   你到底在逞什么强?!你是不想活了吗?!你想离开美和吗?!!   “不是的,朱利,我啊……最喜欢美和妈妈了。”   良久,晃过神之后,那个孩子娴熟的擦干血迹,朱利强硬的表示必须去医院检查开药。她沉默半响,收拾好狼狈的面容,将它放进包包内,前往医院。   做完检查她隔天再来取检查报告,朱利从包包的缝隙钻出耳朵,仔细地聆听表情严肃的蓝眼睛医生说话,奈何说出来的全都是英文单词,它一个字没听懂,只能暗暗记在脑子里。   那个孩子听完全部,浅浅微笑,薄唇一开一合,继而取药回家。   它焦急的等到小千回家,状似不经意地把那段话复述给她听,话音刚落,小千惊讶地看着它,微微蹙眉道:“这段话翻译出来是:急性骨髓性白血病拖到现在即使进行手术,康复的几率也大概只有30%,前提是能找到合适的骨髓。朱利,这是谁跟你说的话?”   “啊我从电视里看来的,因为听不懂所以想问下是什么意思嘛。”它胡乱地搪塞过去,跑到那个孩子房间,张嘴就问:“你早就知道了么?!”   她楞了楞,尔后垂下眼睑,低声说:“恩,我早就知道了。”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说出来呢?!早点说出来不就能得到治疗了吗!!!”   “……治不好呀,朱利。”   “所以,你亲生父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抛弃你?”   “不是的,是我自己离开他们。”   朱利烦躁的走来走去,接着问:“那栋房子……是你原本的家?”   “恩,朱利真聪明。”   “那他们去哪里了?”   那个孩子闻言茫然地摇了摇头,转头看向窗外,细声低喃:“去哪了呢……?”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美和居然提出要那个孩子去日本!美名其曰:“四月自己在家太孤单了,让她去日本拓展一下视野,说不定还能交上好朋友呢!”   “而且日本有很多家人,四月不想要见一见吗?”   开什么玩笑!四月现在去日本那些雄性只会排斥她!况且她最需要的只有你!她不需要那些雄性!她为了你学习了好多日本料理,就盼着你能夸奖她一句!她为了你画了好多画,说是希望等她走后你看到画就能想起她!为什么你就不能看到她所付出的努力呢?你难道没发现她没有动过你给她的钱吗!为什么……为什么不陪她到最后?!   朱利愤怒地吼叫,然而在美和听来只是一连串的“叽叽叽叽”,她不禁问道:“四月,朱利这是怎么了?”   那个孩子低头盯着脚尖,随后抬首柔柔一笑:“朱利大概是饿了。美和妈妈,我去日本。”   抱起朱利,她走回房间。关上门躺在床上,她抱紧它:“没事的,朱利,这都是我自己愿意做的,所以不关美和妈妈的事,不要生气了哦。”   “那你该怎么办?”   死神的脚步无声无息地朝你一步步逼近,你到底是抱着怎样的想法才能每天露出笑颜的呢?   “唔……我在等着四月来临,朱利,四月的太阳是最灿烂、最温暖的哦,听说春天的时候,日本会有樱花盛开。在生命的终点,看完樱花,我会找一处靠近大海的地方,静静地度过余下的日子。”   那双黑眸没有对死亡的畏惧、只有平静的坦然,它甚至能看到些许轻松。   到了日本,谁能在你被梦惊醒之际给你一个拥抱?   朱利看着那个孩子拖着行李箱打开大门,阳光一泻而入,纤瘦的背影朦朦胧胧,宛如披上透明的光纱。   “朱利,你听我说。我最近会开始忙起来,没有时间照顾你,放你自己在家我也不放心,不然你——”   思绪被小千的声音给拉了回来,它几乎是脱口而出地打断了她的话:“我去四月那里。”   小千征住,尔后笑着说:“朱利还真是喜欢四月桑呢。”   “咳哼……我是怕她自己太寂寞了。”   “那我打电话给四月桑说一下,你到了……那里,要照顾好自己噢。”   “放心吧,倒是你,小千,不要搭理那些黄毛的雄性%¥&……”   几天后,朱利被小千要回日本的同学捎带上飞机,窝在笼子内,它仰头看了看一碧如洗的天空。   四月,属于你的春天就要来了,而我将会陪你到终点。 作者有话要说:  大姨妈来势汹汹……评论明天再回复。   ☆、二十七章      睫毛微微抖动,四月茫茫然地睁开眼,侧过头,小少年精致的睡脸近在眼前。   ……这是谁?   坐起身,她愣愣地环视房间,半响,思绪逐渐清明。拿过搁在床头的手机,她用指尖点着屏幕,一封邮件跳了出来。   [四月桑,朱利大概傍晚就会到达机场,麻烦你去接它一下。这段时间就拜托你照顾它了,真是抱歉]   朱利?   啊对了,绘麻前几天说过朱利要来日本。   什么时候说的?唔……忘记了。   现实与梦境,她开始渐渐分不清了。   回好邮件,四月低下头默默发呆。早晨右京先生已经发现端倪了,出于名义上的兄妹名分,他们肯定会送她住院的。   但是……她并不想住院,所以是时候离开了。   收起心思,四月掀开被子,轻手轻脚地绕过弥走下床。蹲在床边,她伸手捋了捋对方凌乱的发丝,弯起唇角,轻声开口:“弥君,弥君,该起来吃午饭了哦。”   小少年细细嘤咛,好一会儿才掀开纤长的眼睫,琥珀色的大眼睛布满水雾,呆呆地眨了眨眼,他突然伸手搂住四月的脖颈往下拉,小脑袋搁在她苍白的颈窝上蹭了蹭。   “唔……四月姐姐,好困!”   四月靠着床头坐下,调整好姿势将弥抱在怀里,听到那孩子气的话浅浅一笑:“醒来的时候看见弥君,姐姐吓了一跳呢。”   “嘿嘿~~我可是趁着谁都不知道溜进来的噢~!唔~四月姐姐的被子香香的,有阳光的味道,好舒服~!”弥一边说着一边越发粘紧自家姐姐,一股清浅的香味在鼻间萦绕,说不出的好闻。   四月任由他的动作,黑眸掠过一丝涟漪。   弥生……   好想听弥生喊自己姐姐。   像是把弥当成了那个黑发小孩一样,她微垂着眼睫抱紧小少年,阳光悄悄从窗沿弥漫,须臾间照亮了整个房间。   少女抱着小少年,漆黑的发丝闪烁着点点亮光,细致的面容镀上一层薄薄的柔软橙光,琉璃般的瞳孔盈盈流转,满满的温柔呼之欲出。   噗通、噗通……   昂站在门边,不由得屏住呼吸,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在耳边回响。   “昂君?”   轻柔的嗓音犹如流水般婉转动听,在寂静的房间内分外清晰,昂瞬间回过神来,撇开头,低低地扔下一句“可以吃饭了”就转身跑开。   姐弟俩齐齐注视他高大的背影离去,弥歪着脑袋略一思索,继而笑眯眯地说:“我知道了!昂昂是害羞了噢~!四月姐姐不用理他。”   起身的动作一滞,四月笑了笑没有作声,整理好衣服牵着弥踏出房门,缓步走下楼梯。   客厅里围坐了一圈人,大周末的众人多少有些懒散,尤其是椿,没骨头似得靠在梓身上,不时打个哈欠。   四月扫视一圈,看到那头蜜色的长发时微微蹙眉,下一瞬那人似乎若有所察地抬起头来——   “哦呀~我们家果然是小弥最给力呐~!”光朝她抛了个媚眼,细长的手指状似不经意地滑过嘴唇,墨绿眼眸幽幽闪动。   所有人的视线顺着光的话语投向她,表情不一,眼神各异。落地窗外的阳光正好,她却感觉寒意从心底一点点蔓延。   “光光在说什么啊?”   暗暗叹了口气,四月被弥拉着走过去,右京同时起身:“人到齐了就开饭吧。”   闻言,弥脚下一转,率先冲到饭厅,挨着她的右边坐下,琉生默默地坐到左边,两人目光交汇,他柔柔微笑。   全员落座,各自说了声我开动了便端起碗筷,右京跟雅臣对视一眼,由右京开口道:“四月桑,我跟大哥商量过了,回到东京就帮你准备入学手续。”   饭桌上霎时寂静下来,四月愣愣地抬首,手指下意识的握紧筷子。   “是的,四月桑,你还这么年轻,得享受一下校园生活,可以在学校交些朋友然后放学去附近的咖啡店啊或是蛋糕店什么的……”说罢,雅臣神色温柔地看着自家妹妹,一双暖棕色的眼眸溢满关心。   一些回忆骤然涌上脑海,抿紧唇,四月低下头,轻声拒绝:“我很感谢雅臣先生和右京先生的好意,但我并不需要上学。”   其余人面面相觑,祈织垂眸凝视少女平静的侧脸,启唇道:“四月桑,布莱特圣特丽亚是一所好学校,你不妨考虑一下。”   “那种学校规矩多!”侑介顶着自家哥哥淡无波澜的目光硬撑着说:“……你可以考虑阳出高校。”   弥不满地鼓起腮帮子:“什么嘛!小侑太讨厌了!布莱特圣特丽亚哪里不好了!四月姐姐,我们一起上学嘛~好不好?”   椿:“诶~~妹妹酱,不然可以去我的母校哟!”   枣:“我个人觉得布莱特圣特丽亚就行。”   昂:“……阳出不错。”   风斗:“哼。”   琉生:“四月,跟小弥、一起上学。”   梓:“右京哥,不用那么急着准备入学手续吧?让四月好好考虑。”   光:“恩~~梓真是个好哥哥呐,妹妹桑不想上学就来跟着我工作吧~!”   要:“大哥,我同意梓的话。”   闹哄哄的讨论声钻进耳内,额角一阵抽痛,四月面色恍惚地盯着眼前的米饭,漆黑的发丝垂落脸颊。   在得知要上小学的时候,她满含期待的等待入学。上一世她没有去过学校,所有知识全部是知重教导她的,因此她从没跟同龄孩子交流过,再加上她的性子本就比较安静,于是没几天她就被同龄孩子冠上“孤僻、冷漠、傲慢、哑巴”等等各种各样的词语。   学校老师委婉地劝父母是不是该带她去看心理医生,美国孩子向来开朗活泼,沉默寡言的她在学校里很引人注目,同学们对她由最初插班生的新奇到后来的异样眼光,最后她默默的接受了父母的退学安排。   原来上学是这样子的啊……面对同龄的孩子显得她在这个世界是多么的格格不入……从此她不再期望学园生活。   “我不需要上学。”   四月抬起面容,倔强地重复:“我不需要上学。”   “四月桑,可以说一下理由吗?”右京放下碗筷,深海般的眼眸紧锁住她,镜片稍稍闪过白光。   “……春天,等过了春天,到时候我会听从雅臣先生和右京先生的安排。”语毕,她起身毫不犹豫地离开饭厅。   梓看着少女拉开落地窗的门走出去,浓烈的不安跃进心头。   ——为什么要等到春天?   所有人都有这个疑问,只有右京隐约好似抓住了什么,一闪而逝的思绪令他拢紧眉宇。   ***   四月坐在走廊边,阳光笼罩在身上暖乎乎的,突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回头看去,椿精致的脸庞咫尺之遥,她默默往左边挪了几下:“椿先生?”   “妹妹酱!欧尼酱带你去玩!”   “诶?”   “离这不远有个游乐园噢~!妹妹酱想去玩吗?”椿蹲在她身边,银色头发在暖光下徐徐反射着微光,金色的光晕在他周身缓缓流淌。   四月楞了一会儿,想起邮件,迟疑顷刻后果断点头:“好的,椿先生请等一下,我去换衣服。”   傍晚拜托椿先生去机场接朱利。暗自心想,她起身回房间。   椿睇着自家妹妹走上楼梯,转回头撞进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里,夸张地拍了拍胸口,他笑着问:“哟,小弥这是怎么啦?”   “阿椿!我也要跟四月姐姐去游乐园!”弥提高音量,椿立刻上前捂住他的嘴,咬牙切齿地说:“……小弥,小点声。”   偷偷往饭厅瞄了瞄,椿拉上窗门,伸手勾住弥的脖子一副哥俩好的模样,一粉一银的两个脑袋凑到一起:“小弥,哥哥跟你说,刚才你听错了,哥哥的意思是带四月去散散步噢!”   “……阿椿你当我听不懂日语么?”   被自家幺弟鄙视地看了一眼,嘴角微微抽搐,椿转了转眼珠子,摆出了哥哥的姿态:“你明天还得上学吧?作业写好没?要是让雅臣哥知道我带你去游乐园,我会被他唠叨死的,所以小弥你就行行好,放过哥哥吧!”   “没有作业噢~!明天是学园祭啊!”   “……”椿无语凝噎。   “阿椿,你是想刷四月姐姐的好感度吗?哼哼~~被我发现了哟!光光说大家都在偷偷刷四月姐姐的好感度,我才不想落后呢!”   闻言,椿皱起眉头,他实在搞不懂这个光哥到底在想什么,引起了一波又一波的争执是为了什么?   “喂喂喂阿椿!你不答应我,我就去跟雅雅和右右说!”弥站起来,双手叉腰。   挑了挑眉,椿懒懒地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回答:“好呀~小弥可以去说,后果可能就是某个小屁孩会被雅臣哥拎在手里然后看着我开车离开~!”   “阿椿才是小屁孩!可恶!我要去找光光!”   弥一脸怒气的转身,头顶上的呆毛晃来晃去,眼看着就要拉开窗门,椿眼疾手快地扯住他的领子:“不要说不过就找光哥,你这个习惯不好,得改,知道不~?”   “知道个毛线!”   “……”椿震惊了,谁教这孩子这么说话的?仔细一想,他貌似说过这句话……?   于是两人纠缠了好久,椿敌不过弥的撒娇功底,撒开脚丫子狂奔上楼,跑到最近的房间,打开门闪身躲了进去。他呼出一口气,抬眼间顿时怔住。   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微弱的光线中少女正弯腰穿衣服,黑发凌乱,苍白的皮肤格外显眼,上身穿着白色的麻料衬衫,下身仅仅只套着一条黑色内裤,笔直修长的双腿若隐若现……   “椿先生!”四月麻利地穿好裤子,唰拉一声拉开窗帘,霎时刺眼的亮光一下子涌了进来,两人不适应地眯起眼。   椿顶着模糊的视线走过去,脚下一个踉跄往前扑倒。   “砰——”   一声闷响过后,房间陷入安静。 作者有话要说:  恩……该说点啥?   本来今天是要双更的,但明天我姐姐会带刚出生一个多月的女儿过来,所以我现在要来默默做准备,明天就能抱到软乎乎的婴儿了啊啊啊啊太激动了……   所以……大概后天双更吧【深沉脸】   另外非常感谢这几天补分的几位,如果你们能打2分我会更高兴的OAO   最后这文已经写到十万字了,我这才发现原来昂、枣都还没有专场,我震惊了!   于是我们抛开他们两个吧【喂】开玩笑OTL下一章其中一个有出场噢!各位可以猜猜看~   最后的最后,大概快完结了吧……【喂】好吧我又是开玩笑的OTL   ***   四月语录   听到了吗?春天的脚步声。   ☆、二十八章      脑袋着地引起了阵阵晕眩,四月面色恍惚地半阖着眼,模糊的视线中隐约有一头银色头发在晃来晃去,她闭上眼缓和了一下,复又睁开,待仔细看清现在的处境后——   “椿先生!!!”   银发青年趴在她身上,左手撑在地板,右手覆上她的柔软,长腿压住了她的双腿,听到声音,那人还似迷茫地抓了抓。   抿紧唇,她艰难地挪动身子,登时一脚踹了过去。   咚的一声,后脑勺磕到木质床沿,银发青年龇牙咧嘴地揉着脑袋站起来,嘟囔着说:“妹妹酱,好歹脚下留情啊~!疼死我了。”   四月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要不是他没有设防想必以自己的力气是不可能踹倒他的。   “椿先生,进来之前请敲门!”   椿双手合十,眼神左右游移:“嘛~!一个着急给忘记了,真是——”   “笃笃。”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话,两人将视线投向门扉,沉静的嗓音隔着门传了进来:“四月,你在吗?”   顿时,椿脸色微变,四月擦过他想要走过去开门,下一瞬手臂被一股力道扯住,她回头望去。   “???”   刺眼的光线里,那双深紫眼眸明明灭灭,连带着眼角的泪痣都显出几许妖异。   “四月?”   门外的人轻喊了一声,同时椿像被火烫到一样猛地收回手,往房间张望了几下,抬脚迈向浴室。   “……”四月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合上浴室的门,叹了口气,她几步上前把门打开。俊朗的青年温润如玉,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我还以为你不在房间呢。”梓一边说道,掀起眼皮越过自家妹妹的头顶不着痕迹地环视着房间,尔后默默收回:“四月,下午有时间么?”   脑海里掠过一头银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画面,四月垂下眼睫,轻声回答:“下午要跟椿先生出去。”   “这样啊,那你们要去哪里呢?”梓举起修长的手指推了推镜框,敛下眸子,垂在身侧的左手悄然攥紧。   “……游乐园。”   余音消散在空气里,两人一时无言。四月搅动着手指,感受到对方骤然变化的气息,掀开眼帘,猝不及防撞进一汪幽深的紫潭,里面翻腾着她看不懂的情绪,却令她隐隐感到不安。   “梓先生?”   话音刚落,她倏尔想起光先生所说的话,下意识地避开对方的目光。   少女一系列表情变化梓都看在眼里,凝视着眼前漆黑的发顶,他苦涩地笑了笑。   明明决定只当做妹妹来疼爱的不是吗?为什么他想要将她抱在怀里,不让其他兄弟能够窥见她的丝毫美好呢?   漆黑的发,苍白的皮肤,淡色的唇。   这些全部都不想让别人碰触,只有他,只有他……只有他!   眼前掠过朦胧夜色下,高大的男子弯腰亲吻少女的片段,梓上前一步,伸手将少女禁锢在自己的怀抱中,发丝随着动作飘扬,滑过他的脸颊,丝丝清香萦绕在鼻间。   四月楞住,感觉到有什么在摩擦着头顶,她瞬间反应过来想要推开对方,耳畔响起略带哀伤的话语:“不要拒绝我……”   抵在他胸膛上的手缓缓落下,四月表情淡淡地不做反抗,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在两人之间不停回荡。   良久,她扬起面容,对上那双紫眸,清浅的音调不含任何情绪:“梓先生,为什么呢?”   沉默在蔓延。   片刻后,梓凑到少女的耳边,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对方的颈间,泛起一片粉红,他极其轻柔地说:“在意你……”   说罢,他退开,亲眼见到那漆黑的眼瞳逐渐凝聚起深深的、浓厚的恐惧。   空气随之凝固,没等他开口,少女忽然用力地推开他,滞在半空的指尖微微颤抖。   稳住身形,梓抬首,霎时一缕清香与他擦肩而过,回过头去,少女似是被猛兽追赶一般,拼命地往前跑,转眼间跑下楼梯。   ***   四月埋头一个劲儿地跑,路过客厅时好像有谁的惊呼声跃入耳内,她没有去理会,风声呼啸而过,周围只余自己的心跳声在清晰回响。   扑通、扑通……   倏忽间有谁抓住了她的手臂,拉着她朝几步外的车子走去。直到坐上车她才勉强平复好呼吸,怔怔地盯着自己发抖的指尖,一言不发。   椿握紧方向盘,不时看一眼坐在身侧的自家妹妹,不经意地扫过后视镜,一头亮眼的橘发闯入视野——   “喂喂喂!枣!谁准你坐上来的!”他转过头,冲坐在后座的枣怒目而视,后者不耐烦地扯了扯衣领,凉凉说道:“怎么?我想陪自己的妹妹出门也不行吗?”   “不行你就下车,我们俩自个儿去就得了。”   “……”椿抽了抽嘴角,默默收回视线,他实在不明白这么个石头疙瘩为啥会跟他是三胞胎兄弟呢?首先,智商和情商就不在一个等级上。   “愣着干啥?开车啊!”   “这就开,你吼个毛线!”吐出一口气,椿转动钥匙,打着方向盘向小树林行驶。   窗外的风景一闪而逝,车内的气氛格外诡异。   枣挠挠脸颊,不知道这个时候该说点什么。刚才少女突然冲下楼梯的样子狠狠地吓到了兄弟们,看着椿追出去的身影,他条件反射地跟了上来。   目光在前面两人之间游移,他拿起顺手从茶几上捞过来的饮料灌了一口,问:“椿,你往哪开呢?”   “游乐园!”   “噗——!!!咳咳、咳咳咳!”   椿瞥了眼后视镜,嫌弃地说道:“我说阿枣啊,你要不要这么恶心啊?话说这车好像是光哥的,你小心被他知道噢~!”   闻言,枣顿住身形,僵硬地抬起头:“……不是吧?你开谁的车不好,偏偏开光哥的?”   耸了耸肩,椿毫不在意地回答:“嘛~!谁叫我顺手就抓了这串钥匙呢。”   拧起眉,枣再次狠狠灌了一口饮料,谁知他那黑心肝的三胞胎哥哥又说:“对了对了,听说这车还是新买的~~光哥对于新买的车可是非常爱惜的哟~!”   ——说白了就是洁癖。   “咳、咳咳咳!!!”卡在喉咙的饮料上不去下不来,枣拍拍胸口,瞪了瞪前面幸灾乐祸的椿,他认命的掏出纸巾,仔细地擦拭软皮上的水渍。   奈何这是有色饮料,在浅色软皮上印上一层淡淡的颜色,怎么擦都擦不掉。他默默盯了半响,转而往右边挪了挪。   “呀咧?阿枣,这可不是一个正经的人该做的事噢~”   “啰嗦!擦不掉有什么办法?!回去我会跟光哥好好道歉的,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小心眼啊?”   椿翻了个白眼,正想来个漂移让自家弟弟“不经意”撞一下玻璃,转念间又想到隔壁还坐着个安静的少女,只能硬生生忍住了。   “我说,大周末的,游乐园那里有很多小孩吧?四月应该不喜欢人多的,换个地方呗。”   掀起唇角笑了笑,椿稳稳当当地转了个弯:“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没去过游乐园?不少女生就喜欢小孩子,是吧妹妹酱?”   被寻求附和的四月没有作声,偏开头靠在车窗上,眼瞳漆黑如墨,阳光悠悠地洒进来,为她苍白的面容铺上一层浅浅的橙光。   没得到回答的椿一点儿也不觉得尴尬,絮絮叨叨地说了一路,从游乐园的设施扯到声优活动上,听不下去的枣毅然打断:“住嘴吧你,再说下去天都要黑了,怎么还没到啊?”说完他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前座的少女忽然转过头来看他,不着波澜的瞳孔黑得令人心惊。   讪讪地把打火机塞回口袋,顶着少女的视线,枣把烟扔进盒子里,犹豫了一会儿,问:“四月,在楼上的时候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嘟——!”   话音刚落,刺耳的鸣笛声响彻四周,枣无奈地叹口气:“平白无故的你按什么喇叭?这是扰民你知不知道?”   知道个屁!   椿几乎想爆粗口了,这个二货弟弟从小就不知道察言观色,总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活该他单身到现在!   “我乐意按!你管不着!”   “行行行,你开车你最大,话说四月——”   “嘟——!”   刚转了个话头就响起鸣笛声,枣现在再傻也知道事情的不对劲儿了,他看向后视镜,驾驶座的椿不停冲自己使眼色。   “……”好吧他总算get到了,他会闭嘴的。   见自家弟弟终于明白了,椿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身旁的少女:“妹妹酱~!你喜欢玩什么?”   四月茫茫然地张开五指,阳光在指缝间徐徐流转,周身所有声音悄然离去,取而代之的是女子温柔的叙述——“当摩天轮转到最顶点的时候,虔诚的许下一个愿望。那么,你的那个愿望就会被神听到,如果神仙认为你是个好孩子,你的愿望就会得以实现。”   小小的她拽紧女子的衣角,仰头问:“知重,摩天轮是什么呢?神仙是什么呢?”   “只要四月乖乖的,以后我带四月去坐一次,好不好?”   “恩!我们约定好了哦!拉钩!”   女子弯下腰,伸出纤长的尾指与她短小的指尖相勾,背着光的面容朦朦胧胧,一头乌发垂在她的脸颊上。   “摩天轮……”低声说出口,四月合上指缝,隔绝了光线,掌心传来灼热感。   对于这个回答,椿深感意外,他以为自家妹妹这么安静的性子是不会相信那种摩天轮顶点的传说,咦……话说那个传说好像是关于情侣的?那么妹妹到底是知道呢还是不知道呢?   椿纠结了,枣也同样在纠结。做游戏职业的他自然知道不少少女漫的情节,比如摩天轮传说什么的……而他纠结的是,到时候是他陪着四月上去呢还是椿陪着上去呢?   一路无言到达目的地。 作者有话要说:  于是我终于来更新了。   首先我想说的是,眼瞎的我把昴看成了昂,在这里我重申一遍。   昴,昴,昴。   昴,昴,昴。   昴,昴,昴。   如果看到这种错误,请各位读者可以在第一时间留言告诉我,不必忍很久才来跟我说。   另外如果有人觉得本文OOC了,我也没办法,我只是看过动漫,至于小说,我还没入手,对于性格也是自己揣测的。   只能说关于人物方面,请见谅。   这是第一更,第二更晚点奉上。   ***   四月语录   神啊,请救救我。   请抹去我所有的记忆吧。   ☆、二十九章   停好车,椿抓起针织的浅色帽子随意地套在头上,一身深色系的休闲装衬得他多了几分稳重,脚下一双深啡色的短靴显得帅气十足。枣也随之下车,难得的周末他终于脱掉了西装换上休闲衬衫、黑色牛仔裤……和人字拖。   “没办法啊!你们跑得那么快,我没来得及换鞋啦!”顶着自家哥哥的视线,枣撇开头,双手抱胸。   椿也懒得去笑话,走到副驾驶的窗边,弯腰笑着问:“妹妹酱~?”四月默默盯住自己脏兮兮的脚丫,再仰头看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恢复清澈,盛满暖光。   “呀咧?唔……妹妹酱,欧尼酱抱着你走好不好?”他眨了眨眼,一头银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耀眼如斯。   四月愣愣地伸出手,指尖轻触那亮眼的发丝,似乎连带着她的指尖也在发亮,凝视片刻,她眯起眼笑了起来。   不明所以的椿一脸错愕。   “椿?四月怎么了吗?”背靠在后座的枣转身询问,椿闻言反应过来,白皙的脸庞泛起丝丝绯红:“啊那个!枣,去前面的铺子看看有没有卖女鞋的。”   “……”枣狐疑地往前方的人流处望去,一脸“这种地方哪有卖鞋你在逗我玩?”的表情。   “不去就把你的鞋脱下来!”   “……我去。”   目送枣高大的背影消失在人海中,椿收回视线,低下头望进自家妹妹如琉璃般干净的眼瞳中,想起在浴室里听见的那一声低喃,好像自己的心脏也跟着痛了起来。   梓在痛苦。   为了自己的重蹈覆辙在痛苦。   为什么四月不会喜欢上梓呢?   每每看到四月垂首浅笑的模样,这个疑问一直盘旋在他的心底。   踌躇良久,他迟疑地开口:“……四月酱,你讨厌梓吗?”   少女微微张大眼睛,瞳孔里倒映着他的身影,这个认知令他呼吸一窒,心跳蓦然加快。   “不讨厌。”她说,尔后垂下纤长的睫毛。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上梓呢?”   椿说完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他终于问出口了,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随着这句话一起破土而出。   寂静。   周围只有嘈杂的人声和时不时的孩童哭声,车内的时间好似停止了,静得只有细微的呼吸声。椿莫名的紧张起来,横搁窗沿的手臂在略微抖动。   良久,少女抬起头,如蝴蝶振翼般的睫毛轻轻掀开,漆黑如墨的瞳孔划过一丝微妙的光芒,复又浮现出浓浓的厌恶,她启唇,一字一句地说:“会变成魔鬼。”   余音在空气中飘散,椿怔住。   少女漆黑的发、苍白的皮肤、淡色的唇,似乎她浑身上下都在散发着厌恶爱情的气息,令人不由得战栗。   他明白了。   梓先前说得是错误的,四月并不是不需要爱情,她在恐惧爱情、害怕爱情、抗拒爱情。   这样一个孩子,确实不会爱上任何人。   “喂——!椿!前面没有卖鞋子的啊!”   神智被拉了回来,椿直起身子,勉强地勾起唇角:“噢是么?那该咋办?”   枣瞄了瞄自家哥哥,再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少女,微微蹙眉。这两人的气氛怎么感觉有点奇怪?   “你笨蛋吗?开车去别的地方买啦!”他说完径直上了驾驶座,等了好久都没见椿坐上车,他不耐烦地按了按喇叭:“你倒是快点啊。”   抿了抿唇,椿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弯腰把少女抱了出来,曲起膝盖合上车门:“你自己去买,我和四月在这儿等着。”   “……”这是闹哪样啊?枣感觉自己浑身无力,摆了摆手:“行行行,随便你。四月,你的码数是多少?”   被限制住动作的四月报出码数,看着那辆银色轿车呼啸而去,继而淡淡地说:“椿先生,可以放我下来么?”   “我抱你去洗一下脚。”   张望附近,椿穿过人流跑到不远处的小公园里,蹲下、身将四月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折起她的裤管,接着拧开水龙头,轻轻捧起她的脚掌凑过去,神色认真地清洗起来。   四月趴在椿的肩头上,眯起眼有些昏昏欲睡,漆黑的发丝垂在脸颊,衬得那张细致的脸越发小巧。   浓稠的阳光投射在两人身上,金色的光晕在周身浅浅流转,一股安静温馨的气息满溢而出。   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不少妹子看到立刻惊呼起来,更有甚者偷偷拿出手机拍了下来。   “如果我男朋友对我也能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   “算了吧你,就你那个唯我独尊的男人,下辈子都别想指望他。”   “是啊……真羡慕那个女孩儿。”   ………………   …………   椿从白净的脚掌上移开视线,转而看向自家妹妹昏昏沉沉的面容,深紫眼眸陡然加深,脸色晦涩不明。   洗好后,他抱着四月买好票,站在游乐园门口,时不时有艳羡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恍若未觉。   而四月陷入了半睡不醒的状态,浮浮沉沉之际,耳边好似响起了女子轻柔的歌声,周围的场景倏然转换。   郁郁葱葱的大树下,知重抱着她,温热的手掌轻拍着她的发顶。阳光透过枝桠倾洒下来,鸟儿在树上叽叽喳喳说着什么,清风微拂,吹飞一地落叶,窸窸窣窣的声响伴随歌声在不停地回荡。   ——美好得恍如隔世。   椿单手抱着自家妹妹,掏出手机噼里啪啦地发出邮件,收起手机,他看着安静趴在自己肩窝的妹妹。   纤长的睫毛半垂着,掩住了眼瞳,淡色薄唇悄然绽放出浅浅的笑意,朦朦胧胧宛如下一秒就会消失。   “四月!”他惊呼,而这句话好似惊醒了沉醉在睡梦中的少女,她掀起眼帘,晶亮的瞳孔覆上一层惊慌。   “喂椿!过来!”不远处传来喊声,椿循声望去,枣站在十几米外,一脸“你这么张扬是想怎样啊身为弟弟的我深感丢脸”的表情。   “……”他不放心地拍了拍少女的发顶,抬脚走了过去。   刚一走近,枣好像找到了吐槽的出口一样,如机关枪一样不停地说道:“……你能别总这样醒目吗?不不不,我说错了,你能别带着妹妹跟你一样醒目吗?你不丢脸,我替你觉得丢脸啊混蛋!”   “你就嫉妒吧~我知道,身为弟弟的你是没有我长得好看,别灰心啦~!好好整整早晚有一天能跟我一样光彩耀人的~”椿放下自家妹妹,抬手撩了撩刘海。   “……”枣深感恶寒,默默把鞋给四月套上,拉着她远离这个自恋狂兄长。   走进游乐园,各种尖叫声不绝于耳,四月睡醒惺忪地被枣拉着走,突然一股刺耳的尖叫声如粉笔划过黑板一样,让她一下子清醒过来。   眺望着不远处的加勒比海盗船,她扯了扯枣的衣袖,待两人看过来时,她指着海盗船,眼睛亮了起来。   “……”妹妹居然想玩这么刺激的项目,两人压力好大。   枣对于这种项目太苦手了,在自家哥哥颇为讽刺的眼光中硬着头皮上了。   十五分钟后,枣脚步虚浮地踩在地面上,脸色发青,一头橘发被风吹得凌乱非常。   “哈哈哈~~还挺好玩的嘛~!你说是吧枣?”椿好整以暇地捋好发丝,冲他眨眨眼,促狭之意显然可见。   “是、啊!”顶着自家妹妹干净的目光,他咬牙切齿地回答。   “哟西!那么下一个就去玩咖啡杯吧?妹妹酱~?”   枣顺着椿的指尖看去,霎时觉得胃袋在翻滚,默默后退一步,谁知那黑心肝的哥哥就是不放过他,硬拉着他上了咖啡杯。   于是又是一阵旋转。   玩过几个刺激的项目后,枣终于落败了。   “唔……”他捂住嘴巴仰躺在长椅上,眼前白云飘过,好像棉花糖一样,软乎乎的。   “噗!!原来阿枣你还童心未泯啊?对着云朵说像棉花糖不是小时候的事儿了吗?”   耳边响起椿的嘲笑声,枣把手往上移盖住了眼睛,他怎么会嘴贱的说出口啊可恶……   “确实像棉花糖,软软的,看起来很好吃。”   清浅的嗓音掩住了周围的嘈杂声,枣倏然坐起身,看向站在旁边的四月,点了点头:“啊,果然只有四月能理解我,三胞胎什么的见鬼去吧!”   “……喂喂喂你这么说,哥哥我可是会生气的噢~?”   “行了,我休息够了,下一个玩什么?”枣没搭理自家哥哥,看了看时间,转而对四月说:“现在四点多快五点了,搭个摩天轮就回家吧?”   四月点头。   枣立刻站起来,拉起她的手就想朝摩天轮的方向走去,椿匆匆赶上来:“枣,难道你想陪妹妹酱坐摩天轮?”   “不是我难道是你?”   “……就是我!”   “得了,我可不放心,别说我不放心,右京哥肯定也不放心。”   “噢~?原来你追上来是右京哥的意思吗?”   “不是,是我担心四月被你拐去什么不三不四的地方。”   “你还是我同胞兄弟吗?这么恶意揣测自己的哥哥,真是伤透了我的心啊~!”   “噢是吗?我不介意继续在你的心踩上一脚,最好还能碾一碾。”   四月看了看天色,拿出手机发出一封邮件,跟着吵闹着的两人来到摩天轮底下排队。等轮到他们的时候,枣和椿对视一眼,罕见的默契突然爆发了,两人同时伸出手,一人出了剪刀,一人出了布。   出了布的人略带得意地朝出了剪刀的人挑了挑眉,跟着四月走上摩天轮的车厢。   一人坐一边,窗外是炫目的夕阳。   “四月,如果在公寓里被谁惹不高兴了,可以过来找我,嘛~我好歹也是哥哥,你偶尔也该依赖我一下。”   四月看向对面,那人一头橘发在熊熊燃烧的霞光中耀眼夺目,她愣愣地对上他认真的目光。   气氛有些尴尬,枣揉揉头发,叹口气:“我知道,今天在你身上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我希望你别自己憋在心里,可以对你信得过的人倾述出来,知道吗?”   “恩。”她点了点头,尔后不再说话,专注地看着车厢缓缓升高。   待车厢终于升上顶点,窗外的余晖逐渐落下,只余最后一抹残阳。   四月合上眼。   神啊,请抹去我所有的记忆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   ***   四月语录   不过是自欺欺人。   ☆、三十章      如果没有了记忆,她会变成什么样子?   四月垂眸盯着自己的脚尖,车厢突然剧烈摇晃了几下,紧接着响起广播的声音:“目前因为需要检查摩天轮的安全装置,紧急停止请稍等片刻……”   “……这是怎样啊。”枣顺手摸出一根烟,刚想掏出打火机又想起自家妹妹还坐在对面,他默默地把烟收回去,叹了一口气。   双腿交叠,他望向窗外,隔壁的车厢里一对小情侣正打得火热,全然不顾现在车厢还停在半空的那种危机感。   收回视线,枣转而看向对面,少女正低垂着头,漆黑的发丝掩住了她的神情,拧起眉,他问:“四月?还好吗?”   少女微微点头,却没有抬首,他不由得走过去蹲下、身,对方似有所察地抬起面容,黑眸浓稠如墨。   “枣先生……跟我父亲长得很像。”   清浅的嗓音在封闭的车厢内格外清晰,枣楞了楞:“诶?是这样吗?”   这是他第一次听少女说起往事。   伸手揉了揉那柔软的黑发,他笑着问:“四月的父亲是怎样的人?”   “……是个严厉的人。”四月呆呆地回答,眼前蓦然闪过种种画面,最后定格在那人举着匕首、一脸狰狞的模样。   为什么父亲会如此厌恶她呢?   小时候的她总是躲在角落,看着父亲威风凛凛的走出主屋,身边的女人不断变换,但却有着同样的特征——一双漂亮的黑眸。   “四月?”   耳边响起与中文截然不同的话语,四月眨了眨眼,从思绪中醒来。眼前的男人有着俊美的五官、凌厉的深紫眼眸,下巴处映着一点黑痣。   “呐,枣先生,人失去了记忆,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她侧开头,凝视窗外的最后一抹余晖。   “人生会从头开始吗?”   “感情会全部遗忘吗?”   “会变得幸福吗?”   她就快要死了,带着这两世的回忆,独自死去。说实话她并不会感到害怕,更甚于觉得些许轻松,只是啊……死去后,她会再度醒来吗?   摩天轮悄然开始转动,浅薄的光线划过少女苍白的面容,流转着奇异的光泽,她对上他诧异的目光,弯了弯唇角,音调轻得像是融入了空气:“我会……消失吗?”   枣稍稍张大眼睛,少女没有头绪的话令他没来由得升起一丝不安,他伸出手遮住了那双黑眸,一字一句、咬字清楚地回答:“四月不会消失。”   “朝日奈四月不会消失。”   温热的掌心覆在眼睛上传来灼热的温度,透过皮肤,蔓延进心里,四月笑了笑,闭上眼。   神啊,能准许我换个愿望吗?   我不想失去记忆,没了记忆,我便不再是我,只是一副空荡荡的躯体而已。   所以,请您让朝日奈家的每个人都变得幸福吧。   ***   六点多离开游乐园,三人没有过于逗留便回到别墅,四月刚走下车就看到落地窗外的走廊上坐着一个人,旁边蹲着一只大尾巴的松鼠。   “朱利!”她轻喊,几步跑上前,双手接住扑上来的朱利,眯起眼笑了起来。   朱利用尾巴扫了扫,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骂:“四月!你个笨蛋!怎么可以跟雄性单独出门?!”   椿停好车跟枣一起走过来,一接近就听到一连串熟悉的“叽叽叽叽”,两人错愕地站在原地发怔。   半响,枣反应过来,一双紫眸登时亮起,急切地看向琉生,沉稳的声线里隐含期待:“琉生!她、她回来了么?!”   琉生摇了摇头:“没有,只是朱利、回来。”   说罢,现场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朱利愤愤然地瞥了眼失落的两兄弟,伸出爪子拍拍四月的胸口:“四月,走,回房间,我有话想问你。”   四月点头,将小巧的松鼠放到自己的肩膀上,朝椿和枣两人稍微弯了下腰:“谢谢椿先生和枣先生,今天我玩得很开心。”说完她也没去看他们的表情,径直拉着琉生走向大门。   刚踏进屋子就看到内侧的饭厅里坐着一圈人,琉生反手握住她迈步过去坐下。弥眼尖地看到她肩上站着的松鼠,琥珀色的大眼睛霎时变得亮晶晶的,倏尔站起来指着它说:“朱利!呐雅雅!你看!是朱利!”   “难道是绘麻姐姐回来了吗?”   “臭小子你说什么呢!小千才不会回来!”   “咦?四月姐姐,朱利在说什么呀~?”   揉了一把朱利柔软的毛,四月笑得眉眼弯弯:“弥君,朱利说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四月!不要随便解释!”   “四月姐姐,朱利又在说什么呢?”   “它说我翻译得真好。”   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的琉生柔柔一笑,朦胧的浅紫眼眸溢满纵容。朱利仰头看了看他,尔后环视着一圈人,掠过梓不自然的脸色、和风斗铁青的俊脸。   心里暗暗着急,它拽住四月的衣服:“四月,等会儿再下来吃饭,先回房间。”   闻言,四月顺从地站起来,朝右京说道:“右京先生,我先回房间换衣服,请各位先用餐。”后者扶住镜框的手指一顿,复又颔首。   轻轻地拉开椅子,她转身离开。   众人目送少女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风斗猛然起身,一言不发地跟着离开饭厅,梓随后跟上,接着是昴、侑介……   雅臣暗暗叹息,今晚怕是很多人会睡不着觉吧。   “像什么话!都回来吃饭!”右京冷冷地扫过停在楼梯边的几人,深海般的眼眸覆满冰霜,触目便泛起寒意。   “呵,”光拄着下巴,饶有兴趣地勾起唇角,“一群胆小鬼都要逃开了吗?”   要沉下声:“光!”   “呀咧~阿要的表情好可怕呐~!”他靠在椅背上,撩了撩蜜色的长发,墨绿眼眸闪耀着兴奋的光芒。   朝日奈家成为战场是他乐于看到的,看着一群兄弟围着一个女孩纷纷献出真心,千方百计企图夺得唯一一颗心,引发了一场接一场的战争——日升公寓真是最棒的观察地点了。   女孩离去后,战场默然恢复了平静。但是啊,你看,只要撕开一点点边缘,那战意汹涌的战场就会显露出原型。   真是太有趣了。   呐,妹妹桑,要努力噢~!   ***   回到房间的四月莫名觉得背后一凉,朱利跳到床上,义正言辞地说:“四月,你在这里有被欺负吗?告诉我,我去挠死他们!”   翘起嘴角,她坐在地毯上与朱利平视:“没有哦。还能再见到你,我很开心,朱利。”   “咳哼!”朱利好似害羞的撇开头,下一瞬又转回来:“上次在医院开的药你是不是全部都没有吃?”   四月楞了楞,片刻后垂下眼睑,斜靠在床边,手指无意识地搅动,轻声说:“不想吃……”   “不要任性!四月……好好吃药,知道吗?”   浅浅笑开,她眯起眼,用额头抵着朱利的小脑袋,嗓音软软糯糯:“朱利,吃了想吐,所以不吃好不好?”   身形一滞,朱利沉默一会儿,用爪子轻轻放在她的脸颊上。   良久。   “朱利,我要离开这里了。”   “好,要去哪?”   “唔~上次琉生先生带我去了神奈川,那里的大海非常漂亮,尤其是在晚上,海面像坠入了钻石一样,闪闪发亮……”   四月低声叙说,窗外夜幕降临。   朱利耐心地倾听着,时不时附和一句。   “朱利,你留在琉生先生那里好么?”   “不行,就你一个笨蛋在外面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儿!”   她苦恼似得蹙起眉,指尖轻戳朱利的大尾巴:“可是,如果我突然就醒不来了,你该怎么办?”   “呸!你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小心我挠你!”朱利龇牙咧嘴地亮出爪子,显然是在虚张声势。   半阖着眼,她细声说:“我说真的呀,朱利,我好累。”   房间陷入寂静,少女轻轻闭上眼,呼吸轻浅,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朱利凝视片刻,举起爪子轻拍她的发顶。   “睡吧,我会陪着你。”   ***   再度醒来的时候,四月感觉肚子一阵绞痛,坐起身,有什么从肩上滑下,她抓起毯子,看向躺在床头安静休息的松鼠。   月辉静静地洒了进来,衬得朱利的毛发泛起点点星光。她悄悄弯了弯唇角,把毯子搁在地上,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   摸索着来到客厅,四月坐到沙发上,抱起双膝默默发呆。许久后,身侧的软皮深深陷入,她抬眼望去,黑暗中隐约可分辨出一个轮廓。   “……昴君?”   “恩。”   她暗自松了一口气,“昴君睡不着?”   “是。”   空气中流淌着淡淡的汗味,她大概能猜测出来昴刚才干嘛去了。   “她……把松鼠送给你了?”   “并没有,只是暂时交给我照顾。”   昴低低地回了一句:“是这样啊……”他靠在沙发上,举手捂住脸,像是在问四月,又像是喃喃自语:“她不会回来了……是吧?”   四月没有作声,茫茫然地盯着虚无里的某一点,耳边是沉重的呼吸声,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她放缓呼吸,微微出声说道:“记得小时候,我有个很喜欢的人,有一天她突然离开了我,我找了好久都没能找到她,于是我等啊等……等了很久,久到我都忘记过去了多长时间,最终我见到了她。”   “昴君,为什么不相信你们还会有再见的一天呢?”她收回毫无焦距的目光,对上那双在黑暗中闪着微光的眼眸。   “无论多久,只要心中还存有信念,一定会再见的哦。”   其实她说谎了,在这个世界等了很久,她都没能见到知重——是不是快要撑不住了呢?脑子里的记忆逐渐一片混乱。上一世的、这一世的,掺杂在一起,分不清哪个是现实,哪个是梦境。   但是——神啊。   下一世,能不能让我跟知重做一对真正的母女?   彼此重新开始的母女。   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晚了,家里出了点事。   总是卡文,想砍掉一点剧情,尽量在十五万字内完结,还是再写长一点呢……纠结,捶地。   ***   四月语录   我不想再次带着记忆醒来。   ☆、三十一章      翌日清晨,右京早早收拾好行李,穿戴整齐,走出房间去一个个敲门,最后来到四月的房门前,曲起手指,轻轻敲了三下。   一阵寂静过后,房门突然被打开,少女站在门口,掀开眼帘,布满雾气的大眼睛呆呆地仰视他,一身宽松的睡衣衬得她越发娇小,漆黑的短发蓬松凌乱,看上去就跟睡不醒的奶猫一样,萌到爆。   “……右京先生?”   细细的、软软的嗓音直击心脏,右京诡异地沉默一会儿,握拳放到唇边清咳几下:“四月桑,昨晚你睡着了没来得及通知你,等下吃完早饭我们就要上路回吉祥寺了,你起得来吗?”   少女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正巧对面房门被打开,要身穿精致的黑色西装,手指灵活地打着领带。   右京听到声响转过头看他,问:“要,你今天的安排是什么?”   “……你忘了?有个熟人的葬礼,你们的工作时间都被错开,只能由我为代表去参加了。”说罢要看向一脸迷茫的少女,走过去一把捞起她放在自己的手臂上,低低笑道:“妹妹酱~就由欧尼酱带你回吉祥寺吧。”   少女顺手抱住他的脖颈,合上眼沉沉睡去。   要&右京:“……”   “哈哈……真是没办法呐,这样都能睡着。”要无奈地揉了揉她的发顶,金色眼眸溢出几分宠溺。   看到这一幕,右京脸色微变,交代了几句便径直下楼。   要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家二哥的背影,顺手托了托少女的身体,突然,一股杀意袭来,他猛然侧过头看去——“叽!!!”   尖锐的声音过后,脸上倏然被覆上柔软的毛皮,视野一片黑暗,头顶隐约传来刺痛感,他默默地用另一只手把行凶的东西扯下来,对视片刻,他挑起眉:“……松鼠君,有事好商量,不要——”   朱利压根儿没听这只雄性说话,一爪子用力地挥过去,眼前男人俊美的面容立刻多了一道长长的血丝。   “商量个毛线!你最好赶紧放下四月!你这只可恶的雄性!朝日奈家没一个是好东西,除了琉生!”   受了无妄之灾的要站在原地被一只松鼠指着爪子叽叽叽叽地教训,指尖轻触疼痛的地方,他细细嘶了一声:“松鼠君,我今天还要出门见人呢……”   “叽叽!叽叽叽!”   “好好好,你是叫我把你放下来吧?”   “叽——!!!”   “诶?我都把你放下来了你怎么还在叫?”   “叽叽叽叽!!!”   “……饶了我吧,人兽有别,我真听不懂你在说啥。”   “……叽!”   “你是在鄙视我吗?”   “叽!”   得到松鼠肯定的点头,要无语凝噎,这时住在四月隔壁的琉生也推门走出来,一眼就看到被自家哥哥抱在怀里的妹妹,他不由得问:“要哥,四月、怎么了?”   “没事,睡着了。”   “琉生!快把四月抢回来!这只可恶的雄性居然敢用那肮脏的爪子抱四月!叽叽!不可饶恕!”   琉生眨了眨水润的眼眸,弯下腰抱起朱利,温柔地安抚好它,随即上前把少女卷缩起的衣角抚平,说道:“要哥,四月、这样会、着凉。”   “啊,是我大意了。琉生,你去把椿他们叫起来。”   “好。”   于是接下来四月闭着眼被要伺候着洗漱,换衣服的时候,她迷迷糊糊地接过连衣裙。要非常自觉地走出房间,在门外等了许久,举起腕表看了下时间,推开门迈进去。   少女趴在床沿,漆黑的发丝柔顺地平铺在浅色的床单上,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似乎是做了噩梦,淡色的唇抿得紧紧。   暗叹一口气,要拿出针织外套和棕色短靴逐一为她穿上,继而抱起她走下楼梯。   客厅里众人哈欠连连,唯有几个年长的眼底一片清醒。   风斗揉揉头发,一脸不爽:“我说啊,为什么要一大早赶路?真是莫名其妙。”   身为大哥的雅臣温柔地解释:“风斗,你不是有工作吗?还有小弥他们还要上学、我们也得工作。昨天有点事耽搁了,所以今天只能早早赶回吉祥寺。”   其实本来是决定好昨天下午赶路的,谁知四月突然埋头冲出去,椿和枣也追了过去,一眨眼就开车走了。梓从楼上走下来,脸色有些不对劲儿,雅臣也就放弃把他们喊回来的想法,跟自家二弟商量着隔天一早再赶路。   听完解释,风斗原本还想对椿讽刺一番,但看在自家大哥的面子上,他冷哼一声,撇开头不再开口。   椿没骨头似得趴在梓的肩头,没有理会风斗刚才那颇具嘲讽的眼神,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好了,走吧。”右京看着要缓步过来,嘱咐大家拎好行李,带头走到车辆旁。睨着几个要上学的,再看了看还在睡觉的四月,他细心地安排好座位,开始上路。   四月被光接手抱到后座,前面开车的是雅臣,旁边是睡眼惺忪的弥。车子稳稳当当地行驶着,光单手支着下颚斜睇窗外的风景,顷刻后深感无聊地转回头,紧盯趴在自己肩窝的妹妹,挑了挑眉,用指尖轻戳她苍白的脸颊。   嘛~!妹妹桑太瘦了吧?一点肉都没有。   光掂量了一下妹妹的体重,抬眼对上正瞅着后视镜的暖棕眸,“哦呀?大哥,你看什么呢?难道怕我对妹妹桑图谋不轨吗~?”   “……光,你可以换个姿势。”   闻言,他低头。少女双腿分开坐在自己的大腿上,胸前的柔软紧贴着他的胸膛,车子起伏间微微挤压着。   “恩~~我觉得还不错噢~!”说完他朝自家大哥抛了个媚眼,单手横在少女的肩膀,用下巴抵上她的发顶,轻挑唇角。   “……”雅臣默默攥紧方向盘,从后视镜看到少女安静乖巧的睡颜,心底不知为何涌起一点点异样。   ——为什么不是在自己怀里呢?   这个念头刚升起他就被自己吓了一跳。   对着妹妹他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   开到市区,几辆外形低调但明眼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车停在路边,一个个容貌不凡的男人从车上弯腰走出来。   正值六点多,不少喜欢在外吃早点的人有幸见到一群帅哥出游,一个妹子仔细数了数,顿时惊呼起来;“我的天哪!一共有十三个!诶诶,你说会不会是一家人啊?”   一旁的同伴果断掏出手机:“不管是不是一家人,先拍了再说!”   …………   ……   风斗按了按头上的帽子,避开正朝着这边拍照的手机,这一侧头就看到光怀中的少女,平时那干净清澈的眼眸此时正闭得死死的,细眉微拧。   皱什么眉,真碍眼!   这么想着,他不自禁伸出手,粗鲁地抚平少女眉间的皱褶,手指触及的地方却是冰冰凉凉。   “……喂,大哥,还杵在大街上干嘛?妹妹酱都快被冻死了。”他收回手,刻意忽视光投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右京闻声,动作迅速地找了一家干净宽敞的店铺,一群人呼啦啦的进店找位置坐下。   ***   四月是被痛醒的,茫茫然地睁开眼,入眼之处全然陌生,她环视半响,一言不发。   咦……这里是哪里?   知重呢?   “四月,清醒、了吗?”   耳边响起轻柔的问语,她抬眼望去,青年精致的五官好似近在眼前,又仿佛遥不可及,那双浅紫眼眸隐含关心地直视自己。   ……这是谁?   “叽!四月!”   朱利看到四月一脸恍惚的样子就知道她还没清醒,急忙脱离琉生的怀抱,快速地窜到她的肩上,举起爪子拍了拍她的脸颊:“四月,这里是日本,不是美国,现在一群雄性正带着你出来吃早饭,刚才问你话的是琉生。”   垂眸与松鼠目光交汇,四月好一会儿才开始恢复神智,脸颊被扯了扯,她仰起面容,男人笑得眉眼弯弯,线条优美的薄唇掀起一道饶有兴趣的弧度。   “……光先生,请放手。”   “啊拉?妹妹桑居然醒了,真无趣呢~”   没去搭理他,四月默默离开充满香水味的怀抱,坐到一边的位置上。碰巧老板正手脚利落地端出饭菜,她垂首看了看,下一瞬愣住。   “妹妹酱,这家是中华饭馆哟。”对面的要慵懒笑道。   “唔……扬州炒饭。”她眼尖地瞥到一盘色香味俱全的炒饭,眯起眼笑了起来:“谢谢你们,朱利,要吃吗?很好吃的哦。”   接过琉生盛好的小碗,四月笑着道谢,尔后从碗内拨出一小点到小碟子里,递到朱利面前,自己也拿起筷子,示意后开始小口吃着。   自家妹妹愉悦的心情好像传染到众人,枣大口吞下一个包子,盛了一碗白粥递过去:“早饭得吃饱。”   侑介:“……枣哥,她吃得不多。”   枣:“诶?这怎么行,四月,早饭可是最重要的。”   椿:“同上~妹妹酱,要吃多点噢~”   祈织:“……同上。”   要:“同上~啊,祈织要吃炒饭吗?看妹妹酱吃得很香的样子。”   那晚四月离开后,要第一次跟平静的祈织聊了很多,两人之间的气氛也有稍许缓解,虽算不上融洽,但祈织起码不会再有意地冷落要。   祈织接过要端来的小碗,斯文地垂首开吃。   弥一边吃一边摇晃着脑袋企图找回思绪,片刻后,他睁着闪亮亮的大眼睛望向四月:“四月姐姐!今天是学园祭噢~!等下我们一起去学校好不好?”   四月还没开口,右京当即出声:“不行,小弥,四月桑今天还有事。”   举起筷子的动作猛然顿住,她回想起右京所说的事大概就是要去医院检查身体,抿紧唇,她垂下眼睑。   “什么嘛,右右!有什么事比弥的学园祭重要?”   “学园祭来年还有。”   “可是今年我有节目想要给四月姐姐看啊!”   “你说。”   弥嘟起嘴:“……秘密,不能说。”   “噢,这样啊,那我还是认为四月桑的事比学园祭重要。”   “右右怎么这样!雅雅,你说话啊~!”   雅臣咽下嘴里的粥,瞄了瞄一脸没得商量的右京,再看着愤愤不满的弥,纠结了一下,最后把决定权交给当事人:“四月桑,你想去看学园祭吗?”   “去!”   四月几乎是想也不想就答应了,速度之快令其余兄弟纷纷侧目,右京更是蹙起眉宇,心中的怀疑渐渐加深。   暗暗扫过右京的脸色,她无意识地攥紧筷子,状似不经意地碰了碰正吃得正欢的朱利,后者即刻反应过来,在众人的怀里窜来窜去,场面霍然变得混乱起来。   琉生目睹了这一切,趁着大家没注意,凑到四月的耳边轻声问:“四月,右京哥说的、是什么事?”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对方的耳垂旁,苍白的皮肤霎时泛起一片粉红,他垂眼凝视,复又柔柔一笑。   “……没什么事,琉生先生今天有空吗?要一起去么?”   察觉对方有意隐瞒,琉生也不再追问,顺着话题继续聊。   “喂喂喂这松鼠闹哪样啊!喂了我一嘴的毛!”侑介拎起朱利扔给旁边的梓,心不在焉的梓揉了一把朱利的毛,收回落在少女身上的目光。   光吃了一点就放下筷子,双手交叉抵在下巴,“妹妹桑,今天哥哥有时间哟~!怎么不邀请哥哥一起去呢?”   “妹妹酱!今天我和阿梓的工作都在上午就能结束,到时候我们也过去跟你汇合噢。”   听到此话,四月漫不经心地稍稍偏开头看向马路,人群里她一眼就看到那个黑发孩子,旁边明显没好意的大叔张望着四周,悄无声息的接近那个孩子。   蓦然站起身,她没来得及跟大家解释,匆匆跑过去一把抱住孩子,淡漠地瞥了那个大叔一眼,“请问你找我的弟弟有事么?”   猥琐的大叔上下打量着她,忽然眼露精光,摩拳擦掌地一步步逼近,露出一个自以为友好的笑容说道:“原来这是你的弟弟啊,小妹妹,叔叔想找你们问路,你能带叔叔一程吗?”   被吓得发抖的孩子拼命往自己怀里钻去,四月拍拍他的发顶,弯腰抱起孩子,不再搭理那个大叔,径直转身,同时一股力道拽住她的胳膊,带着让人作呕的气息。   “喂!大叔!你想对我家的妹妹干嘛?”   随着声音,一道道身影出现在四月的周围把她护在身后,连一向爱唱反调的风斗都一身杀气地迫近那个大叔。   开玩笑,自家妹妹只有自家人能欺负,区区一个陌生人胆敢碰妹妹一下,揍死你没商量!   显然十三个兄弟包括弥在内都有共识,光摸着下巴,兴致勃勃地围绕大叔观察一圈,笑眯眯地问:“这位不知名的大叔,你是想试试手术刀呢还是飞镖呢?哦呀,不能摇头噢~!只能二选一,恩?选不出来?那好,那就试试匕首吧。”话音刚落,他从外套里掏出闪着冷光的匕首紧贴大叔的下、体,墨绿眼眸转瞬变得冰冷幽深:“胆子挺大,恩?”   “……”其他人满脸无语的退下,右京扫视附近,示意众人遮掩一下光的行为。   大叔抖如筛糠,吓得脸色青白,拼命的摇着头,就差跪下去抱着光的大腿求饶。   四月被高大的要罩在身后,想探出头看一下就被按了回去,她仰起头,要指着黑发小孩,竖起修长的手指抵在唇上。   楞了一下,她马上反应过来,连连后退朝店里跑去。坐回位置上,她抽出几张纸巾擦拭着小孩脸上的泪水,柔声安慰:“不哭,乖,坏人被赶跑了。”   “呜呜……呜……我、嗝,好害怕……”小孩抬起面容,璀璨如星的黑眸布满水汽,小巧鼻尖红彤彤的,看起来像可怜的小动物一样。   四月笑了笑,附身抱住他,极尽温柔地抚摸他的发顶,“乖,没事了,不哭哦。”   “呃、呜呜,谢、谢谢姐姐救了我。”   带着哭腔的童音跃入耳内,四月微微张大眼睛,眨眼间视线一片模糊,她张了张嘴,努力稳住自己颤抖的声音,弯起唇角说道:“……不客气,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弥生,浅川弥生,姐姐叫什么?”   “……姐姐的名字是四月。”   “姐姐的名字真好听!”   “姐姐觉得弥生的名字更好听哦,弥生、弥生、恩,果然很顺口呢。”   “呜哇……姐姐喊了那么多次,弥生感觉好害羞。”   弥生昂起小脑袋搂住她的脖颈,破涕为笑,灿如星辰的大眼睛弯成月牙。   这一瞬间,周遭所有一切悄然消失,四月的眼里只余弟弟天真的笑颜,她凝视着弥生,仿佛要将弟弟的脸庞细细刻进心底,   良久,她眯起眼笑了起来,以额相抵,两张极为相似的面容只有咫尺之遥。   “弥生,能叫我一声姐姐吗?”   “好呀!姐姐!”   “再叫一次吧。”   “姐姐!”   “再叫一次。”   “姐姐!”   “再叫一次。”   “咦?姐姐真奇怪,姐姐!姐姐!姐姐!姐姐!姐姐!姐姐!嘿嘿~”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了……   于是章章留言的小天使怎么不见了呢?不要抛弃我啊【尔康手   留言是我的动力啊各位~!长评更是最大的动力OAO   ***   四月语录   咫尺之遥的距离。   ☆、三十二章      等兄弟们收拾完那个猥琐大叔走回店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两张相似度极高的面容,众人不由得愣住,侑介诧异的惊呼声湮没在梓的手掌中。   一个个坐回原位,弥生看到一大群人立刻兴奋起来,跳下四月的怀抱落到地面,乖巧地弯腰鞠躬,“谢谢各位大哥哥救了我,我叫弥生,浅川弥生,很高兴认识你们!”   右京用眼神遏制住几个想要出声的弟弟,上前蹲下、身,微笑道:“我们也很高兴认识你,能告诉我们你为什么会自己在大街上吗?”   “诶……就是那个……迷、迷路了!”弥生羞涩的说完躲到四月的背后,小手紧抓她的衣服,俨然一副依靠她的模样。   默默盯着那双漆黑的大眼睛,要不由得看向四月,她正垂首对着小孩轻声细语,细致的五官不复平时的淡然,眉眼间是极尽的柔软。   她会在想些什么?   漫不经心地捻起筷子,要密切关注着自家妹妹的表情,心底蓦然一阵抽痛。   “姐姐,这些大哥哥都是你的哥哥吗?”弥生趴在四月的大腿上,一脸幸福的接受喂食。   四月轻轻擦拭着他嘴角的油腻,柔声回答:“恩,不过弥君是弟弟。”   弥生看向粉发小少年,眨了眨眼,两双同样清澈的大眼睛对视半响,他咧开嘴角灿烂一笑:“弥哥哥有姐姐真好!我也想要有个姐姐~!不过妈妈总是说有我就足够了。”   闻言,四月举筷的动作顿住,要扫了一眼过去,马上接过话茬:“小弥生是独生子吗?”   “独生子?”   “就是家里只有一个孩子。”   “是呀!”   阳光悄然笼罩在大地,接下来的事情四月毫无印象,最后她愣愣的看着要送走弥生,看着弥生回身朝自己绽放出如骄阳般的笑颜。   “姐姐,今天真的很谢谢你!”   “姐姐,再见!”   身侧的手指骤然蜷起,她勉强地勾起唇角:“弥生,再见。”   目送那道小小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她收敛笑容,垂下眼睫。微风拂过,吹起她漆黑的发丝。   厌恶到连她的存在都抹消了吗?   浅川初夏,从来都没有存在过吗?   四月转身一言不发地坐回车内,靠在车窗上,她咬住下唇忍住突如其来的酸涩感。   两世的生日都是四月一日,这是不是代表她无论在哪一世都是一个谎言呢?   琉生由于不放心四月,跟着光一起坐到后座,幸好三人的体型都比较瘦,坐一起不会感觉到拥挤,但气氛却非常压抑,连坐在副驾驶的弥都闭口不言,只是时不时回头看一眼。   回到日升公寓,众人拎起行李踏进大门,四月走在最后,脚步缓缓停下,回头仰望一碧如洗的天空。金灿灿的太阳刺眼又明媚,仿佛要照进人们的内心,驱赶那藏在最深处的阴霾。   少女仰望天空的侧脸哀伤至极,漆黑如墨的眼瞳流转着浅浅的光华,裙角随风扬起,好似独自在逼仄小院里盛开光彩的花朵,转瞬即逝。   众兄弟纷纷驻足转身看着少女,椿踏出一步想要走过去,一个高大的身影与他擦肩而过,耀眼的金发掠过他的视野。   “四月。”要轻喊,几步上前抱住四月。   男人温暖的怀抱有着淡淡的香味,与知重柔软的胸膛不同,这个怀抱充满强硬与……疼惜。   四月踮起脚尖,低低的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哭腔:“我的生日是四月一日哦,四月、四月……是不是意味着我的出生就是一个谎言呢?谁都不曾期待的谎言。”   “不是的!”   “但是、但是啊……在他们为弥生的出生而感到开心的时候,另一个名为浅川初夏的孩子也会在角落里偷偷难过的吧……”   清风乍起,模糊了少女低喃的话语。话已至此,众人只要稍微想一下便能知道来龙去脉。   通透如右京早在看到两人的容貌之际心里便有了思量,此刻在听到少女用着轻如飘渺的声音说出来的时候,心脏就像被一只手拉扯住,疼痛开始弥漫。   她的亲生父母还活着,另外有了孩子,并且这个孩子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喊了她一声姐姐。   何其讽刺?!   右京抿紧唇,拳头攥紧,一股怒火冲上心头。   “要先生,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四月离开要的怀抱,漆黑的瞳孔波澜不惊。她走向枝繁叶茂的大树,蹲下、身抱住双膝,纤瘦的背影隐隐在抗拒着任何人的接近。   二月末的阳光洒在身上,出奇的让人感觉寒冷。右京指挥着大家该上班的上班,该上学的上学,最后独自站在不远处,静静地陪着那个倔强的少女。   良久,四月站起来转身面对他,暖光透过枝桠的缝隙投射在她苍白的面容上,深深浅浅的光辉在发顶流淌。   “右京先生,我不想去检查。”   右京没有作声,深海般的眼眸掠过一丝异色。   “不需要将时间浪费在医院里,我想去看看大海、看看樱花。”   心底的不安悄然涌起,他楞了楞,随即有些急促地说:“四月,你还记得你说过的愿望吗?”   一着急,亲昵的名字脱口而出。   四月歪着头像是在思索,片刻后她仰起头,朝树枝间残破的天空伸出手,张开五指,细碎的光芒落在指缝中,风一吹便稍稍摇曳。她放缓呼吸,弯了弯唇角,语气极轻地回答:“那是骗人的。”   闻声,右京一阵恍惚,眼前闪过少女垂下眼睫,低声呢喃:“愿望是……想要活着吧。”   ***   四月躺在床上,神色茫然。右京在听了她的话之后就匆匆离开了,神情晦涩不明。   ——给右京先生带来困扰了吗?   “四月……”   弱弱的喊声在寂静的房间内格外清晰,她撑起身子望向站在床头的朱利,浅浅笑开:“朱利,怎么了?”   朱利抖了抖尾巴,好久才继续说:“……那个弥生,是你弟弟?”   “恩。”她答。   听到回答,朱利用那双豆豆眼凝视顷刻,接着果断换了个话题:“要离开了吗?那个臭小子不是说有什么节目要让你看?”   “只能对弥君说句抱歉了,朱利,帮我把这些纸放到大家的门口,好吗?”四月边说边打开柜子,一本有些老旧的画本赫然躺在里面。她掀开页面一张张撕出来,尔后拿出铅笔在空白的地方写下一行字。   朱利应了一声,跳到她身边,凑近认真地看着纸张上的留言,下一瞬默默转身,耳朵耷拉在脑袋边。   谁能来陪陪这个寂寞的孩子?   美和、小千……拜托了,谁都好,来陪陪她吧。   等十三张纸全部写完,朱利嘴里叼着几张、爪子拿着几张,跑出房门来到每一间房门前,将纸张塞进门缝里。   在这个空档,四月手脚利索地推出行李箱,把衣服折叠好仔细地放进去。待收拾好衣物,她从钱包里捻起一张银行卡,用手机查了下金额,微微一笑。   虽然来日本的这段时间没怎么接过活儿,但幸好之前挣的钱没怎么动过,足够她花上一个月的吃住费用。   一切都整理好后,四月拖着行李箱站在门口,缓缓扫视过房间,而后毫不犹豫地转身,朱利站在她的肩头,爪子紧紧攥紧漆黑的发丝。   搭乘新干线,四月坐在座位上,周围若有若无的视线投过来,她疑惑地垂首轻问:“朱利,为什么他们都在看着我?”   “……”总不能说你这个样子实在非常像一个离家出走的孩子吧……顿了顿,朱利撇开头,“看你长得漂亮。”   “诶?朱利这是第一次夸我呢。”   “咳哼!小爷我从来都不轻易夸人的。”   “谢谢朱利哦。”   四月真诚的道谢,笑得眉眼弯弯,朱利看了一眼就急忙移开目光,蓬松的大尾巴不自在地扫来扫去。   所以说四月是笨蛋。   它在心中暗自嘟囔。   中午时分,四月拉着行李箱来到上次住过的旅馆,在柜台办理好住宿手续,她在一个小姑娘的带领下走在安静的走廊上。   前方领路的小姑娘回眸一笑:“姐姐,上次的哥哥怎么不在了?”她大约十二岁左右,有着一双灵动的绿眸,犹如茵茵青草,转动时非常亮眼。   四月略一回想,笑道:“他有工作要忙。”   “这样啊……姐姐,你肩膀那只是松鼠吗?好可爱啊,有名字吗?”小姑娘退到她身边并肩而行,绿眸闪着好奇。   “它叫朱利,很乖的,你可以摸摸看。”   小姑娘小心翼翼地伸出指尖点了点松鼠的大尾巴,见它没有炸毛才放心地用轻柔的力道摸了几下,“哇,朱利的毛好软!真可爱。”   得到称赞的朱利昂起小脑袋,拉长音调“叽~~”了一声。   “咦?姐姐,朱利是觉得高兴吗?”   “恩,它在说谢谢你的赞美。”   “姐姐听得懂它在说什么?好厉害~!”   两人说话间走到一扇纸门前,小姑娘领着四月踏进去,简单的介绍了一下便转身退出房间。   四月想了想,喊住她:“那个……如果这几天有上次的哥哥过来找我,你能帮我隐瞒一下吗?”   小姑娘楞了一下,登时促狭着说道:“姐姐难道是跟哥哥闹别扭了么?哎呀,我懂得,放心包在我身上。”她信誓旦旦的拍了拍胸脯,继而竖起大拇指。   四月翘起嘴角,没有反驳。待小姑娘拉上纸门,她松开握住拉杠的手,缓慢地躺在榻榻米上面,漆黑的发丝凌乱地散落,衬得她苍白的面容越发细致。   朱利蹦跶着窝在她的脑袋旁,啃了口自己的爪子,问:“四月,如果被他们找到了,该怎么办?”   眯起眼,她懒懒地说道:“到时候再说吧。”   阳光静静地从窗外蔓延而进,交织出一地光辉。眉眼如烟的少女躺在大片朦胧的光芒中,手脚微微蜷缩抱住双膝,像是在母体中的姿势;纤长浓密的睫毛如蝴蝶停在花瓣上,一动不动;淡色的唇勾起一个浅浅的弯度,面容安详且满足——宛如再也不会醒来。   “四月,醒过来……”   浮浮沉沉中,四月好像听到谁这么说,她转过身,拨开氤氲流动的雾气,一步一步地往前走,不知道走了多久,一座别致的小院矗立于不远处。   驻足稍许,她突然奔跑起来,身体轻盈得好似能飞起来一般。漆黑的眼瞳霎时亮如星辰,她一个劲儿地往前跑。   四周的雾气悄然散去,四月停住脚步弯下腰,气喘吁吁抬起头,女子站在门前,背着光的面容有些不真切,她朝自己伸出纤长的、温暖的手掌——   “四月,回家吧。”   她定定地凝望那只白如细葱的手,弯了弯唇角,伸手握住。   “恩,回家。”   还记得吗?那悠远到恍如隔世的回忆。   那个名为四月的孩子,还有那个有着一头乌黑长发的女子。寂寞的时候不要害怕,只要一直奔跑,前方不断延伸的道路会有一个人在等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了……于是说好的长评呢?OAO   我发现我下新晋榜了…………OTL   ***   四月语录   我也会难过。   ☆、三十四章      在旅馆附近晃悠到傍晚,四月拎着画本和铅笔又来到沙滩上,席地而坐。朱利从她肩上跳下,爪子捧着苹果啃得正欢。   “四月,快点画完回去吃饭!”   “好的,朱利饿了吗?”她曲起双腿,将画本搁在大腿上,聚精会神地凝视海面,片刻后垂下头开始作画,在空白的纸面上一笔一划勾勒出轮廓。   “……我在说你!”   笑了笑,四月没有作声。   夕阳浓得化不开,暖橙色的流霞在广阔无垠的海面上悄然晕染开,偶尔翻起浪花,浅浅流动的霞光宛如被撕裂,显得支离破碎。   海风拂过带来丝丝凉意,朱利扬起脑袋看了看沉浸在思绪中的四月,三两口啃完苹果顺着她的外套爬上去,把蓬松的大尾巴围到她的脖颈间,自己合上眼陷入小憩。   天地间安静的只有海水流淌的声音,犹如一阵婉转的曲子在耳边放大、不断地回响。   “你好。”   突如其来的声线撕开平静的空间,硬生生插、入进来,四月抿了抿唇,转头看去,无言地对上来人的目光,她好久后才反应过来,“你好。”   蓝紫色的眼睛……好像在哪里看过。   在哪里呢?   她漫不经心地思索了一下便放弃回想,应该是无关紧要的人。   “你喜欢画画吗?”少年在她旁边坐下,温声问道。   四月茫茫然地看着他。   喜欢?她喜欢画画吗?   不知道,这只是习惯了而已。上一世她每天拼命的练画,每天每天……直到画本堆满了整个房间,她兴奋地跑去找知重,在曲起手指要敲门的时候听到一些声音,细碎的、黏腻的、好似愉悦又仿佛很痛苦一样。   接着她听到一道低沉的男性声音,跟平时的冷冽不同,染上了些许沙哑。   她在门口站了很久很久,久到双腿僵硬才转身离开,手里攥着一本老旧的画本——这是知重第一次买给她的画本。   眨了眨眼,她低垂着头,轻声回答;“喜欢吧。”   少年放开带子将网球包搁在身侧,双手撑在身后,海风拂过他鸢尾色的发丝,温润如玉的面容是上帝精雕细琢的作品。   “你画的很有灵气,有参加作品比赛然后拿出来展览么?”   摇了摇头,她说:“那是什么?”   少年侧过头看她,勾起嘴角:“你大概不会感兴趣的。”   四月淡淡的“哦”了一声,尔后继续执笔,少年饶有兴趣地在旁围观。   落日沉沉地坠入海面,倒映出波光粼粼的水纹,深深浅浅的层叠而起,绚丽得令人惊叹。   少女将眼前的景象完美的融入到纸面上,就在他以为要停笔的时候,她顿了顿,提笔继续勾画,不消顷刻,一个有着乌黑长发的女子跃于纸上。   女子面朝大海张开双手,海风扑面而来吹散了她一头长发,凌乱地在身后飞扬,一袭长裙衬出她纤细的腰身,背影看上去隐约透出几许哀伤。   少女放下铅笔,苍白的指尖轻柔地抚摸着画上的女子,细声呢喃:“大海很漂亮,是吧?”   没等身侧人开口,四月接着说:“其实我从未问过她,是否喜欢跟我一起作画的日子。”   对了,你应该还没忘记吧?小院里有一架秋千,在她还很小的时候,那个温婉的女子会抱起她坐上去,然后回身站在她的身后,用纤瘦的身体遮住了阳光,一下一下地荡着秋千。   视野从低到高,金色的光晕好似触手可及,她朝前伸出手,说:“知重,再高一点、再高一点……”   “四月,你要干什么呢?”   她眯起眼笑着说:“我想触碰阳光。”   “我倒是觉得,你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清朗的声线在耳畔响起,四月抬眼看向他,良久,弯了弯唇角:“呐,你认为生命是什么呢?”   幸村精市沉默地敛下眸子,脑海里闪过国三那年的诸多画面,很突兀的,在病房那种痛苦和绝望的感觉猝不及防地在心间弥漫,撑在身后的手指默然攥紧。   他抬眼对上少女漆黑如墨的眼瞳,一字一句、认真地说:“是希望。”   少女好像楞了一下,随即垂下眼睑,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抖动,宛如蝴蝶振翅欲飞,   “你认为生命是什么?”他反问。   “你知道吗?”少女把脖子上的松鼠轻轻地放在地面,站起身拍了拍沾在衣服上的沙子,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直至海水淹没了她的脚踝,她对着流光潋滟的海面伫立许久,突然回过身来,衣角在半空划过。   “生命是上天赐予的奇迹。”少女背对夕阳的面容朦朦胧胧,嘴角清晰可见的浅笑却让人有种温暖到落泪的冲动。   “在母亲肚子里逐渐孕育出心脏、生命开始跳动起来,扑通、扑通……一下又一下的在耳边回响。”   她侧过身,细致的面容镀上一层淡淡的橙光,那是极致的柔软。   “然后生命在这个世界诞生了,小小的一团渐渐长大,学会走、学会说话、学会跑、学会跳,接着……接着就学会了开心、学会了难过,学会了很多心情。”她停了一下,绽放出一个小小的笑容,又说道:“最后学会了藏起难过。”   难过的时候就微笑吧,这样就谁也看不到了。   ***   话说右京在落荒而逃后来到律师所,一整天心神不宁,想查一查四月的身世,又怕对方会感到不高兴。   面对电脑发了一阵子呆,他伸出修长的指尖敲下一行字,页面转了转便快速地跳出来,电脑屏幕映在镜片上泛起微光。   认真地扫过电脑上的字,他突然摔掉鼠标,办公室内是死一般的寂静。   深海般的眼眸陡然变暗,右京猛地站起来,拎起西装外套大步流星地离开事务所。驱车回到日升公寓,时间已然是傍晚五点多。   天上的晚霞在缓慢地浮动,他凝望片刻,转身迈上台阶。搭乘电梯来到五楼,他稍稍松开领带,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来。   客厅静悄悄的,窗外是浓稠的夕阳。他蹙起眉,来到四月的房间前,门扉大开,里面一丝声响都没有,   “四月桑,”他轻喊。   无人应答,右京楞了一下继而迅速地冲进房内,被子叠的整整齐齐,挂在衣架上的衣服悄无踪影,他急急环视着整个房间,三步作两步上前打开衣柜,空空如也。   往后退了一步,他不死心地再度四处张望,眼角的余光瞥过桌面,右京长腿迈了迈急切地将纸张拿起。   [我很好,请勿寻我。   四月。]   这算什么?!留了只字片语就想离开他的身边吗?!   胸膛微微起伏,右京抿紧唇,眼睛紧盯着纸面上秀气的笔迹。   窗外夕阳西下,夜幕笼罩。   拿掉眼镜,他捏了捏眉心,转身走出房间。   坐在沙发上,右京双手抱胸,面如冰霜。接二连三被急招回家的兄弟们一个个面面相觑,搞不明白自家兄弟这是闹哪样。   光紧挨着他坐下,婉转的嗓音脱口而出:“小右京~!没有我在你是感觉寂寞了吗?”   右京冷冷斜睨着光,走廊上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众人循声望去。弥探出栏杆,举高手臂挥了挥攥紧在手的纸张,着急地问:“右右!四月姐姐在家吗?”   “你下来。”右京冷声道。   弥蹬蹬蹬地跑下楼梯,发挥了个子矮的优势一下子就窜到右京面前,双手举着纸张,其余兄弟赶紧凑到沙发后面,定睛看着纸张上的内容。   一个翩翩少儿郎迎风而立,清澈的大眼睛弯成了月牙,一袭简单精致的衣服衬托出他逐渐脱离稚气的少年气质,旁边空白处写了一行字:抱歉,弥君。还有,姐姐期盼着弥君快快长大,达成心愿。   弥的心愿是什么?   ——绘麻能够回到日升公寓。   众人一言不发,心中有数。   “右京哥,四月、离开了?”琉生虽然单纯,但却非常敏感,很快就抓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右京沉声回答:“啊。”   椿嚷嚷起来:“诶?妹妹酱去哪里了?”   “不知道。”   弥接着问:“那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坐在另一侧沙发的要说道:“什么时候走的?”   “不知道。”   “我们早上走的时候,右京哥不是还留在公寓里么?”侑介一头雾水,问出口的同时一道冷凝的视线掠过他,打了个寒颤,自知现在的二哥不好惹,他默默退散。   客厅顿时安静下来,风斗双腿交叠,眉宇皱紧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见没人开口,他问:“我说,还愣在家里干什么?现在不是应该先找人?”   没想到最浮躁的弟弟率先提出建议,雅臣惊讶地看了看他,附和道:“是啊,大家有什么线索吗?四月桑经常去的地方?”   此话一出,众人皆默。   四月经常去的地方……好像没有吧?   她来日本的这段时间经常住院,偶尔有空闲也是窝在家里足不出户。他们经常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与她独处的时间压根儿就没有,遑论去了解她的爱好什么的。   这么一想,他们这些哥哥当的还真不称职啊……   雅臣苦笑。   “四月桑的身体情况估计不太好。”右京推了推滑下鼻梁的细框眼镜,面无表情的抛出一个炸弹。   “什么?!”   连光都露出稍许错愕,他换回男性声线,问:“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还记得上次四月桑摔倒的时候吗?我把她换下的衣服拿回家洗,摊开来就看到袖子上有大片血迹。”   “琉生生日隔天我问她,她说整理好思绪就跟我坦白。而早上,她说她不想去检查,说是不需要浪费时间……”说罢,他低下头,双手交叉抵在额间,看起来有些颓然。   昴握了握手掌,说:“她脸色好像一直都挺苍白的。”   “总是抗拒抽血和检查身体。”祈织补充道。   雅臣继而说:“跟我去医院的时候也是不肯检查。”蓦然想起四月说过的故事,他张了张嘴,将话语咽回肚子里。   两个孩子、医院,一个白血病、一个心脏病。   脸色苍白、袖子上的血迹……   将这些线索连在一起,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他按捺住惊恐的情绪,自顾自地摇了摇头——这不可能。   在静默的众人中,琉生倏然起身,抓起车钥匙大步迈出。   “琉生,你去哪?”   “我知道、四月会在、什么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更新的早啊~~于是主上大人真的只是打酱油啊……   想看主上大人我专栏里有一篇网王文正在存够哟w   卖萌打滚求评论求作收,感觉好害羞//   睡醒再回复留言,么么哒!   ***   四月语录   学会躲在角落哭泣。   ☆、三十五章      琉生最终没有去成,被右京一句话给喊了回来。   “让四月桑一个人安静几天吧。”   其余人各自沉默,梓起身一声不吭的离开客厅,椿随后跟上,两人一前一后的身影消失在兄弟们的视线里。   枣点燃香烟,一口接一口地抽着,一旁的昴看了看他,站起跟侑介换了个位置。   气氛沉重。   “我去调查四月桑的身世,”光对上右京看过来的目光,挑起眉:“小右京,你的眼睛好像在说不允许哟~!”   “不是好像,就是不允许。”   “为什么?”   要淡淡地接过话茬;“她不会希望你这么做的。”   “那么你们‘希望’怎么做?”嘴角挑起一个略显讥诮的弧度,光双腿交叠,一股强硬的气势油然而生。   最后的谈话结果是不欢而散,在琉生说出四月大概会去的地方后,众人心不在焉的熬过了几天时间,终于决定在2月29日前往神奈川。   早晨,弥第一遭没有被雅臣催促而独自起床了,他窝在厨房缠着右京,死活想要跟去。   “右右~!我也想去接四月姐姐啊!让我去嘛。”   “不行,老老实实的给我上学去。”   弥不满鼓起脸颊,走到客厅瘫软在沙发上,琉生正缓缓走下楼梯,看到他一脸失望的样子,问:“小弥、怎么了?”   转了转眼珠子,弥冲琉生招手道:“琉琉,我有事情拜托你!”   右京端出饭菜放到饭桌上,远远看了两人一眼,沉默了一下,转身继续忙活。   吃完早饭,由右京开车,要、光、琉生各自坐在副驾驶和后座,启程开往神奈川。   一路无言。   中午时分,阳光璀璨。一辆高级的黑色轿车停在麻生旅馆的门口,真衣站在柜台透过大开的门伸长脖子望去,几个相貌出色的男人从车里走出来,路过的人纷纷侧目。   哇……长得真好看。   在心中感叹完,见他们朝这边迈步,她打起精神准备迎接客人。   咦?那个浅粉色头发的人有点眼熟?   眯起眼仔细地打量片刻,真衣惊讶地撞进那双朦胧的浅紫眼眸中。   “你好。”   开口的是一个带着细框眼镜的男人,面容俊美却隐约感觉气势压人。她楞了一下,复又仰起头微笑道:“您好,客人,请问需要什么服务?”   “能帮我们查一下这个身份证号吗?”   他边说边递出一张纸,真衣原本想接过来,余光瞄到一边的青年,她纠结了几秒倏地收回手,“很抱歉,我们旅馆不能透漏客人的信息。”   男人紧盯着她,说:“我们的妹妹可能会住在这间旅馆,能帮一下忙吗?”   真衣愣住:“诶?妹妹?”   浅粉发色的青年柔柔一笑:“是、妹妹。”   “……”她搞错了!   脸颊顿时羞红,真衣走出柜台,指着远处的大海说:“哪个……我想你们在找一个带着松鼠的姐姐吧?”   四人点头。   她松了一口气,接着说:“姐姐应该在沙滩上,她每天吃完饭就会拿着画本在那里坐上很久。”   闻言,几人脚步有些急促地跑出去,金色头发的男人突然回过身来,大掌拍了拍她的发顶,神色温柔:“谢谢你,小妹妹。”   真衣靠在门沿上看着那几道身影离去,皱起小脸。   对不起,姐姐,她辜负了姐姐的托付,因为这些哥哥看起来都很着急的样子……   ***   四月蹲下、身,双手掬起海水洒向朱利,翘起嘴角:“呐,朱利,帮你洗澡吧?”   “……”无缘无故被泼水的朱利默默看着她,尔后大吼:“四月!!!要洗澡也得热水啊!冷死我了!!”   她连忙起身,海水划过脚踝,冰冰凉凉的触觉在皮肤上蔓延,闪躲着朱利的攻击,四月笑得眉眼弯弯,漆黑的眼眸亮如星屑。   朱利见她玩得开心,不由得用尾巴撩起水流泼向她。   “呀,朱利,求放过!”她一个后退,脚下打滑跌坐在水里,一身衣服瞬间湿透。她眨了眨眼,倏尔轻轻地笑了起来:“水好舒服。”   “叽——!!!四月!你在作死吗!快点起来回去换衣服!”   朱利急得跳脚,谁知四月依旧浸在海水里,身体的曲线若隐若现。   “四月!听话啊!”   她听到了,却不想起来,微微把双脚伸展开,她往后仰,整个身体都泡在水内,四肢逐渐冰冷。   面前是蔚蓝的天空、和耀眼的阳光。四月笑了笑,对着金色的光晕伸出手,打开指缝,细碎的光芒立刻钻了进来,刺得眼睛涌起酸涩感。   耳边是朱利焦急的声音,她定定地凝视自己的手掌,掌心一阵灼热。良久,她收回手,蜷缩起身子,合上眼任由自己沉落。   并不是要就这么死去,只是困了,想睡一会儿罢了。   “四月!!”   怒吼声如响雷炸起,随着哗啦啦的声音,下一瞬四月被一双宽大的手给抱了起来,她茫茫然地睁开眼,男人神情急切,深海般的眼眸深处在汹涌翻腾。   啊,被找到了。   垂下眼睑,她漫不经心地想。   又该去医院了吧?这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觉得有点轻松,就像是等了很久的结尾终于拉开了帷幕一样。   换了个姿势,四月趴在男人的肩头,冲着几步远的三人微微一笑,瞳孔一片漆黑。   要抿抿唇,上前摸着她柔软的发顶,问:“四月,你刚才在干什么?”   她思索了一下,弯了弯唇角:“海水很舒服,所以想泡一会儿。”   听到回答,右京抱着她的力度加大,好似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小心翼翼之余又带着决然。   能想象吗?少女沉浸在水里的时候,犹如是在母亲的肚子里,背脊弯曲,双手搁在膝头,细致的面容变得模糊不清,周身的空气像是死去般的安宁。   “下次不可以这样了,”要最终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   四月浅笑,没有回答。   回到旅馆,右京叫她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接着手脚利落地帮她把所有东西都整理好,拉起行李箱,几人领着她果断地离开。   将行李箱搁置好,右京要去办理退房手续,嘱咐其他人先在车里等。   趴在车窗,暖乎乎的阳光洒在脸上,四月有些昏昏欲睡,旁边的光好像说了什么,她听不真切,也就没去理会。   而对方深感寂寞的扯了扯她的发丝,她蹙起眉回过头去,“光先生,干什么?”   光妖娆地微笑:“妹妹桑,风斗刚才打电话来说他在横滨有演唱会,叫你去看哟~!”   “不去,”淡淡的回答,她趴回车窗,右京正巧打开车门坐了进来。   就在四月以为他们就会这样开回东京之时,车子拐了个弯,开往了另一条路。看了看窗外一闪而逝的景色,她低垂着头,懒得问他们要去什么地方。   “四月,要喝水吗?”   身边的人悄无声息地换成了琉生,她点头接过水瓶,喝了几口之后转而去喂朱利。   原本在闷气的朱利被她轻轻地挠了几下就妥协了,张开嘴巴大口大口地灌着矿泉水。   见此,琉生莞尔一笑。   时间无声地流逝,四月隐约听到断断续续的嘈杂声,她悄悄探出头去,看向前方。   偌大的会场外面,人山人海,人们一群群挤在一起,满脸兴奋地在讨论着什么,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几根荧光棒,身上穿着印有logo的衣服。   默默看了半响,她坐回去,问:“……那是什么?”   “fortte的粉丝。”   “???”她顶着几个问号看着出声的要,后者摇了摇头,无奈道:“这是一个偶像团体,风斗是其中一员,今天要在会场里开演唱会。”   听完解释,她毫无兴趣的“哦”了一声,兴致缺缺地靠在琉生身上,手指抚过朱利柔软的毛。   看来妹妹桑还真是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啊。   光单手支撑着脑袋,眼光不动声色地扫过琉生旁边的四月,眸色加深。   说话间,车子开进了停车场,熄火,右京拔出钥匙,“下车吧。”   几人纷纷下车,琉生环顾四周,问:“要去、后台吧?”   “对。”   不知道是谁在回答,四月垂下眼睫,由着光牵住她的手往前走,思绪有些涣散。   穿过停车场,几人来到后台,打开写着“fortte”字样的门,鱼贯而入。几个外表都非常出色的少年正坐在椅子上,化妆师在他们的脸上捣鼓着。   听到声响,风斗转过头来,无视了几个哥哥,径直对四月打招呼:“喂,妹妹酱,来看哥哥的演唱会吗?”   ……要不是你打电话,谁会知道有演唱会?   抬眼瞥了瞥他,四月点头。   得到回应,风斗对化妆师说了几句,起身走过来,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票递给她,压低声音说:“这是前排的票,别人要还没有呢。”   “……”四月不打算接话,默默接过票顺手交给琉生。   看到她毫不停顿的动作,风斗嘴角的笑容有些僵硬,右京适时的换了个话题,随意交谈了几句就离开了。   这时,会场响起广播的声音,提示可以入场了。于是几人来到入口,人群拥挤,四月跟前面的光贴得很紧,对方似是有所感触,回过头朝她抛了个媚眼。   附近的女性自然是注意到这几个发光体,大胆者会过来搭讪,光回身大手一捞把四月拥在怀里,语气遗憾地说:“真是抱歉~我的身心都是属于妹妹的噢!”   排在后面的要上前不着痕迹地把四月抱起,低沉性感的嗓音从喉咙深处溢出:“多谢你们的厚爱,不过我得守护着妹妹呢。”   琉生也紧跟着拒绝:“妹妹、最重要。”   “抱歉,我暂时没有这个意向。”右京举止从容地打发掉几个女子,伸手夺过四月。   妹控!   一群女性看到这几个男人头顶上出现这两个大字,搭讪无果,她们讪讪地走开。   短短时间就被折腾了几次的四月感觉有点想吐,掀开眼帘凝望右京线条优美的侧脸,她撇开头,决定忍下来。   好不容易走进会场,演唱会终于开始了。   一开场就是风斗的个人独唱,四月默默地看着他在台上蹦蹦跳跳,时不时眨眨眼啊抛抛飞吻啊,她移开目光,盯着台上的某一点暗自发呆。   耳畔的音乐换来换去,高昂的尖叫声几乎要掀翻会场的屋顶,闪瞎人的荧光棒左摇右晃。   四月觉得头晕目眩,转身对要伸出双手,后者楞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抱起她。   双脚离地,臀部坐在温热的手臂上,她眯起眼趴在要的肩膀。   一阵欢快的音乐过后,响起婉转柔长的琴声,微微张大眼睛,四月不敢置信地回头望向舞台。   风斗身着精致的白色西装,一簇柔和的灯光打在他身上,俊秀的侧颜朦胧美好,修长的十指不断地滑过黑白琴键,清澈流畅的音符从指尖流泻而出……   四月愣愣地看着那台钢琴,视线倏忽覆满雾气,她挣扎着跳出要的怀抱,顺着舞台的边沿快速地跑到后台,周围人诧异的眼神落在她身上,而她浑然不觉,耳边充斥着诅咒般的琴声。   讨厌钢琴!   讨厌钢琴!   讨厌钢琴!   身后传来脚步声,接着她被一股力道扯住,来人抓住她的肩膀令她转过身,抬眼时泪水就那么猝不及防地流了出来,视线模糊不清,隐隐看到一头蜜色的长发。   抿紧唇,四月哭着一遍又一遍地说:“讨厌钢琴!讨厌钢琴!讨厌钢琴!……”   来人用力地抱住她,埋在对方的颈窝,细细的呜咽声从喉咙内溢出,咬住下唇,她忍着不让抽泣声跃出唇间,   “四月……四月……不要忍着。”   他轻声细语,四月攥紧手指,遏制不了的哽咽声低低地响起,泪水滚滚而落。   “讨厌钢琴!”她说。   ——然而讨厌的是钢琴,还是弹钢琴的人?   记得小时候,父母开了个钢琴班,陆陆续续招了几个学生,于是她从早到晚都能听到刺耳的琴声,过了不久,琴声逐渐顺畅起来,她有些好奇地走出房间。站在琴室的门口,她看到一个金发的小女孩扬起脑袋,笑得非常灿烂。   坐在旁边的母亲垂首,嘴唇一开一合,说完她伸出手抚摸着小女孩的发顶,露出了一个笑容,一句英语脱口而出。   那句英语的意思四月直到现在都记忆犹新——“非常棒。”   她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在夸奖别的小孩,窗外的阳光非常刺眼,坐在钢琴前的、一大一小的身影看上去是那么融洽。   站了几分钟,她转身走回房间。   记忆中,母亲从未对她笑过,父亲也不曾正眼看她,但是他们在面对学生的时候从不会吝啬表扬和微笑。   她知道父母是在为了医药费操心,所以她总是安静的呆在房间、安静的去医院检查、安静的独自住院。   在看到临床的小孩有父母陪伴的时候,她会在心里对自己说:我都这么大了,不需要麻烦父亲和母亲来照顾我。   日复一日,她终于出院了,回到家依旧是清脆的琴声,站在门口注视良久,她低下头。   钢琴,最讨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评!论!OAO难道你们都抛弃我了吗!评论数居然是0!!!好伤心TAT   昨天的评论也是0……………………………………   有没有感觉我这几天更新的特别勤奋?完结这本之后我就要去更新专栏里的另一篇耽美文,文风跟这本差不多。至于同人文就先搁置一下。   最后重复一遍,为啥没有评论啊!为啥没有评论啊!为啥没有评论啊!TAT!   ***   四月语录   倒数20。   ☆、三十六章      四月哭着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发现周围已经换了个环境,她神色迷茫地环顾过去,最后望向窗外,浓郁的红霞在缓慢地浮动。   凝视良久,她收回视线,低垂着头思索睡着之前的事,然而头脑昏昏沉沉的让她提不起精神去回想。   于是她作罢,掀开被子走下床,脚踩在地面之际身子摇晃了几下,视线蓦然扭曲起来,一阵晕眩汹涌地席卷而来。   晃了晃脑袋,四月单手撑在床沿等缓过劲儿来才站起身,身体沉重得仿佛不听使唤,每一步都迈得很艰难。   缓步走到洗手间,她抬眼对上镜子中的少女,漆黑的发丝,苍白的皮肤,脸颊却覆上一层薄薄的绯红,黑眸盈盈水润。   ——发烧了。   她淡淡的想,伸出有些颤抖的手拧开水龙头,掬起水往自己的脸上洒了几下,冰凉的触觉让她打了个激灵,但是思绪依旧迷迷糊糊。   敛眸发了一会儿呆,四月走出房间,走廊静悄悄的,光线昏暗。默默地在门口站了几秒,她提步来到客厅,大大的落地窗外是鲜艳的夕阳,环视四周,她的目光落在墙壁的相框上,脚步一滞,她走到相框面前。   十三个风格迥异的男性围绕着一个容貌俏丽的少女,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淡淡的笑意,一眼就让人感觉到他们有多么疼爱这个少女。   全家照……   想起来,她好像从未拍过照片,无论是上一世、亦或是这一世。   看了半响,四月突然眯起眼笑了起来,浅薄的余晖投射在她的身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孤零零的影子。   转瞬时整个空间突然亮了起来,白炽的灯光把她的影子给驱赶了出去,眨了眨眼,她不明所以地转过身——   “欢迎来到朝日奈家。”   整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四月抬眼望去,十三个人在茶几前一字排开,嘴角高高扬起,不同风采的脸庞洋溢着真心的欢喜。   “叽——!”朱利站在琉生的肩头,仰起小脑袋,蓬松的大尾巴扫来扫去。   四月愣愣地看了看它,再一一掠过众人的面容,沉默不语,窗外悄然升上夜幕,室内静谧无声。   许久,她弯起唇角,极轻的说了一句:“谢谢。”   终于得到答复,朝日奈兄弟们各自松了一口气,弥跑过去一把抱住四月的胳膊,亮晶晶的大眼睛闪着兴奋的光芒,“四月姐姐~!右右做了很多好吃的噢!”他边说边拉着她往饭桌走去,期间穿过众人的时候还挑衅似得吐了吐舌。   众人:“……”该说年纪小就是好吗?   椿双手交叉放到脑后,懒洋洋地说:“啊~啊~大哥,你看都不知道谁把小弥给带坏了,还我天真无邪的弟弟~!”说罢,他一脸悲伤地捂着胸口,脚步不停地跟了上去。   雅臣叹了口气,随着众人一起到饭厅落座。   饭桌上是琳琅满目、色香味俱全的菜色,更甚于还有扬州炒饭,四月瞄了一眼,下一秒立刻有人盛了一碗递到她面前,道完谢,毫无食欲的她只能硬塞进肚子里。   幸好在洗手间的时候她把脸颊上的温度冷却了一下,现在看起来只是刚睡醒带着点粉红而已。   虽然知道快瞒不住了,但她下意识的就是不想让别人为自己操心。   垂下眼睫,四月小口地吃着炒饭,   而众人对于夹在门缝内的纸张全部缄口不言,气氛一时有些凝固,雅臣看了看弟弟们,笑着起了个话头:“话说回来,昴是不是要回九州了?”   闻言,昴面带微笑地回答:“啊,明天的飞机。”   “阿勒~阿昴离开会少了很多乐趣的说~!”对于调戏弟弟一向乐在其中的椿遗憾地摇头。   深知自家哥哥性格的昴没有接话,反倒是旁边的侑介愤愤不满地说:“椿哥!你是在为没人给你戏弄而感到遗憾吧!?”   椿张大眼睛,一脸惊讶:“……侑介今天是给智商充话费了吗?”   侑介:“……”   三言两语间,气氛总算开始活跃起来,枣睇着兀自垂首吃饭的梓,刚想出声却被一道欢快的嗓音给掩盖住——   “琉琉~我拜托你的事情怎么样了?”弥表情有点怪异,像是害羞又好似迫不及待。   琉生眨眨眼,表情茫然地看了他一会儿,接着温吞地说:“抱歉,小弥、我给、忘记了……”   “……”弥好像被雷劈了一样。   要秉着有好玩的事要插一脚的心态问:“哦呀,小弥,是什么事情让你比听到阿椿失恋还震惊?”   “喂喂喂!要哥!不要拿我举例子啊!”   “反驳无效~”   弥抬眼瞟了瞟面色平静的少女,踌躇着说:“……前几天我们学校不是有学园祭么?各个社团要在礼堂表演节目,我们社团就派了我上去,哪个……我表、表演的是……”   弥吞吞吐吐地说不到重点,有去给自家弟弟捧场的祈织淡淡地接过话茬:“表演的是唱歌,一首中文曲子。”   其他兄弟皆诧异地看着弥,光饶有兴趣地放下筷子,说道:“我们家的小弥也长大了呢~居然会中文,而且家里没有一个人知道。”   一手把弥给养大的雅臣深感失落,什么时候自家幺弟学会中文他都不知道……况且他那天有工作还不能去观看,他这个哥哥当得真失败……   眼见大哥快要陷入自我厌弃之时,右京补救似的加了一句:“琉生,小弥拜托给你的是视频吗?”   琉生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问:“要现在、看吗?”   “诶?等等——!!”弥大喊,再次看了看少女,着急地说:“琉琉!这是给四月姐姐看的!”   而身为当事人的四月只觉得脑子一片混沌,周围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听不出谁在说话,食不知 味地咽下小半碗饭,她抬起头发现所有人正看着自己,于是疑惑地问:“怎么了么?”   众人:“……”敢情刚才一大堆话自家妹妹压根儿没听进去?   天然呆的琉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柔柔一笑说道:“四月,有视频、给你看。”   “恩,好。”四月果断的搁下筷子,起身跟着琉生迈步到客厅,其他人你看我我看你的瞅了一会儿,也好奇地跟了过来。   脚步有些虚浮,四月暗自捏了捏指尖企图让自己的视线清明一点,她看着琉生拿出一条数据线插在手机的末端,继而连接着电视,片刻后,宽大的屏幕亮了起来。   一群人挤在沙发中,四月坐在正中间,吵吵嚷嚷的声音在看到电视的时候倏然停住。   布置得非常精美的舞台上,穿着合身校服的粉发小少年有些局促地握着话筒,目光时不时投向镜头,琥珀色的大眼睛微微闪烁。等到主持人报幕后,台下喧闹的声响也适时逐渐沉寂,他清清嗓子,说:“我是朝日奈弥,今天这首曲子想要献给我的姐姐,她是个非常非常温柔的姐姐,包容了我的一切任性。希望从今往后,我能永远跟姐姐在一起,不分开。”   小少年没有了以往的稚气,白皙可爱的脸庞满是坚定之色。台下不知是谁开玩笑说了一句“姐控”,他立刻点头同意:“没错,我就是姐控,姐姐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随着说话声,刺眼的灯光渐渐变幻成一小束橙色的光线笼罩住他,像是站在阳光下一样,粉色头发闪耀着细碎的光点,连带着眼睛也覆上一层浅浅的橙光,好似阳光在眼瞳中浮动,温暖得令人不由得屏住呼吸。   轻柔的音乐在空气流淌,一时间气氛染上了宁静,伴着前奏响过,小少年闭上眼,用着不纯正但满溢温柔的中文缓缓唱道:“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听到熟悉的音调,四月睁大双眼,放缓呼吸。   “天上的星星流泪,地上的玫瑰枯萎。冷风吹,冷风吹,只要有你陪……”   沉重的脑袋一下子就清醒了,许多回忆蓦然涌上来。   安静的小院,枝繁茂叶的大树,有些老旧的秋千架,还有一个温婉的女子、和趴在她膝头的孩童,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落日的余晖大片大片地在枝桠间弥漫,藏着一种幸福的气息。   女子舒缓的歌声唱了一句,接着响起孩童软糯的嗓音。   “虫儿飞,花儿睡,一双又一对才美。不怕天黑,只怕心碎,不管累不累,也不管东南西北……”   音调顿住,回忆戛然而止,四月茫茫然地看着泛起微光的屏幕。画面里小少年正在弯腰鞠躬,直起身子的时候冲着镜头挥挥手便转身离开舞台,镜头闪了一下后陷入黑暗。   “啪啪啪——!!”响亮的鼓掌声把她浮浮沉沉的思绪给拉了回来,她看向弥,后者被椿给勾住脖子,露出了羞涩的笑容之时若有所察地对上她的视线,小心翼翼地问:“四月姐姐……弥唱得好听吗?”   她浅浅笑开:“恩,弥君唱得很好听。”   “小弥很厉害啊,不过为什么要唱中文歌呢?”枣问。   站在琉生肩膀的朱利惊讶地瞅着弥,低声嘟囔:“这臭小子居然为了四月去学这首歌,啧……”   然而它的嘟囔只有琉生听到,他揉了揉朱利的毛,专心听弥的解释。   “因为四月姐姐有唱给我听噢~!唱得很好听,比风风那些乱七八糟的曲子好听一百倍~!”   被顺带踩了一脚的风斗不爽地瞪着弥,嘴才刚张开就被旁边的人捂住了,他呜呜地摇头,一双漂亮的眼眸染上怒火。   雅臣笑着拍了拍他的头,行凶的手却没有放开,转而对弥问道:“小弥,前阵子叫我晚点去学校接你是因为要练习这首歌吗?”   弥挤开一干人等坐在四月的身边,闻声笑眯眯地回答:“是噢~!”   “哦呀~果然我们家只有小弥最有出息。”光撩了撩蜜色长发,冲着弥眨眨眼,后者皱着小脸表示他好恶心。   椿打科打诨地在旁边附和,这样融洽的氛围连梓都不自觉地加入话题,此时的客厅蔓延着温馨。   衬着恰到好处的灯光,众人的面容变得有些恍惚,四月闭眼再张开,视野依旧是朦朦胧胧,热 度悄然爬上脸颊,她不着痕迹地看了看四周,站起来尽量让自己的举止显得很自然,微笑道:“我先回房间洗澡,等一下再下来。”   右京颔首。   众人看着少女绕过茶几走近楼梯,突然她顿住脚步,身子晃了晃,尔后如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向前倾倒,漆黑如墨的发丝飞起,苍白的四肢无力地摔在地面,发出一声清晰的闷响。   接着……接着他们的眼睛被漫天红色给掩住,天地间仿若只有漆黑的发、苍白的皮肤、鲜红的血。   听到了吗?好像有什么崩塌了,传出细小的声音。   咦……不对,是脚步声,悄无声息的脚步声在步步逼近。   春天,来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更更!【此人已经疯魔   我是日更党噢,不包养我吗?   专栏按钮失败了……请包养我OAO   ***   四月语录   倒数19。   ☆、三十七章      前面是白茫茫的雾气,四月站在原地疑惑地张望四周。   嘀嗒、嘀嗒……   咦?这是什么声音呢?   她往前走,雾气逐渐消散,有什么东西开始清晰起来,倏然驻足,她低垂着头。   不想再往前走了。   这么想着,她蹲下、身抱住双膝,周围静悄悄的,以至于那嘀嗒声从四面八方钻出来,刺耳至极。   “四月……”   谁?   好像有什么人在叫她。   四月抬起头,茫然地环顾整个空间,随着声音,前面的雾气一点点退开,被覆盖住的画面呈现在眼前——   漆黑的发丝、苍白的皮肤、还有那触目惊心的鲜红——她死了?   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恩,终于死了。   这样就可以永远睡下去了吧?   弯了弯唇角,四月闭上眼,思绪浮浮沉沉,好似灵魂在拉扯着脱离肉体,有点痛。   “四月!”   呼唤声越发清楚,带着浓浓的哀伤。   不要再喊了。   她想这么说出来,可是张嘴之际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于是她好奇地睁开眼站起来,往前踏了一步。   “四月!”   睫毛微微颤抖,四月掀开沉重的眼皮,视野模模糊糊的,她转动了下眼珠子,目光渐渐对准焦距,白花花的天花板映入眼帘。   呼出的气体在鼻间萦绕,她往下看,氧气罩覆上一层浅浅的白雾,嘴巴罩上这么一个东西有些难受。   她想要伸出手拿掉氧气罩,全身上下的骨头却疼痛起来,一种能把人逼疯的痛楚一阵接一阵地顺着神经爬上来,仿佛要把她的肉体细细地啃噬殆尽。   痛,好痛啊……   狠狠皱紧眉头,黑暗蓦然将她笼罩,在思绪离去时,她听到一声巨响,接着响起一道满含绝望的声音——   “你说什么?!”   站在病房门口的梓睁大双眼,身体在隐隐颤抖,嘴唇抖动了几下,他一字一句地问:“……医生,您能再说一次吗?”   平时醇美的嗓音此刻沙哑无比。   医生见惯了这种病人家属,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斟酌着语言回答:“病人的白血病情况已经进入晚期了,错过了最佳的治愈时间,即使现在进行化疗和骨髓移植,想要康复的几率也是极低的……就算找到合适的骨髓,手术的成功率……”他顿住,像是不忍心说下去。   看向一边满目震惊的雅臣,身为同学的他也是于心不忍,暗自叹了口气,最后他说:“病人的时间所剩不多,请……多多陪陪她吧。”   说罢,医生拍了拍雅臣的肩膀,转身离去。   气氛降至冰点,没有人开口说话,安静到连粗重的呼吸声都显得非常清楚,清楚到让人觉得如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一般,灭顶的绝望感席卷而来。   “……雅雅?”弥弱弱的出声,大眼睛弥漫起水气,已经是国中生的他,就算被哥哥们保护的再好,刚才医生所说的话他也能理解。   “呐,雅雅,医生在开玩笑吗?对不对?”清脆的声音带着哽咽,他抓紧雅臣的衣角,着急得开始跺脚,“雅雅,你说话啊!四月姐姐、会没事的吧?”   “啪嗒——”   透明的泪水一滴滴滚落,悄然坠落在地面,摔得支离破碎。   低低的抽泣声跃入耳内,众人的意识渐渐回笼,站在琉生肩膀的朱利毫无精神地耷拉着尾巴,想了想,它跳下地面,顺着微开的门缝钻进去。   旁边的弥见状,擦干眼泪,抿紧唇毅然地跟上去。枣靠在墙上,远远望进病房,大片大片的白色刺激着瞳孔紧缩,他伸出有些颤抖的手摸出一根烟,想要用打火机点燃,指尖一滑,打火机掉落地面,楞了楞,他颓然地滑下墙壁。   经过了一天一夜的精神紧绷,椿无力地跌坐在地上,亮眼的银色头发此时黯淡无光,他攥紧刘海,深紫眼眸沉淀着暗色。   该怎么相信呢?   那个安静的、温暖的孩子。   就快死了。   “骗人的吧……”他低声呢喃,瞳孔在轻微颤抖。   “骗人的吧?”   “这是骗人的吧?!!”   咆哮声如怒雷在走廊上炸响,夹杂着深切的悲伤。   谁能相信呢?   那么温柔的孩子,即将独自陷入永眠。   眼镜滑下鼻梁,右京面无表情地摘掉,顿了顿,他抬脚踏进病房。   窗外是暮色沉沉的黄昏,橙黄色的霞光顺着窗沿蔓延而进,少女躺在白色的病床,漆黑的发丝铺散在洁白的枕头上,流转着奇异的光泽。苍白到近乎透明的面容,清浅的眉眼、淡色的唇、尖尖的下巴。   右京站在床前细细地看着她的五官,捏住镜片的手指攥紧又松开,突然,他用力地一捏,鲜血从指缝间流淌,最后在关节处摇摇欲坠半响,继而无声地滴落地面,鲜艳的花朵触目惊心。   良久,少女搁在身侧的指尖动了动,弥立刻惊呼起来,门外的兄弟急忙冲进来。   霞光悄悄将少女笼罩住,纤长的睫毛闪耀着细碎的光点,尔后缓缓掀开,露出了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瞳。她迷茫地侧过头来,好一会儿才眯起眼,笑了起来。   衬着朦胧的光芒,她的笑容显得十分遥不可及。   “笑、笑什么啊!”风斗突兀的出声,打破了静谧的空间。   没人责怪他,换做任何一个人都想撕开这该死又可怕的氛围。   琉生几步上前把少女扶起来,朱利立即对弥指了指水壶,后者慌张地点点头,倒出一杯水递给琉生。   拿开氧气罩,浑身发热的四月被琉生喂了些许水,感觉喉咙的干涩有所好转,她摇摇头表示不想再喝了。   “四月,一天、没吃了,喝粥好吗?”   胃袋空荡荡的,急需填充,但恶心感一直在喉咙徘徊,她蠕动嘴唇,轻声说:“不想吃。”   “四月桑,不吃身体会撑不住的。”雅臣劝道,嘴角的笑容略显怪异。   四月扫视过去,发现每一个人的表情都晦涩不明,凝视片刻,她垂下眼睑。   正当她迟疑着不知如何开口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吧嗒吧嗒的脚步声,房门唰地一声被打开,一头如太阳般耀眼的金发映入眼底。   “初夏!”来人惊喜的喊道,穿着白大褂的高大身躯穿过众人走到病床前,他伸出宽厚的手掌揉了揉四月的发顶,“果然是你!”   四月眨眨眼,好久才反应过来,“……迪克兰医生?”   “噢,小天使,幸好你还记得我。”迪克兰小心翼翼地给了她一个拥抱,蔚蓝如海的眼眸一片真诚。   他的日语有些绕口,然而非常熟练,一字一句都带着美国腔调。   众人诧异过后,由要出声问道:“请问您是?”   迪克兰转身看向他们,这才察觉到不小的房间站着这么多相貌出色的男人,他夸张地赞叹一句,接着说:“我是迪克兰,初夏在美国的主治医生。”   “我妻子是日本人,前几年她想要回家乡,于是我陪着她在日本定居,顺带在离家不远的这家综合医院上班。”他面带微笑的解释完,又伸手揉着四月的发顶,“昨晚轮到我值班,在看到推床上的小女孩的时候还吓了一跳呢,没想到还真的是初夏。”   四月微微一笑,没有作声。   迪克兰自然是知道她的性子,笑了笑转而问道:“话说回来,初夏,这些帅哥们是你的什么人?”   没等四月说话,右京接过话茬:“您好,我们是初夏的兄弟,初夏在美国的时候受您照顾了,万分感谢。”   一席话说得滴水不漏,迪克兰错愕地看着他们,脑子一时间转不过来,“诶……?我记得初夏是独生女?”蹙起眉,他若有所思。   闻言,空气稍微凝滞,四月面露倦色,光睨了她一眼,而后笑着把迪克兰请出房间,几个年长的都跟着出去,留下年少的弟弟们。   ***   走廊上,几个兄弟对视顷刻,接着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迪克兰听完沉默不语,左手在口袋里摸索着,倏然像想起了什么,深深叹息:“哎……没烟可抽,嘴巴痒痒的。”   一时无言。   好半天他才说道:“初夏现在16岁了吧?”得到兄弟们的颔首后他继续说:“在五年前,也就是初夏11岁的时候,其实是有合适的骨髓能给她进行移植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初夏的父母在听完这个消息后就沉寂下去。我们医院里的医生和护士都很喜欢初夏这个可爱的小孩,热心的护士几次登门拜访都被拒绝了,再后来,那栋屋子就干脆没人住了。”   “原因的话,大概能够想到吧?无非是钱的问题,我们没想到的是,初夏的父母太爱面子以至于从不会开口借钱。”   似乎是越说越来气,迪克兰一脸愤懑,“你们能想象吗?当年才七岁的孩子,他们就放任这个孩子一个人住院,除了缴费和必要的事情,从不会踏进医院一步。说是工作忙,好,那就忙吧,那为什么每次见到自己的孩子都是冷冰冰的呢?父亲几乎不会仔细瞧一瞧自己的孩子,哪怕是问一下‘疼吗?’都没有,例行公事般探视完就走。”   “而母亲呢?在看到自己的孩子一头漂亮的头发被剃光的时候,什么表情也没有,初夏是一个孩子啊!而且还是一个女孩子!女孩子即使还小,但一向对自己的外貌都非常敏感的吧?在这种时候都会想要跟自己的妈妈撒撒娇什么的吧?面对沉默的母亲,那个孩子只是安静的微笑,说‘没关系,头发还会长出来的’,哪有孩子反过来安慰母亲的呢?!”   把积压在心底的话全部说完,迪克兰狠狠地吐出一口气。身为主治医生的他,跟四月的接触颇多,自然有把很多事情都看在眼底,然而说到底再怎么亲密他也是一个外人,许多话都不便说出来。   若不是昨晚偶然去急救区晃荡看到匆忙而过的推床,这些话他恐怕永远都无法得到倾述。   舔了下干燥的嘴唇,迪克兰环视过面前这些男人阴沉的脸,侧身望进病房,那个乖巧的孩子依然挂着微笑。   脑海里恍然浮现出一间病房,一个光头的小孩趴在窗沿,仰望阳光的面容极为虔诚,似是望着救赎,亮如星辰的黑眸微微眯起。   “迪克兰先生,我想问一下。”   涩哑的声音把迪克兰的思绪拉了回来,他循声看去,一个有着暖棕色眼眸的男人问:“您知道初夏在医院的时候,有认识哪个同龄的小孩吗?”   楞了一下,迪克兰不假思索地回答:“是小光吧。”伸手挠挠头发,他略一思量,拿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递过去。   照片里是一张画,苍翠欲滴的大树下,金发的小女孩与戴着帽子的小孩闭目以额相抵,小小的唇角扬起满足安宁的浅笑;两人都穿着一身病服,赤足站在地面,微风拂过,掠起落叶与衣角,阳光透过枝桠倾洒而下,斑驳的树影落在她们细致的面容,深深浅浅的光芒在发间流淌。   时间宛如停在那一刻,美好得不可思议。   众人细心地看到在空白的地方写着一行稚嫩的日文:初夏的阳光。   “这是初夏,这是小光。这张画是初夏画的,字是小光写的,在我生日那天,两人拿着这幅画送给了我。”迪克兰指着两个孩子,表情温柔,“小光非常调皮,总是不想吃药的时候就会躲着护士,也不知怎么的,两人就认识了。从此以后,小光就没那么抗拒吃药,在吃完药后会兴冲冲的跑到大树下面,喊了一声,初夏很快就会探出头来,两人一高一低居然能愉快地沟通。”他笑了一下,复又说道:“两个人可爱得像天使,站在树下的画面在医院内就是一道璀璨的风景,看到便会心一笑。”   定定地看了片刻,有谁问出口:“……小光还好吗?”   迪克兰收起手机,眼眸渐深,吞咽了下口水,他说:“小光死了,心脏病突发,抢救无效。”停顿了几秒,他靠在墙上,英俊的脸庞染上岁月的痕迹。   “初夏目睹了全程,在小光倒下的时候,她镇定地按了呼救器,然后在急救室门口等到手术结束,看着小光的……推床被推出来。”   说罢,不远处有个护士在冲着他招手,他比了个手势示意稍等,回头说了最后一句:“说起来,小光的忌日就快到了,如果你们有空的话,就替初夏去祭拜一下吧。我还有事,跟初夏说我明天再来。”   众人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身影,继而走进病房。   少女躺在床上,床侧的弥和侑介在不停地说话,仿佛这样就能忽视心底的疼痛。   “呐,四月。”要打断了两人的话语,问:“你早就知道了吗?”   闻言,少女歪着头思索顷刻,尔后弯起唇角,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笑容,“恩,早就知道了。”   “那为什么不说出来呢?早点说出来就能得到治疗不是吗?!”椿急切的追问,而问出口的同时马上就感到后悔。   “这样就行了,从一开始我就知道结果。所以,即使死去我也不会觉得难过。”少女垂下眼睫,纤长的睫毛在苍白的面容上投下一弯阴影,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你不想活着吗?   这句话在众人的心间盘旋,然而他们知道就算问她,对方也依然会轻轻地微笑。   谁能想象?一个11岁的孩子在人生的起始便等待死亡的降临,她到底是抱着怎样的想法才会每天、每天展露笑颜的?当她仰望天空的时候,心里在想着怎么?当她面对不能相逢的弟弟时,心里在想着什么?当她拖着孤单的影子蹲在树下的时候,心里又在想着什么?   只要这么想着,心脏就好像被寒冰覆盖,冷得让人感到绝望。   “……若不是你的父母逃避手术,你的身体现在一定是健康的。”椿喃喃道。   “不是这样的。”少女举起手掌朝霞光伸去,缓缓张开五指,钩织出的暗影映照在她的面容,“是我自己离开的。”   椿扬声道:“可是、可是啊!他们抛下你独自享受幸福,这样对你不是太残忍了吗?!”   少女回过头来,倔强地抿紧唇:“椿先生,足够了,母亲生下了我,跟父亲一起养育了我,这样就足够了。最后是我放弃他们的、是我离开他们的,所以,我一点儿也不会难过。”   说到最后,她放缓呼吸,神色茫然地说道:“只是在看到他们一家三口沐浴着阳光、闪闪发亮的样子,有点羡慕罢了。”   能想象吗?平时性格不一的兄弟们,忽然就红了眼眶。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码得有点难受,所以更新晚了。   忽然想到文章的开头给了我坚持下去的动力的小天使们,你们还在吗!OAO   另外啊,除了昨天和前天的,前几章的留言都没有了,也不知道你们留了啥,想看又看不到,真是无比心塞TAT   码字的时候总是要啃十几颗糖果才能理清思绪,真是怪癖啊捶地   最后,爱我就包养我!   ↓↓↓↓↓↓四月的人设图   ↑↑↑↑↑↑   ***   四月语录   倒数18。   ☆、三十八章      四月开始厌食,整日昏昏沉沉的,有时候睁开眼的时候甚至会吐露出中文,守在床边的人不断地变换,但她丝毫没有印象。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呢?   她有一次这么问,然后不知是谁回答了她。   “3月4日了噢。”   原来并没有过了多久,那她为什么会觉得像是做了很长的一个梦呢?梦里有耀眼的阳光、温婉的女子、孩童的她。   “初夏……”   四月睁开眼,满室光辉,肉眼可见的浮尘在空气中漂浮,微风轻拂,吹起了浅色的窗帘,金黄色的光晕在眼前浅浅流转,带着一种幸福的、暖乎乎的气息。   弯了弯唇角,她伸出手触碰,光芒顺着指缝开始弥漫,暖意一点点由指尖涌入皮肤。   “噢~!小天使,阳光依旧比我更显眼吗?”   耳边传来略显滑稽的声音,四月侧过头望去,迪克兰亮眼的金发一下子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笑了笑,她说:“迪克兰医生的头发就跟阳光一样显眼。”   迪克兰似是满意地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问道:“骨头会痛吗?”   “有时候会。”   迪克兰叹了口气,喃喃道:“要是我当年能够察觉到,然后动员院长去劝说你的父母,现在你应该是在阳光下奔跑的吧。”   听着他后悔的话语,四月笑着回答:“迪克兰医生,你误会了,父亲和母亲并没有抛弃我。”   “诶?”迪克兰惊讶地看着她,复又仔细的思量一番,那群兄弟确实没说是抛弃,而是直接说她的养母从孤儿院领走了她。   扶额叹气,原来是他脑补过度了。   “那……原因呢?”   顿了顿,四月微微阖眼,纤长的睫毛好似蝴蝶振翼,良久,她轻轻地说:“是我放弃了他们。”   病房安静到能够听到门外路过的脚步声,迪克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蔚蓝眼眸移到温暖的光线上。   “小光的忌日快到了吧?”   “恩……迪克兰医生,现在是什么时间了?”   迪克兰失笑,起身倒了一杯水,接着把四月扶起来,细细地喂她喝了几口,这才说道:“3月6日了,还有8天吧?你的身体情况不能坐飞机,可以让你的兄弟代替你去。”   四月摇了摇头,头部靠在他的胸膛上,清晰的心跳在一声声回荡,她侧耳倾听了一会儿,翘起嘴角:“光会生气的。”   “她不会的,她最喜欢你了。”   “不行哦,我跟光约好了,我不会忘记她的。”说话时,她的黑眸亮晶晶的,像是暖光揉碎了满满盛进瞳孔里。   迪克兰知道这个孩子异常倔强,于是他无可奈何地拍着她的发顶。一时间无言,气氛却不会尴尬。   忽然,有什么声音隐约从角落钻了出来,四月抬眼张望着四周,尔后那道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随着逐渐清晰的声音,她低垂下头。   医院内经常有这种声音,有时候是女人和男人、然后是老人跟少年少女,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绝望从喉咙间溢出,变成化不开的恸哭声,如同一滴墨水落在纯白的纸张上,黑色渐渐地晕染开,压抑又沉重。   茫然地眨了眨眼,四月觉得头有些痛,于是她闭上眼,耳畔的哭声在萦绕不断。抿紧唇,她掀开眼帘,入眼之处皆是白茫茫的颜色。   “呐,迪克兰医生,”她说,“光的父母,还会记得光吗?”   哭声悄然离去,迪克兰垂眸,神色温柔地回答:“一定会记得,就像你不会忘记光一样。”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凝视着少女苍白的侧脸,他莫名觉得心里一阵发酸。   还记得吗?小光去世后的第一年,迪克兰带着初夏去祭拜她,那天苍穹阴蒙蒙的,铅灰色浓稠如夜。   周围是呼呼的风声,初夏小小的手掌攥紧一束向日葵,来到冰冷的墓碑前,她仔细地把花束放好,然后蹲下、身,一言不发。   “迪克兰医生,光会不会喜欢向日葵呢?我认为光就像向日葵,耀眼、灿烂,稍微走近一步就会被她带入阳光下。”她眯起漆黑的眼瞳,唇角悄悄弯起。   迪克兰正想开口,铃声却忽然响起,他嘱咐好初夏,走开几步略显不耐地接起电话。   偏偏是关于工作上的事,他交谈了很久,等他往回走时,毛毛细雨无声无息地一滴滴降落。偌大的、阴森的墓园内,一个身形瘦小的孩子依偎着墓碑,小小的身子微微蜷缩,透明的雨滴落在她苍白的面容,顺着眼角蜿蜒而下,远远望去像是带着泪水入睡般,让人不由得心脏抽痛起来。   雾茫茫的天地间,仿若只有那一方墓地才是她的归宿。   ***   四月跪在冰冷的瓷砖上,胃袋浓烈得好似淋上滚烫的热水,一阵阵剧烈地收缩,咬紧下唇,额角冷汗涔涔,最终她还是忍不住地转身趴在马桶边沿,撕心裂肺的呕吐声在寂静的洗手间里显得格外刺耳,并且不停地回响。   许久后,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镜子前,里面的少女脸色惨白,尖细的下巴稍稍抬起,衬着黏在脸颊边的漆黑发丝,竟极为诡异。恍惚了一下,她微微一笑,瞳孔漆黑如墨。   走出洗手间,她躺回病床。窗外狂风呼啸、阴霾笼罩,明明是早晨,却让人觉得像夜晚般阴沉。   “四月桑。”雅臣推开门走进来,手里拎着一个保温盒。   四月看了一眼,有些恹恹地摇头道:“雅臣先生,我不想吃。”   雅臣楞了楞,随即温声说:“就吃一点,好吗?”   男人俊秀的脸庞透出几丝期盼,暖棕色眼眸的深处掠过涟漪。四月定定地注视半响,垂下眼睑,点了点头。   看着他垂首摆开保温盒,四月抿了下唇,转头看向窗外。远处的天际闪过大片亮光,随之而来的是震耳欲聋的轰隆声,阴云滚滚而过。   沉默了很久,她问:“雅臣先生,澈君还好吗?”   忙碌的声响陡然停住,藏在被子下面的手指缓缓攥紧,四月回过头,闪电狠劈而下,划开了一道耀眼的电光将她的半边面容覆盖,一半镀着光一半陷入暗——极端的两面宛如天使与恶魔。   下意识的屏住呼吸,雅臣呆呆地看着她,直到光线离去他才回过神来,局促地移开目光,他清咳了一下,嗓音低了几度说道:“澈君的家人跟配型成功的捐赠者交涉不太顺利,手术拖了很久,听说是那个捐赠者要求太过分了。而澈君本身的情况……不太乐观,整个人瘦得只剩一架骨头,今天他的家人禁止其他人的探视,明天一早就要动手术了。”   说罢,他偷偷看了看自家妹妹,发现对方面色十分平静。   然而在雅臣看不到的被子下面,细瘦的手指狠狠扯住衣角,指节泛白。四月平复了下呼吸,松开手接过他递过来的碗,吃了几口便放回桌面。   “再吃一点吧?”   她摇头,再度看了眼窗外,蓦然想起在思绪浑浑噩噩的时候,好像有听到什么争吵声,想了想,她问:“雅臣先生,请问你们前几天有在说什么吗?”   闻言,正在收拾保温盒的雅臣动作一滞,接着若无其事的继续下去,温和地笑道:“没事,四月桑,他们在说工作的事儿。”   其实他说谎了,四月陷入沉睡的时候,椿和梓围绕着该不该进行治疗吵了起来,最后的结果自然是两人背道而驰。   “雅臣先生,明天请带我去见澈君吧。”   淡淡的话语响起,雅臣抬眼望去,少女细致的侧脸苍白如纸、尖尖的下巴一点肉也没有,黑眸淡无波澜地眺望天空。   喉咙发紧,他挤出了一个字:“好。”   淅沥沥的雨声悄然跃入耳内,水雾洒遍了窗户,雅臣见状,连忙起身走过去关上窗门。玻璃氤氲着大片的水幕,窗外的世界变得朦朦胧胧,雨点拍打窗户的声音不绝于耳。   在窗边伫立片刻,他转过身。少女安静地躺在床上,漆黑的发丝铺散开,纤长的睫毛乖顺地垂着,洁白的被沿掩住了她的下颚,露出噙着浅浅笑意的嘴角。这样一看,她好似在做着美梦。   叹息一声,雅臣走过去,微微俯下身子,伸出手抚摸着少女发热的脸颊,细细地摩擦了几下,他垂首与她以额相抵,低声细语宛如呢喃。   “四月桑,不要睡。”   “睁开眼吧……”   “醒过来,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强迫症啊……说了日更就忍不住想来更新OTL虽然这章有点短小OTL眯着眼睛码的,困得睡不着,有啥错别字就请忽视【泥垢   我爷爷今天住院了,奶奶腿脚不便在生活上需要人照顾,于是我开始了医院和奶奶家两头跑,所以更新时间变成不定时了,有时间就来更新OTL   上一章收到了一个长评,好开心【转圈圈】   ***   四月语录   倒数17。   ☆、三十九章      一大早四月便迷迷糊糊地被人轻声叫醒,她掀开眼帘望去,男人高挺的鼻梁架着细致的黑框眼镜,深紫眼眸沉淀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醒了吗?我带你去洗漱。”   梓知会了一声就小心地抱起她,盯着对方白皙的侧脸看了一会儿,四月合上眼任由自己陷入浑浑噩噩中。   洗漱完毕,梓喂着自家妹妹喝了一点粥,见她微微侧开头,他沉默了一下收好东西站起来,拿过搁在床尾的外套给她穿好,接着抱起她走出房门。   正值七点多,走廊却人来人往,前方病房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吵闹声引出了很多陪床的家属。人群涌动,梓护好怀中的四月,下意识避开了那间病房,脚步急促地离开住院楼。   人要多坚强才能看着自己重要的人在自己面前离去?他光是稍微想象就觉得全身发冷,寒意从心底一点一点涌上来。   思及此处,梓敛下眼眸把四月抱进副驾驶座帮她扣好安全带,自己绕过车头打开车门坐到驾驶座上,启动引擎缓慢地开出停车场,往大门行驶。   那天在病房里,椿语气坚定的表示一定要进行治疗,哪怕成功的几率很小也不要放弃。而梓却觉得不要让四月徒增治疗带来的痛苦,与其呆在白茫茫的、充满药味的病房,不如去完成她想做的事。   他本来是这样想的,但是在看到四月一天天消瘦下去的身形、睡眠时间越来越长的时候,他蓦然感受到与日俱增的恐惧感——没有什么比看着时间无情地流逝而觉得可怕的事情了。   不要死。   拜托了,不要死。即使不会爱上任何人,他们也愿意以哥哥的身份陪伴,不要死,不要离开……   “吱——”   刺耳的刹车声突然响起,四月抬起沉重的头,身子刹那间被一双手给搂住,力道非常大,手掌却在轻轻地颤抖。   楞了一下,她艰难地侧过头,入眼的是柔软的黑紫发丝,淡淡的洗发露香味在鼻间萦绕,仔细地嗅了嗅,她弯起唇角。   “不要死……”   对方醇美的嗓音似是在极力地压抑着什么,显得有些许沙哑。四月半阖着眼,没有回答,搁在胸口处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   “不要死……拜托你……”   瞳孔忽然晃了晃,四月咬紧唇忍住想要呕吐的欲望,耳畔的声音仍然在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像是说的次数多了,所说的话就能成为现实。   “不要死……”   没想到时至今日会有人用着哀伤的声音来对自己低声细语,她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踌躇片刻,四月艰难地挪动左手,梓以为她是要挣脱,力道越发加深让她整个人动弹不得。抿紧唇,她干脆回抱住对方,掌心一下又一下地拍着温热的背部。   梓绷紧的身躯陡然震了震,随即他扭过头将唇瓣贴紧她的耳垂处,轻声说:“四月,你告诉我——你不会死,好吗?”   四月垂下眼睑,淡淡地回答:“梓先生,即使我这么说出口,谎言也不会变成事实。”   车窗外的阳光亮晃晃的、非常耀眼,耀眼到让人觉得有些残酷。   ***   驱车半个小时来到雅臣所处的医院,梓双手转动方向盘把车子开进停车场,表情一如既往的温和。   他的心情在路上的时候便渐渐平复下来,在松开怀抱之后,两人都没有提及上次的事情,就算是这样,自家妹妹没有回避自己也足够令他安心了。   想到这里,梓的神情越加柔和,他停好车、抱着四月缓步走进大楼,路人纷纷侧目。   男人容貌俊美,一袭合身的休闲装,怀中抱着一个身穿综合医院病服的女孩,众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只能看到一个漆黑的小脑袋,于是她们不由得好奇起来。   眼见有人想要过来搭讪,梓朝着她们微笑,明明是平易近人的笑容却硬生生令她们望而止步。   他随意地扫视过去,眼底滑过一丝满意,尔后调整了下姿势继续往前走。拐过一个弯走近前台,打听好病房号,他拍拍四月的发顶,说:“四月,快到了,还醒着吗?”   沉默。   意料之中,梓笑了笑,迈着大长腿来到住院楼,掠过一间间房门旁的卡牌最后定格在“椎名澈”上面,仔细地看了看,他空出一只手曲起手指轻轻地敲了敲。   过了半响,门扉从里面打开,年轻女人憔悴的脸色让梓怔楞了一秒,他迅速地反应过来,言辞礼貌地说明来意。对方迟疑了一会儿,示意他稍等后转身回房,不消顷刻,她的丈夫也跟着走到门口。   椎名先生上下打量着梓,接着将视线落在用后脑勺面对他的四月身上。极会察言观色的梓不着痕迹地侧开身子,温和的把来意解释清楚。   “爸爸、妈妈……是姐姐来了吗?”   里面传来一道稚嫩的、虚弱的童音,椎名先生诧异地回身走过去,这次很快便返回来把梓请进去。   随着脚步一步步接近,梓能感受到四月逐渐抬起头,最终她回头望向澈,淡色的唇绽放出一个小小的笑容。   “澈君。”   “姐姐。”   床上的小孩身体消瘦,脸色苍白如纸,漂亮的浅金色眼瞳黯淡无光、像是蒙上了一层灰色,找不出丝丝光彩。即使如此,他依然展露出笑颜来回应四月,小手冲着她挥了挥。   打过招呼后,病房一时陷入静谧,梓将四月放在床沿边,交代了几句便体贴的退出房间,给两人留出空间。椎名夫妇见状,认真地嘱咐好两人,而后也随之离开。   看着门被关上,四月抿了下唇,伸出手握住澈的手掌,轻声问:“澈君,几点动手术?”   “十点噢。姐姐,昨晚雅臣医生说你今天要来看我,我好高兴。”澈扯动嘴角,笑容苍白无比。   外面的阳光静悄悄地在窗台弥漫,温暖的金黄色一点点渗透进来。   四月张了张嘴,音节在唇边打了个转却化为一句“澈君高兴就好”。   垂下眼睫,她想。   她能说什么呢?能为澈君做什么呢?   “姐姐。”   呼唤声跃入耳内,四月抬眼看去,澈费力地将右手放在她的手掌上,正要说什么之时突然惊呼道:“姐姐!你怎么又穿着病服?”   顺着他的目光,四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病服,笑道:“姐姐在另一个医院也住院了。”   “诶?姐姐又摔倒了吗?我说嘛,姐姐看起来就容易摔倒,千秋还不信我。”澈低声嘟囔,嗓音透出几许涩哑。   “不是哦,姐姐……恩,姐姐跟澈君一样。”   闻言,澈惊讶地张大眼睛,小嘴蠕动了几下说不出话来。良久,他急切地说:“姐姐跟我一样生病了?!不要!生病好痛,我不想姐姐也这么痛!呜呜……”带着哭腔说完,眼泪扑簌扑簌地掉下来。   没等四月开口,他又哭着说:“呜呜……那么痛、我受不了,可是、可是呜,为了妈妈和爸爸、我一直忍耐,一直一直……姐姐、我害怕啊,害怕进手术室,要是我死了、要是我死了……爸爸妈妈该怎么办呢?”   透明的液体滚滚而落,无声地滴落在手背传来灼热的温度,四月垂首,愣愣地凝视。片刻后,她伸手捧住澈的脸庞,凑过去直到从对方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身影,她放缓呼吸,极尽温柔地说道:“澈君,你看着我。知道吗?澈君不会死,澈君那么勇敢、那么坚强,神明怎么舍得让你死去呢?所以,在进行手术的时候,澈君只要不停地想着‘我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那么澈君的执着肯定会战胜病魔,然后再次睁开眼睛。”   “我要活下去……”   “我要活下去……”   “我要活下去……”   澈一遍遍呢喃,倏然像想到什么,带着浓浓的鼻音问:“姐姐,假如、我是说假如噢!假如我死了,爸爸妈妈会因为伤心忘了我,还有其他人、医生和护士他们也会忘了我……就算是这样,我也希望姐姐不要忘记我,好吗?”   四月茫然地看着眼前一脸希冀的小孩,思绪恍惚中他的脸似乎跟什么人重叠起来——一头美丽的金色长发,一双像大海般蔚蓝的眼睛,她笑起来会露出可爱的虎牙,她说:“初夏不要忘记我,好不好?”   “好,”四月眯起眼笑了起来,瞳孔一片漆黑。   谁都不想被忘记,谁都怕被忘记,然而,永远只有她活在回忆。   “姐姐,还记得你上次讲的故事吗?”澈胡乱地擦干鼻涕,似乎因为她的回应而放下心来,小脸不再那么僵硬。   闻声,四月点了点头。   得到颔首,澈指着窗边金灿灿的光辉,神色坚定,一字一句地说:“小心为了小白变成了星星,我会为了姐姐变成阳光,只要姐姐抬头看,我永远都在!”   “然后陪着姐姐一直一直、一直一直……一直活下去。”   阳光忽然大片大片地蔓延进来将两人笼罩,以至于小孩整个人都在闪闪发亮,浅金色的眼瞳盛满细碎的光芒,璀璨如斯。   “澈君现在就是阳光啊……”她低喃,继而侧开头看着面前浅浅流转的金色光晕,透过窗门,一碧如洗的天空显得朦朦胧胧。 作者有话要说:  恩……更新了……   ***   四月语录   倒数16。   ☆、四十章      十点,澈的推床即将推往手术室,然而在这关键时刻,护士面色着急地跑过来说原本的捐献者突然反悔!众人愕然,无奈之下只能决定移植椎名太太的骨髓,这场手术风险极大。   手术室门外,刺眼的红灯亮了起来,四月坚持要等着红灯熄灭,梓抱着她坐在椅子上,余光瞟了一眼低垂着头、沉默不语的椎名先生。   一股压抑的气息在弥漫,四月感受到身体渐渐涌起的热度,她咬住下唇合上眼趴在梓的肩头。   良久,如死般的寂静被一阵脚步声打破,梓抬眼望去,椿一边抖动着身上的雨滴一边疾步而来。   “外面下雨。”椿看了梓一眼,接着坐在旁边,眼尖地注意到自家妹妹脸上不正常的红晕,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音量陡然拔高:“发烧了!”   梓楞了一下,随即镇定地说:“椿,去找医生准备打点滴!”   话音刚落,椿脚步飞快地离开。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梓把自己的外套脱下罩在四月的身上,手指轻触她的皮肤,滚烫的体温似乎从自己的指尖一点点扩散。手掌突然抖了抖,他狠狠闭眼复又睁开,小心翼翼地抱住怀中的少女。   “……你妹妹,也是吗?”椎名先生没有抬起头,低沉的声音隐藏着巨大的能量,好像轻轻一碰就会爆发。   隔了许久梓才低低的“恩”了一声。   “这样啊。”   “还真是让人痛苦啊。”   沉沉的声音带上一丝哽咽,椎名先生深埋着头:“时间不等人啊,就那么一点点、一点点的过去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总会忽然惊醒,然后便会想着,这都是身为父母的错啊!我们给了他生命,却没有给他健康的身体。”   “这全都是……我的错啊。”说到最后却是变成细声的低喃。   烧得迷迷糊糊的四月吃力地掀开眼皮,目光茫茫然地看着地板,透明的水滴在缓慢地滑动。   在她睁开眼看到父母的时候,他们的表情里会不会有丝丝难过呢?为了她的身体而难过。   会的吧?   这么想着,她悄悄弯了弯唇角。   “医生,那边!”不远处的椿带着医生和雅臣匆忙赶过来,幸好此时是午休时间,而这个医生也刚好是雅臣所熟识的,了解到情况后准备好医疗工具匆匆而来。   稍微缓了缓呼吸,年轻的医生沉着地判断了一下情况,然后手脚麻利地开始打上吊瓶,“雅臣,你妹妹这种情况不应该随便离开医院,恩?澈君?原来是这样……”   医生搞定了之后抬首看了看手术室的大门,上前轻拍着椎名先生塌下的肩膀,继而跟雅臣打了声招呼,转身离开。   雅臣目送他离开,转回身说道:“梓、椿,你们先去吃午饭。”   “我不饿。”两人齐声,两双同样漂亮的深紫眼眸对视几秒便默契地移开。   “……”雅臣暗暗叹息,脚下一转径直远去。   沉默在蔓延。   椿没有笑容的脸庞显得正经十足,他时不时看一眼脸颊泛红的四月,瞥到梓有些许松动的模样,立刻开口:“累了?我来抱。”   梓沉默了一下,小心地拿起搁在四月手心下的水袋,椿伸手接过她,抬头时听到自家哥哥说:“……椿,暂且停止吧。”   他说的是两人之间僵硬的氛围。   微微征住,椿看向他,对方的眼眸划过一丝清晰的痛楚,清晰到连自己的心底都流淌着一样的感觉。   “我还是坚持治疗。”   静默片刻,梓摘下眼镜靠在椅背,修长的手掌掩住双眼,他低声说:“椿,我过几天要去美国一趟。”   “找妈?她不希望——”   梓打断:“不是,我从大哥那里听到一个国际知名的医生这段时间正巧在美国开研讨会,主题正是——白血病。”他侧开头望向椿,眼眸暗暗浮动。   椿并没有被曙光冲昏头脑,他冷静地思考了一会儿,问:“有把握吗?”   “没有。”   说罢又是一阵沉默,椿低头凝视四月苍白的面容,指尖掠过尖尖的下巴、淡色的唇、小巧的鼻,最后停在睁开时最为耀眼的眼睛,她好似在做着不好的梦,纤长浓密的睫毛不安地颤抖着。   凝视半响,他轻声说道:“不要再将你的感情传给我,我的心脏会痛到无法呼吸。”   “这到底是你的感情,还是我的?”   “吧嗒、吧嗒……”   脚步声遏制了他们的话题,椿循声望去,雅臣提着一个袋子走过来,他用眼神示意梓让开,自己坐了下去。从袋子里拿出保温盒,他温柔地叫醒四月,趁着自家妹妹睡得迷糊,他赶紧喂了几口。   当他再次舀起一勺子的时候,四月稍稍侧开头,细眉微蹙。雅臣了然的放下勺子,温声劝说:“四月桑,再吃一点好吗?”   “……想吐。”   “那歇一会儿再吃吧。”   如此反复了几次,吃了差不多有小半碗的四月被椿抱着来到洗手间,吐得昏天黑地,像是要把肠子也一并吐出来一样。   待收拾好污物走出洗手间,椿突然停住脚步,将头埋在四月的颈间,清朗的嗓音因为隐忍而透出沙哑:“四月,我们去美国吧?”   他细细地想过,与其呆在国内心惊胆战地度过一天又一天,不如直接前往美国寻找仅剩的希望。   赌一把吧。   “不去。”   淡淡的两个字一下子就敲碎了椿的计划,他不由得蹲下、身,用着几乎乞求的语气说:“拜托你了,就算是为了我们,活下去好不好?”   从洗手间里的窗户传来淅沥沥的雨声,四月神情恍惚地听了片刻,嘴唇张了张,依然是不知该说什么。   感受到略显急促的呼吸洒在脖颈处,她低下头,伸手回抱椿,喃喃道:“椿先生,我等了这么久。”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守着这幅空荡荡的躯体、和永无止境的回忆,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经过冬天,她盼着春天;经过春天,她盼着夏天;经过夏天,她盼着秋天。四季轮回,直至今日。   ***   等待尤为难熬,椎名先生不吃不喝地等了一下午,姿势从始至终都没换过。椿和梓劝了几次也就由他去了,雅臣陪着等到上班时间才仓促地回到工作岗位。   时间如水过无痕,傍晚时分,枣一手拎包一手扯着领带步履飞快,刚一接近家属区的椅子便看到躺在椿怀里的四月,他皱起眉:“椿,怎么回事?”   “发烧,打了一下午的点滴。”   枣扫过最靠近手术室门口的椎名先生,用眼神跟自家兄弟询问了一下,随即坐下。平复好气息,他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叠资料递给梓,“这是你托我查的,再过一个星期那个医生就会离开美国,听说要取得预约非常难,如果是妈……估计有几分可能性。”   梓接过资料仔细地阅读过后用指尖捏了捏眉心,说:“不行,她不希望被妈知道。”   “但妈有权利知道。”   “不行。”   “为了她的身体,必须是妈前去交涉,你明不明白?!”枣激动地站起身。   椿横插一嘴:“……梓,阿枣说得对。”   “不行,”梓厉声道:“如果被妈知道了,你们信不信她会马上逃走?”   枣烦躁地扯下领带,沉声回答:“我们这么多人还不能守住她么?!先不管其他,把身体的情况摆在第一位好吗!”   空气一时凝固。   “……听听她的意见。”梓妥协,椿即刻接过话茬:“我问过了,她不去美国,这事儿我们只能自己安排。”   浮浮沉沉之际好似又传来嘈杂声,四月拢了拢眉,睁开眼——白茫茫的病房、难闻的药味、和窗外明媚又刺眼的阳光。   “初夏你怎么了?”   一道软糯的童音跃入耳内,四月惊讶地坐起身,小光坐在她对面,穿着一身宽大的病服,美丽的金发垂在身后。   ……光?   她愣愣地环视四周,这是回忆中的病房与时光。   这是梦。   想到这里她失望地垂首,小光不甘寂寞地扯了扯她的手指,“哎呀,初夏,你倒是听我说话啦!”   美日混血的小光说得一口流利的日文,偶尔夹杂着几个英语单词,听起来俏皮又生动。四月收了收思绪,抬起面容、微微一笑:“我在听,光要说什么呢?”   小光一下子就来劲了,扔下手中的书本,凑到她旁边问:“初夏,你长大后的梦想是什么?”   “……你又看什么了?”   “妈妈给我打发时间的爱情小说,虽然非常难以理解,但我多少能看懂一点点。”小光说着说着就扬起嘴角,可爱的虎牙若隐若现。   “你知道你几岁吗?”   “八岁呀!”   “八岁就应该看童话书。”   闻言,小光撇撇嘴,好半响才反应过来又被四月扯开话题,她咬牙切齿地说:“初!夏!别老是扯这扯那的!说!你的梦想是什么!”   四月歪着小脑袋思索良久,久到小光都不耐烦,她捡起书本又看了几分钟,“想好没?”   “还没。”   一分钟后。   “想好没?”   “还没”   两分钟后。   “……想好没?”   “还没。”   三分钟后。   “想、好、没?”   “还没。”   小光炸毛了,猛地从小说的世界里回神,侧开头就看到四月笑得眉眼弯弯,如琉璃般的黑眸在暖光中镀上一层浅浅的光华。   “好啊,你又耍我!”她扑上前,双手不停地挠着四月的痒痒。   两人玩闹了一会儿双双躺在病床上,小光用手捂住剧烈跳动的胸口,气息不稳地说:“下、下次不能这么玩了。”   四月起身倒了一杯水给她,尔后又一起躺下去。   “好吧,先说我的梦想。”小光顿了一下,又笑着说:“我的梦想是——当医生。”   “我想要治好很多跟我们一样生病了的小朋友。”   “然后给他们一生健康。”   小光侧首看着四月,如大海般蔚蓝的眼眸干净剔透。   静默顷刻,四月开口:“……一生健康是哪个电视剧的?”   现学现卖又被抓个正着的小光举起手捏了捏她的脸颊,“你怎么老是这样,太讨厌了!就当是我自己想的不行吗?”   “对了,你的梦想想好没?”   四月笑了笑,坐起身趴到窗台,一圈圈金色的光晕在眼前徐徐流转。半阖着眼,她极轻地说:“我的梦想是,这个色彩缤纷的世界能够有我的容身之处。”   “什么?”听不真切的小光呆呆地眨了眨眼。   “等我们长大后我再告诉你。”   “诶?初夏——!!你又耍我!”   小光闷闷地转过身不去看她,手里攥紧书本。四月深知自己的小伙伴不过几分钟就会忍不住寂寞出声说话,于是她默默地享受着日光的照耀。   “初夏!”   小光转眼忘了上一秒的事,趴到窗外笑眯眯地问:“你知道救赎是什么意思吗?”   四月愣了一下,正想解释的时候又听到她说:“黑夜来临时,你便是我的救赎。”   “虽然这是小说的台词,但我想告诉你。初夏,你是我的救赎。”   小光沐浴在金灿灿的阳光中,金色长发闪烁着细碎的光点,苍白的面容覆上一层朦胧的薄光,迎光之下,只余那高高扬起的嘴角清晰可见。   夏日午后,白茫茫的病房里,两个小小的身影紧挨在一起,长长的影子彼此相连,阳光绚丽得令人想要闭上眼。   睫毛轻轻颤动,四月从梦中醒来,浑浑噩噩之时仿佛听到痛哭声,接着有什么人在说话,他说:   “很遗憾,我们尽力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请不要考究文中的细节,谢谢OAO   然后有人觉得此文文艺……跟玛丽苏一样的文艺……恩我想说,忘了在文案表明苏苏苏了……   算了,就这样吧。   最后,果然是接近完结了所以都没什么留言了吗OAO   ↓↓↓↓↓↓↓澈君人设,有头发的↓↓↓↓↓↓↓   ↑↑↑↑↑↑↑没头发的↑↑↑↑↑↑↑   ***   四月语录   倒数15。   ☆、四十一章      窗外狂风暴雨,整个天空都阴沉沉的。   四月站在窗边,手掌贴紧冷冰冰的窗门,凉意从指尖蔓延进皮肤,使得身体的热度有些许消退。   自那天手术之后过了多久呢?   她垂下眼睑,神情恍惚。   咔嗒。   门被打开,她回首,迪克兰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缓步走来,“初夏。”   “迪克兰医生,”四月浅浅一笑。   迪克兰在她身边站定,眺望着窗外的朦胧景色,良久,说:“初夏,去美国吧。”   “祭拜小光也好、去求医也好,总之去美国吧,那里有你和小光的回忆不是吗?”他顿了一下,继续说:“我原本是担心你的身体情况不适合坐飞机,但听说朝日奈家挺有钱的,应该多少能找个医生随行。”   四月没有作声,微微低头,漆黑的发丝掩住了她的侧脸。   “初夏,”迪克兰蹲在她的面前,双手握住她凉凉的指尖,“我们来做个约定吧?”   楞了一下,四月摇摇头,抿紧唇一言不发。   迪克兰笑了笑,“初夏,有件事我没有跟你说过。小光在住院的时候对主治医生说:医生,虽然我怕痛怕吃药怕好多好多东西,但是我想要奔跑、想要跟小朋友玩闹、想要跟爸爸妈妈去好多地方。所以拜托您了,请让我健康。”   四月愣愣地抬起头,对上迪克兰蔚蓝的眼眸,他说:“小光是哭着说完的,这么坚强的小光从始至终都在渴望健康。初夏,答应我,也算是答应小光,坚持到最后吧。”   轰隆声骤然炸响,窗外的云层翻滚,暴雨笼罩着这个城市,一时间只有连绵不断的哗哗声。   沉默许久,四月依然没有给迪克兰一个答案,她移开目光望向窗外,凝视片刻后面露倦色的转身躺回床,后者走到床边细心地给她盖好被子。   “迪克兰医生,我前几天梦到小光了。”她闭上眼,低低笑了一下。   迪克兰见她没有再说下去,凑上前看了看,四月噙着笑意安然入眠,漆黑的发丝铺满洁白的枕头,衬得她的面容越发苍白。   “初夏,加油啊……”   ***   右京站在门口听完全程,跟迪克兰道完谢转身走进病房,轻手轻脚关上门,他几步坐到床沿。   少女的睡颜恬静如天使,稍长的头发垂在脸颊,他的眸光微微闪烁,伸手拿开发丝的时候不经意碰到那柔软的唇瓣。触碰的刹那间指尖倏然收回,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从公文包里拿出文件垂首阅读。   窗外狂风呼啸,房内一室静谧。   等四月醒来之时,天空暮色沉沉,被暴雨洗刷过的苍穹清透干净,彩霞耀眼如斯。   她缓缓从窗外移开视线,男人背对着光而坐,双腿交叠,浅色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一身正装挺拔如松。似是有所察觉,他抬首望来,深海般的眼眸掠过幽光。   “醒了。”他微微一笑,站起身手脚毫不含糊地端出一碗泛着热气的粥,上面撒着细碎的肉末,看起来清爽可口。   四月瞥了一眼便侧开头,拒绝之意不言而喻。   “四月桑,”右京轻声说:“吃几口就行,好吗?”   稍微抿了抿唇,四月转回头勉强吃了几口,舌头转动时不小心呛了一下,她拧起眉,掩嘴咳嗽。右京连忙将碗搁回桌上,就在此时,异变突生,鲜红的液体伴随着咳嗽声从她的指缝中渗出,缓缓滑到下颚,须臾间染满她的脖颈。   右京怔了几秒,随即立刻反应过来按了呼救器,医生快速地赶了过来,病房一时陷入混乱。   正值周末,侑介带着弥刚走近病房门口就发现里面的气氛沉重,他停住脚步,站在他旁边的弥探出头张望,问:“侑侑,怎么了?”   “等、等等再进去吧。”   “诶?为什么?”   侑介没有回答,左手攥紧弥的手臂不让他跑进去,“小弥!”   被喝止的弥楞了楞,随即委屈地垂下头,呐呐地说:“侑侑你好奇怪……我只是想进去看四月姐姐啊!”   “小弥,我不是故意的,现在还不能进去。”   弥挣脱开他的束缚,沉默不语地蹲在门口,好久才低声开口:“侑侑,你说,四月姐姐还会回到日升公寓吗?”   “会!”侑介肯定的回答,枣红眼眸紧盯着病床。   “那四月姐姐明年会来参观我们学校的学园祭吧?”   侑介俯身揉了揉弥的发顶,语气坚定地说:“小弥,四月会参与我们今后所有的活动,你要相信她。”   弥仰起头,大眼睛布满水雾,泪水噙在眼眶要掉不掉很是可怜,他吸了吸鼻子,哽咽道:“我相信四月姐姐,可是姐姐睡觉睡很久我很害怕……”   说话间,医生带着护士离开病房,弥见状止住话头,用袖子擦了擦眼睛跟着侑介走进去。   “弥君,侑介君。”四月看着他们,绽放出一个小小的笑容。   弥看了看床侧面色阴沉的右京,小心地凑到她身边,讨好般地笑道:“嘿嘿~!四月姐姐,我来看你了,姐姐有没有喝粥?听雅雅说姐姐都喝不多,这样不行噢~!弥都能吃两碗饭呢!所以四月姐姐得做个好榜样……”   四月弯着唇角倾听弥的絮絮叨叨,黑眸亮如星辰。   “四月桑。”   一道低了几度的嗓音不由分说地打断:“后天启程去美国,我已经预定好了病房,至于妈那边……看你的意思。”   听到这里,四月猛然抬头看向右京,淡色的唇抿得很紧,“右京先生,我不想去美国。”   “四月桑,”右京摘掉眼镜捏了捏眉心,“如果你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那么请把我们的深切期盼当做理由。我们无比希望你活着的心情,没有传达到你那里吗?”说罢,他对上四月的黑眸,失去了遮掩物的深海眼眸灼灼如炬。   “……”四月怔楞半响,继而低垂着头。   一旁的侑介局促地偷瞄两人,接着下定决心说道:“那、那个!右京哥,我带小弥去买点东西吃!”   说完他捂住弥的嘴、脚步飞快地逃离病房。右京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心中为自家弟弟的机智暗暗颔首。   四月茫茫然地看着纯白的被子,手指无意识地蜷缩。发了好一会儿的呆,她轻声说:“右京先生,其实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不知道结果的话,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呢?”   她扬起面容,瞳孔一片漆黑,“但是这种假设是不存在的,所以我不想去企图抓住什么。右京先生和大家的心意,我恐怕无法回应你们。”   右京面无表情,垂在身侧的拳头悄然攥紧,白色的绷带慢慢渗出刺眼的红色,他深深地看了四月一眼,突然伸手抱住她。   “你不需要回应我们,你只要接受我们的安排就好了,其他的,我们全部都会处理。”   四月趴在他的肩头,闻言疲惫地阖上眼,淡淡地说:“随你们吧。”   “对了,今天是几号了?”   “3月11。”   她低喃:“原来过了好几天了啊……”   “妈前几天打过电话来。”   四月垂眸,“不要告诉美和妈妈。”   右京干脆将她抱到自己的怀里,下巴抵着她柔软的发顶,“到了美国,我们的行踪总会被妈发现的。”   “拜托你,只有这件事,我不想被美和妈妈知道。”   右京话锋一转:“四月桑……去美国前要见见弥生么?”   四月眨了眨眼,稍稍动了下身子,右京了然的松开力道,待她背对着自己之时再次张开双臂把她拥入怀中。   “不要,这样就行了。”   她仰望窗外的天空,浓郁的红霞在缓慢地浮动,云朵在自己的眼里渐渐幻化成三个相连的背影,明明近在眼前却如此地遥不可及。   凝视良久,四月恍如被梦惊醒般,细细的、低低的嗓音从喉咙间溢出:“樱花,开了吗?”   右京涩哑地回答:“还没有,再过一阵子。”   “樱花美吗?听小光说,樱花盛开的时候,整个东京都会沐浴在花雨中,漂亮极了。”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眯起眼轻轻地笑了起来,黑眸亮如星屑。   ***   四月站在一片朦胧的雾气里,似乎有什么声音传了过来,她垂下眼帘,好半响才走了几步,随着步伐,声音渐渐逼近。最后雾气全部消退,亮晃晃的阳光落满一地。   金色的发丝悄无声息地划过她的眼瞳,四月呆呆地看着迎光而立的人回过头来——   “我会变成星星一直陪伴着你……”   阳光陡然一闪,金发消失得无影无踪,几步开外有个小小的身影背对着她,霎时间他回首灿然一笑:“我会为了姐姐变成阳光……”   半夜时分,四月猛地睁开眼,周围静悄悄地连一丝声音都没有,她满目茫然地看向窗外,天幕漆黑如墨,清冷的月辉交织在窗台。   她掀被下床,走到窗边,天际遍布着零散的星星,微弱的光芒忽闪忽现。   “你们都去哪了?”   浅浅的余音在寂静的房内萦绕,有种说不出的寂寞。   在窗台徘徊了许久,四月躺回床上,突如其来的疼痛席卷身子,好似要把自己的骨头全都撕开扯破一样。   她咬紧下唇,蜷缩起身体抱紧双膝。为了引开自己的注意力,她松了松呼吸,伸手轻轻拍着自己的胸口,细碎的歌声从唇齿间流泻:“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双更的,结果破网速居然死活转不开OTL   爷爷出院了,于是恢复日更。   然后是关于砂糖番外的,虽然只有几个读者提出,但我也考虑过了。最后定了两个砂糖番外,至于是两个人……我还没想好OAO   ***   四月语录   倒数14。   ☆、四十二章      3月13日傍晚,右京、要、光、琉生、椿、梓、祈织带着四月和随行医生迪克兰抵达美国芝加哥,一群高大俊美的男人格外引人注目。   离开机场来到提前预定好的酒店,右京放轻手脚把睡得昏昏沉沉的四月抱到床上,仔细地盖好被子之后转身走到客厅,兄弟们或坐或站,表情不一。   光斜靠着装饰柜,目光停留在落地窗,外面的夜景璀璨繁华,高楼耸立。他凝视片刻,忽然挑唇一笑,“我说啊,绘麻就在芝加哥吧?”   此话一出,整个客厅的空气顿时变得凝固起来,隐隐有些剑拔弩张。   “光。”右京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俊美的五官稍显僵硬。   光不动声色地扫视过去,略有深意地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双胞胎,尔后笑着离开客厅,走向四月的房间。   气氛诡异,不明所以的迪克兰掩口清咳了几下,待兄弟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自己身上之时,开口道:“朝日奈先生,现在的问题是取得加菲尔德布雷的预约,请问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见右京没有出声的打算,要正了正脸色回答:“迪克兰先生,关于这个问题,我们已经做好对策。来这里之前我们就调查到加菲尔德医生会在3月14日前往芝加哥医学中心开研讨会,于是前几天便开始着手预约了这家医院的病房,至于加菲尔德医生的预约,我们会在明天进行交涉。”   闻言,迪克兰点了点头,感叹道:“噢上帝,保佑一切顺利。”说罢他突然反应过来:“等等、明天是3月14了?!”   “是的。”   迪克兰面色变了变,音节在唇内转了转最后化为一声深深的叹息:“明天是小光的忌日,你们带初夏去看看吧。”   兄弟们楞了楞,琉生朝站在自己肩上的朱利轻声问:“朱利,四月有带你、去过吗?”   朱利摇头:“四月没有提过,那天一大早我就跟着小千出门了。”   “这样啊……”   ***   光躺在四月的身侧,纤长的指尖轻轻地滑过她苍白的面容,最终停在毫无血色的薄唇,细细摩擦,柔软的触感令他有些爱不释手。   半响,他凑到四月的耳畔低喃:“死了就不好玩了噢~!”   少女的睡颜平静安详,似是对外界的所有一切都不为所动,不知道为什么,光的心里蓦然升起怪异的感觉,他转动头部,印上她略微冰凉的薄唇。   唇瓣相贴时,空荡荡的内心瞬间就填满了,光不自觉地勾起嘴角,墨绿眼眸亮得惊人。   纯白的枕头上面,蜜色长发与漆黑发丝暧昧地纠缠在一起,暖黄的灯光悠悠地投射下来,为两人铺上浅浅的柔光,一时间光的侧脸温柔地一塌糊涂。   “唔……”被堵住呼吸的四月不舒服的呻、吟了一声,嘴唇微启间被光趁虚而入,柔软的舌头缓缓地扫过她的口腔。   睫毛微微地抖动了几下,四月掀开眼帘,男人精致的面容近在眼前,墨绿眼眸闪烁着清晰可见的笑意。她迷茫地看着他,好久才反应过来有东西在自己的嘴内肆虐,像是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对方勾起她的舌尖,狠狠地吸吮。   霎时一股酥麻感自尾椎骨席卷而来,四月拧起眉,伸手就要推开光,谁知对方反手将她的双手禁锢在头顶,修长的身躯随之覆上,浓厚的男性气息在鼻间萦绕。她楞了一下,想到光那种恶劣的性子,继而不再做挣扎,黑眸稍稍眯起。   果然,没得到回应的光无趣地松开束缚,将脑袋搁在她的颈窝间,懒懒地说道:“四月桑每次都这样冷淡呢。”   四月半阖着眼,淡淡地回答:“光先生还玩不腻吗?”   “玩不腻噢~!永远。”   拉长的音调隐约含着几许缱绻和一丝……哀伤?四月拢了拢眉,问:“光先生还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以我这样的身体,应该没有什么能够给你了。”   沉默了几秒,光抬首与四月以额相抵,看着那琉璃般的瞳孔盛满自己的身影,他顿了顿,墨绿眼眸闪过诡谲的光芒,尔后语气意味不明地说:“呐,四月桑,把你一半的爱给我,我把一半的生命给你,然后我们一起死吧?”   四月呆愣良久,直到脖颈传来凉意她才回过神来,垂眸望去,对方白皙修长的五指正轻柔地在自己的颈间徘徊,指尖滑过之时令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显然她的反应娱乐到光了,他垂下浓密的睫毛,低低地笑了一下,“害怕吗?”   四月非常老实地说:“……你的手指太冷。”   光微微怔住,好半响才移开手指,捂住脸夸张地大笑,“哈哈哈……四月桑,你真是太有趣了!”   ——这么有趣的孩子怎么可以死呢?   不可以,他不允许。   抿了抿唇,四月看了一眼笑得疯狂的光,移开目光投向窗外,月朗星疏的天幕微微闪过亮光。   听到笑声渐渐停住,她这才出声:“光先生到底在想什么?你之前说的我并不感兴趣,现在的我也没有价值能让你如此关注了吧?”   光没有回答,翻身躺下,大手一捞将她拥入怀中,左腿挤入她的腿间,紧密地像是要与她合为一体。   四月眨了眨眼,侧耳听着对方一下又一下的心跳声,须臾后不由得弯了弯唇角,而后合上眼,纤长的睫毛稍稍向眼角翻卷,好似蝴蝶展翅。   窗外夜色正浓,房内一室静谧。   ***   隔天,右京跟其他兄弟前往医院,光和祈织陪四月来到墓园,金灿灿的阳光一泻而下,硬生生把阴森的气息驱赶开。   四月趴在光的肩头,一个个墓碑缓缓掠过视野,她垂下眼睫掩住眼瞳中流转的波动。   走了一会儿,她扯了扯光的衣领,“光先生,我想自己走。”   光挑起眉,接过祈织递过来的白色针织帽盖到她的脑袋上,接着弯腰把她放到地面,“不要着凉了。”   一旁的祈织略显讶异地看了看他,光回以一笑,牵着四月的手继续往前走。   张望周围,四月看到不远处站着两个大人和一个小孩,女子一头亮眼的金发令她顿住脚步。   微风拂过,枝桠窸窣作响,模糊了人们的轻声细语,吹起一地残叶。   “四月桑?”祈织轻声说:“怎么了?”   四月抿紧唇,摇了摇头。光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静默片刻,问:“不过去么?”   “不要。”她说。   话音刚落,她走了几步,直到能听到说话声才驻足,背脊挺得笔直。   “希,还记得妈妈说过的吗?”金发的女子蹲下、身,对着自家儿子温柔地说:“还记得这是谁吗?”   大约六七岁的小男孩挠了挠蓬松的金色短发,如天空般蔚蓝的大眼睛迷茫地眨了眨,好一会儿才坚定地点着头:“这是姐姐,光姐姐,对么妈妈?”   女子欣慰地笑了笑,眼角闪动着泪光,抬手摸了摸自家儿子的发顶,她侧开头看着墓碑上的照片,眼泪唰地流了下来。   “小光,爸爸妈妈来看你了,带着希一起。对了,希,小光不会忘记希的吧?”   照片上的女孩笑颜如骄阳,蔚蓝眼眸弯成月牙,小嘴一咧,露出了可爱的虎牙,这么一个灵动如天使的女孩是自己的女儿。   这么想着,骄傲的感觉油然而生,女子破涕而笑。   小孩看了看照片再偷瞄着时哭时笑的自家妈妈,小脸顿时严肃起来,用着软糯的嗓音说:“姐姐,我是希。姐姐在天堂过得还好吗?妈妈说姐姐小时候可乖了可聪明了,如果姐姐还在就能教我学习,可是我觉得,我是男子汉,不能依靠姐姐,所以我会自己努力学习,这样才能做让姐姐自豪的弟弟。”   说罢他挺了挺小胸脯,然后伸出小尾指说:“姐姐我们来打钩,明年我会拿好多好多一百分给姐姐看的噢~!”   看到小孩灿然一笑露出的虎牙,站在几步外的四月眯起眼笑了起来。   呐,光,所有人都没有忘记你,我好高兴。   半个小时后,一家三口收拾好东西,依依不舍地离开墓园,临走时小孩还回头看了看他们,小脑袋左右摇晃。   四月攥紧手中的向日葵,一步一步走到墓碑前,蹲下、身凝视着照片,久久都没有言语。   光和祈织见状,默默的守在不远处,给她留下独处的空间。   “呐,光,又是一年过去了。”轻轻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她顿住,低垂着头把向日葵放到墓碑旁边,阳光一点一点从冰冷的碑沿弥漫。   该说什么呢?   她茫茫然地仰起头看着亮晃晃的阳光,金色的光晕一圈圈在眼前漾开。四月看了片刻,翘起嘴角,“光,你的弟弟很可爱哦,其实我也有弟弟,他叫弥生,名字很好听对不对?”   她动了动身子靠着墓碑,手指无意识地摩擦着向日葵的花瓣,浅浅笑道:“光的弟弟叫希,恩……希望的希,有着一头耀眼的金色头发,就跟光一样。啊对了,希也有虎牙,可爱极了。”   说完她垂下眼睑,沉默。   浓浓的阳光笼罩着身子,暖洋洋的令人昏昏欲睡,四月蜷缩起手脚,半阖着眼说:“呐,光,你还会记得我吗?”   回应她的只有呼呼的风声和树枝摇曳的声音,她神情恍惚地发了一阵子呆,继而用脸颊蹭了蹭墓碑,绽出一个小小的笑容,黑眸盛满光华。   “我稍微,有点寂寞啊……”   清风乍起,漆黑的发丝拂过照片。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简直不忍直视啊……我望天。   真心写崩了,请不要怪我,看过就忘了吧,捶地!   ***   四月语录   倒数13。   ☆、四十三章      心疼这种情绪,光是第一次体验,而这初体验给了那个即将走向死亡的少女。   ——但他从不承认。   *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只是满怀期待那个少女能给他上演第二出战况精彩的兄弟战争。经过观察,确实有几个兄弟已经开始暗自动摇,于是他开始煽动少女,谁知她什么反应也没有,那双眼眸漆黑如墨,仿佛什么都不存在。   他莫名感到火大,或许是因为局面脱离掌控,亦或是因为那双黑眸太过于冷清,冷清到他想要让那双眼睛染上其他色彩,愤怒也好、伤心也罢,只要不是浓稠到化不开的黑就行。   接着少女的身世犹如人类的皮一点一点被掀开,露出里面鲜血淋漓的骨肉。他在旁观之余也会心想,这种人生换做是其他人来经历,长大后恐怕会非常愤世嫉俗吧?然而她不会,性子安静乖巧,总是露出浅浅的微笑,那种微笑有时候会让人觉得她的灵魂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而是游离在其他地方。   少女闲暇时会仰望天空发着呆,神情茫然像是迷路的小孩,不……应该是等待归宿的小孩。   ——她在等着谁?   心生疑惑之时她立刻给了答案,一个名为“知重”的中、国人,那种仿若只为这个名字生存的软化表情,让他的心底涌起一股想要破坏的欲望。   待他稍稍平复了肆虐的情绪,仔细琢磨起那段中文的意思,跨越时空难道是死亡了吗?少女的灵魂跟着死去之人一并消失了吗?   这些疑问他暗暗压在心里,反正相处的时间还很长,总有一天自己能够亲自解开这些谜团,其中的过程会非常有趣。   可是他的想法在一瞬间被撕得支离破碎,连一丝残渣都不剩下。   少女快要死了?   怎么可能呢?   他还有好多乐趣都还没享受,怎么可以死呢?   他感到愤怒,更为自己感到恶心,是的,恶心。一种奇怪的感觉伴随着她的话语无声无息地啃噬着心脏,直至将他湮没。   这简直变得不像他了!   于是他离开医院换成女装潜入混黑之人常去的酒吧,灯红酒绿中他游刃有余地穿梭在众人之间,他轻而易举便掌控了那些人,接着他可以随意地践踏、羞辱他们,因为那些人对于美女的恶毒话语会相当宽容,更甚于会认为这是爱呢!瞧,这就是人类的阴暗面,多有趣不是吗?   咦……但是……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少女的面容会浮上脑海呢?怎样都挥之不去,连指尖的温度都停留在与她十指相扣之际。   酒吧的妈妈桑抽了一口烟,扬起讽刺的笑容说:“你这不是完全在为那个人感到心疼么?”   不可能。   “你是在说你不可能喜欢那个人,还是说你不可能会爱上任何人?”   他沉默了。   妈妈桑笑了笑,“你不觉得你就像你写得小说中的那个——偏执狂?哦不,我说错了,你哪像偏执狂呢,你就是一个胆小鬼罢了。”   “一个不断观察着人类找乐子的胆小鬼。”   他不以为然的微笑。   说到底,这些都是失去一个玩具而产生的错觉。   ——玩具啊玩具,我不允许你死,哪怕是把我自己的生命给你都行,再给我看看更多更多的事物吧!   ***   三人离开墓园,祈织因为紧急的工作而暂时离开。光抱着四月来到繁华的市区,穿过精致的建筑物、步履匆匆的行人、人群涌动的街头。   阳光倾洒在地面跳动着细碎的光点,光毫不犹豫地踩过去,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   路过的人不由得侧目,容貌艳丽的男人一袭浅色的衣着,蜜色长发扎成马尾在身后摇曳,看起来纤瘦的手臂还抱着面容细致的少女,两人之间的气氛算不上融洽却有种恰到好处的感觉。   他们会是什么关系呢?   喜欢这一款男人的女子在心中揣测,不消片刻,一个自信大方的金发女子走上前搭讪,流利顺畅的英语脱口而出,顺带着委婉地表示他的妹妹真可爱。   围观的众人清楚地看到男人扬起略显讥诮的笑容,随后不知道说了什么令女子脸色大变,美丽的五官不断扭曲,最终女子愤恨地瞪了他一眼,转身飞快地跑开。   停留在原地的男人耸了耸肩,用着醇美优雅的嗓音说:“噢上帝,现在的女孩子耐心不够呢。”   说罢他摇着头继续前进。   “四月桑,要吃点什么?”   刚戏耍了别人的光心情极好,语气都柔了几分。趴在他肩头的四月半阖着眼,恹恹地摇头表示不想吃。   “这可不行呢~对了,我们去吃巧克力面包吧?”   光说完也没等四月回答,径直走进一间装饰温馨的糕点屋,点了两份巧克力面包和一杯牛奶,尔后抱着四月坐到位置上。   现在似乎是午餐时间,穿着正装的男女三三两两坐在一起,透过玻璃门可以看到外面热闹的景色。   光淡淡地转动眼波,目光定定地看着趴在他胸前的漆黑脑袋,半响,伸出手指轻柔地抚摸少女的发顶。细白纤长的手指缓缓地滑过如墨般的发丝,衬着金灿灿的阳光,竟美好得令人呼吸一窒。   平时喜欢观察别人的光此时全幅注意力都落在少女身上,看着发丝一点点从指缝间溜走,好似时间也随之流逝一样。   意识到这点的他收回手,面目阴沉,然而只是转瞬间他又恢复了浅浅的笑意,墨绿眼眸幽深如夜。   餐点上桌,光叫醒睡得昏沉的四月,见她迷迷糊糊的样子,兴致一来便亲自撕了一小块面包喂到她嘴里,指尖触碰到温热的舌尖,他楞了一下,拿出来之时沾着晶莹的口水。   微微眯起眼,他不动声色地继续喂食,四月吃了几小块就侧首避开他的手指。光笑眯眯地喝了一口牛奶,接着强硬地吻住她的唇瓣,直到牛奶全都渡过去才离开,最后还不忘舔掉她来不及吞咽而滑到下颚的液体。   粉红的舌尖、淡色的唇、纯白的牛奶、容貌出色的男女,这是极致唯美的色、情。   饶是开放如美国人也不自觉脸红,余光却不断偷瞄着两人。   吃完东西,光继续在街区行走,不时打击一下前来搭讪的女人,心情好到不可思议。路过一处公园,他看了看表情平静的四月,走到长椅处坐下。   沉默许久,他问:“四月桑,你有什么在乎的吗?”   闻言,原本趴着的四月抬首,侧开头看向枝繁叶茂的大树,斑驳树影落满一地,深深浅浅的光芒在枝桠间闪烁。发呆片刻,她淡淡地说:“没有。”   光陡然面色一沉,敛了敛眼眸,他说:“像是想要抓在手里的东西,难道连一丁点儿都没有么?”   四月茫茫然地看向他,瞳孔依旧漆黑如初。光拢紧眉宇,在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的手掌在不知不觉中覆上了那双眼眸。   “……光先生?”   “有吗?想要抓在手里的东西。”   他看到手掌下的薄唇抿了抿,然后溢出两个字:“没有。”   微风吹拂,漆黑的发丝滑过眼前,没等光伸手抓住,发丝毫不留情地掉落在她的肩膀,好像有什么东西随之破碎。   光的脸色难看至极,他缓了缓呼吸,继续问道:“那有什么想要守护的东西么?”   四月楞了楞,脑袋转动了一下,透过指缝可以看到耀眼的阳光、老旧的千秋架、和站在大树旁边的女子。似乎是察觉到她的视线,女子看过来,背对着暖光的面容朦朦胧胧,温柔的嗓音却非常清晰:“四月长大后有什么想要守护的吗?”   她回答了什么呢?   四月疑惑地歪着头,思索了好久,随即弯了弯唇角,说:“想要守住阳光。”   话音刚落,盖住眼睛的手掌被移开。她抬眼望去,光的脸庞变得扭曲,周遭的一切也跟着扭曲,绚丽的阳光逐渐消散,最后是一片漆黑。   ***   四月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幕彩霞浮动,整个城市都沐浴在最后的余晖之中,温暖到令人流连忘返。   她恍惚地垂下眼睑,抬眸看到线条优美的侧脸,思绪渐渐回笼,问:“光先生,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还是14号。”   她呆呆地回了一句“哦”。   四周的景色好像放慢了脚步,给人一种时光停留的错觉。四月扬起面容看向天空,浓郁的红霞轻飘飘地浮游在天际,凝视了几秒,她忽然眯起眼笑了起来,“真漂亮。”   光闻声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不过是日复一日的夕阳,她为什么会那么喜欢呢?一路走来,她对着阳光、路人的背影、画满涂鸦的墙壁也如此喜爱。   “嘿!先生!要拍照吗?”   热情的招呼声跃入耳内,光看向不远处的女孩,挑了挑眉,走过去问:“立刻就能出照片吗?”   “是的,先生。”   微微颔首,他没问四月的意见,直接把她放到地面,单手环住她,就着这个姿势凝望镜头。   咔擦一声,照片很快就出来了,光付完钱看了看照片,突然就笑出声,对上四月迷茫的眼神之时还伸手揉了一把她的脑袋。   “噢!”一声惊呼乍起,下一刻两人的眼前出现了一个英俊的青年,对方惊讶地看着光,启唇时陌生的语言流泻而出。光先是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随后在对方的提示下反应过来,两人就地攀谈起来。   站在旁边的四月不感兴趣地瞥了他们一眼,干脆蹲下、身研究起路边的蚂蚁,观察了一会儿,她翘起嘴角时不时弄点障碍给它们。   而青年这时才注意到她,顿了顿,迟疑地问:“è questa la tua ragazza?”   光垂眸凝睇独自玩得正欢的四月,良久,他唤了一声,对方抬起头,琉璃般的眼瞳一时间盛满自己的身影,他满意地笑了笑。   “No, lei è la metà della mia vita.” 作者有话要说:  “(è questa la tua ragazza?)这是你的女朋友吗?”   “(No, lei è la metà della mia vita.)不,她是我生命的一半。”   ↑以上来自百度意大利语翻译,请勿考究,我文盲来着OAO   今天更新晚了OTL……留言都去哪了~~不会被我吓跑了吧OTL   于是这一章依旧不忍直视啊……我都写不下去了【泥垢   最后,本文从不黑绘麻,她纯属打酱油……望天。   ***   四月语录   倒数12。   ☆、四十四章      告别了青年,光接到电话,直接打车到医院。到达医院之时,夜幕笼罩,四月已然陷入昏睡。   其实3月14日还是一个节日——白色情人节。兄弟们在来美国之前就给四月买了礼物,结果在看到她的睡颜的时候,沉默了一下,决定明天再给她。   而光把四月送到医院就不见踪影,右京、椿、梓、琉生和迪克兰回到酒店,要留下陪床,期间给思绪朦胧的四月喂了晚饭。   时间如水过无痕,一下子就到了深夜,整间医院都静悄悄的,世界万物皆沉浸在睡梦中。   而在此时,原本躺在床上的四月骤然起身,清冷的月光悄无声息地从窗台弥漫到病床,顺着发丝照耀着她的面容,那惨白的脸色犹如被抽干了血气,触目便让人感到心疼。   她咬紧下唇,纤长的十指死死地攥紧床单,手背的青筋清晰可见。不消片刻,她的额头冷汗涔涔,身体因为在拼命压抑着什么而导致颤抖。   半响,四月忍着浑身的疼痛爬下床,脚步艰难地挪到洗手间。锁紧门,她趴到马桶边沿将胃袋里的东西全数吐尽,最后整个身体都虚脱了,狼狈地跌坐在冰冷的瓷砖。   “四月?”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呼唤,四月楞了一下,接着摇了摇沉重的脑袋,起身去开门,要英俊的脸庞跃入眼帘,没等她反应过来,对方冲着门内扫视了一眼,然后一声不吭地抱起她。   “……要先生?”   要面如寒霜,良久才低低地开口:“四月,身体不舒服要叫醒我,我就在你五步远的地方。能不能别这么倔强,学会稍微依靠别人呢?”说到最后,他看向她,金眸划过一丝哀伤。   四月捕捉到那抹情绪,沉默着没有回答。   要没有勉强,拿了一件外套给她穿上,继而走到窗边。浩瀚天幕遍布着零散星点,即使微弱,也依然在闪烁着它们独一无二的光芒。   仰望了一会儿,要出声问:“四月,在美国还有什么要见的人吗?”   四月没有犹豫地摇了摇头。   “真的么?还是有什么地方想去的?”   “没有。”四月垂下眼睑,纤长浓密的睫毛在面上投下一弯阴影。侧面看去,她的面容覆上一层浅浅的月辉,朦胧如烟。   要稍稍失神地凝视她,指尖不由得轻触那微微颤抖的睫毛,对方楞了楞,抬眼看过来,黑眸点缀着耀眼的星光。   他回过神垂首帮四月拢了拢衣领,轻声说:“四月,还记得你说过的一句话吗?你说想要一个家。我想了很久,虽然有些不妥当,但我还是想对你说:我给你一个家,好吗?”   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竟没有丝毫轻浮,一字一句都透着坚定,像是许下诺言一样。四月怔怔地看着他,随即弯了弯唇角,看向窗外,“我很高兴要先生这么说,但是已经没有必要了。”   顿了几秒,她回首,说:“已经没有必要了,也足够了。”说罢,她眯起眼笑了起来,瞳孔一片漆黑。   看着她的笑颜,要忽然就说不出话来,喉头紧涩,几次张嘴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最后他抱紧他,高大的身躯微微弯曲,仿佛屈从了现实。   无言半响,他一遍又一遍地呢喃:“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的是什么呢?连他自己也说不清,只是有那么一种心疼,伴随着时间悄无声息地浸入骨髓,就算时光荏苒,他永远也无法忘怀。   ***   第二天,四月昏昏沉沉地做了一系列检查,即使世界赫赫有名的医生坐在对面,她仍旧有些恍惚,耳畔好像有很多人在说话,分不清谁跟谁。   一个晃神,她看到知重站在门边朝自己招手,笑得狡黠。她呆呆地张望四周,兄弟们正全神贯注地跟医生讨论病情,朱利也在认真听讲。   抿了抿唇,四月起身跟着知重走,穿过走廊,拐过弯角,一扇窗户出现在视野。亮晃晃的阳光倾洒于地,透过阳光,窗外的世界闪闪发亮。   “四月。”知重站在阳光下,一头乌黑的长发闪烁着光点,眉眼温婉,她朝四月伸出手,轻柔地说:“四月,到我身边来。”   四月不假思索地迈了几步,上前握住她的手。知重笑了笑,而后牵着她一步一步往窗边走。   ——窗外有什么呢?   四月翘起嘴角,合上眼心想,应该有小院、千秋架、和大树。   “四月!!!”   一声大喊打断了一切,四月急忙睁开眼,周围空无一人,只有刺眼又明媚的阳光。她看了看窗外,然后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椿脚步飞快地跑过来,一把抱住她,呼吸是无以言说的急促。透过布料,因为恐惧而剧烈跳动的心脏声钻进耳内,四月侧耳,尔后茫然地闭眼。   如今的她,到底是活在现实、还是活在梦境里?   ***   下午,四月被要带来祈织的拍摄现场。热闹的街头,面容精致、衣着时尚且亮眼的青年显得光芒四射,附近围着一群观看美男的路人,偶尔夹杂着些许粉丝的尖叫声。   四月坐在要的手臂,身体被裹得严严实实,路人只看到俊美的金发男人抱着一个少女,表情温柔。   细碎的讨论声传来,要不着痕迹地环视一圈,避开那些想要上前搭讪的人。面对她们尴尬的脸色,他歉意地微笑。   站在不远处拍摄的祈织这时也注意到他们,略一颔首,对上要的目光之时,下意识地看向四月。   “……”四月一脸迷茫。   要稍微敛了敛笑容,随后又挂起醉人的微笑,“四月,等祈织休息,要过去跟他聊聊吗?”   “要先生,祈织君看起来很忙,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他了。”   “恩~!”   谈话间,祈织那边好像出了情况,一个手拿照相机的男人朝天怒吼:“这什么世道啊?!拍个杂志也他妈要用种种理由来掩盖迟到?!”   “换掉!换掉那个谁谁谁!给我找其他的模特儿来!!!”   摄影师周围的工作人员好像非常习惯了,一个棕发的青年苦哈哈地凑过去说:“哪、哪个……西园寺先生,你看现在不是在日本,要换人也不容易……再等一个小时吧?高桥小姐就快到了——”   摄影师怒声打断:“等个屁!要等你们等,我自己回国!”   “西园寺先生……”   “别喊我!我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耽误了整个团队的进度还那么趾高气扬!什么高桥,见鬼去吧!”   说罢,他狠狠地摔掉捏在手里的水瓶,坐在凳子闷声不语,勉强算英俊的脸被气得扭曲起来。   工作人员们面面相觑,皆是一脸无奈,一群人推搡了几分钟,最终把刚才的棕发青年推出去,后者都快要哭了,挪着脚步站在摄影师身边,再一次开口:“西、西园寺先生……”   摄影师一记怒瞪扫过去,青年顿时被吓得哑口无言。   “联系了没?”   “这、这个……没……”   “那你过来干什么?”   没等青年回答,摄影师接着说:“行了,你不用说了。今天我就把话撂在这里,就算那个谁谁谁赶过来我也不会用她!赶紧给我找其他人去。”   “……”青年默默退散。   祈织见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结束,抬脚往四月那边走去。恰巧,刚想对他说什么的摄影师追寻着他的身影,在看到金发男人怀中的少女露出脸的时候,猛地站起,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激动。   “快快快!那个谁谁谁!”摄影师冲着棕发青年猛招手,后者一时没反应过来,转身太快而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他叹息一声,亲自上阵。   反观四月这边,祈织不咸不淡地跟要打完招呼便一个劲儿地找自家妹妹说话,时不时回应一下来自日本的粉丝的尖叫声。   要也不恼,笑眯眯地看着他进行互动,余光却瞥到刚才发脾气的摄影师朝这边走来,他警觉地把四月的脑袋按到自己的胸口,问:“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摄影师心痒痒地踮起脚想要瞅一瞅那几乎看不到脸的少女,乐呵呵地回答:“这位先生,您怀里的这位是您的妹妹么?”   “是的。”   “这样啊,其实我有件事情想要拜托您的妹妹。”   要想也不想地拒绝:“抱歉,我妹妹恐怕帮不上忙。”   摄影师赶紧摆摆手,指着一旁的祈织说:“并不是什么难事,我想要拜托您妹妹跟这位帅哥一起拍照而已。”   要楞了一下,顺着他的手指看向同样有些惊讶的祈织,沉吟片刻,说;“您指的这位是我弟弟。”   闻言,摄影师惊喜地拍了拍大腿,搓着手掌说道:“既然是一家人,那一切都好说。其实事情是这样的,原本计划要进行拍摄的女模特用了非常拙劣的谎言掩饰迟到,我个人最不喜欢这种不讲信誉的人,所以我把她替换掉了。就在刚刚,我看到了您抱着的女孩儿,简直就是我理想中的女主角啊……”   趁摄影师喋喋不休的空档,要垂首问自家妹妹,“四月,想拍照吗?跟祈织一起。”   四月抬起头看着祈织,后者似是很享受这种依赖,弯起唇角说:“四月桑,不喜欢就拒绝,没事儿的。”   “喂喂喂祈织!什么没事儿啊!”摄影师愤愤不满地说:“我跟你说,像你妹妹长得这么有感觉的人可不多见。”   “……有感觉的人?”要低声重复,随后更加不放心地后退一步。   “诶诶诶!先生先生!我没有恶意的!”   要没理他,摆出一副请勿接近的样子。   “……”摄影师无语凝噎,这是把他当成怪人一样防备吗?   对峙了一会儿,要垂眸略微思索,问:“你们的杂志在国内有名么?”   “当然!必须有名!那可是人手一份的节奏!”摄影师正想来一段介绍的时候就听到一道声音淡淡地说:“那好,拍。”   他楞了几秒,然后快速地反应过来,疾步奔回现场,指挥服装师和化妆师麻利地做准备。   于是不明所以的四月就这样上场了,旁边的要若有所思地拿出手机点开搜索,金眸闪过一抹危险的光芒。 作者有话要说:  要好像在酝酿什么阴谋【哪里不对   对不起……我又更新晚了我有罪OTL   于是快点开我的专栏,有惊喜哟!【泥垢   有!惊!喜!哟!【揍飞   最后,今天是母亲节了,祝各位读者的妈妈,母亲节快乐!么么哒!   ***   四月语录   倒数11。   ☆、四十五章      想拍出精美的照片就得依靠感觉,西园寺连拍好几张都找不到那种瞬间按下快门的冲动,他皱紧眉头仔细地打量眼前一对男女。   青年有着俊秀的面容,此时正含笑望着镜头,身穿浅白色的V领薄衫,驼色的绸面长裤,恰到好处地衬托出劲瘦的腰身和大长腿。少女一袭缥缈如仙的白色长裙,脚下穿着十厘米的细高跟,顺着若隐若现的长腿可以看到纤瘦的腰部、可观的胸部、拉平的衣领露出嫩白的肩膀,再往上看就是细致的五官与微垂的眼睫,睫毛浓密纤长宛如蝴蝶展翅。   男俊女美的两人之间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西园寺这才恍然大悟,顿时怒吼:“祈织!再靠近点,这期的主题你忘了吗?!恋爱啊!你的表情怎么跟便秘一样!给我勾起宠溺的笑容、眼含爱意看着你妹妹!”   一旁的工作人员们登时无语,都说是妹妹了还怎么眼含爱意啊?   西园寺不理会无关人员的看法,吼完后看到祈织照做,满意地举起照相机,下一瞬又放下,这次反倒是对着四月开炮:“妹妹桑!能否带着感情笑一下?你的笑容真的是很僵硬啊!”   他咽着口水,表情有些隐忍,像是想骂又不敢骂。瞅着旁边笑眯眯的金发男人,再看了看对面笑得渗人的祈织,他缩着肩膀,实在不敢骂出口。   四月闻声茫然地看向西园寺,一脸不在状况中。   西园寺抓抓头发,灵光一闪说道:“妹妹桑!想点开心的事儿!不要想着好紧张啊、不知道该怎么摆姿势,只要满脑子想着开心的事儿就好!”   “……”四月愣愣地点头,心下疑道,她刚才只是在发呆,没有紧张,这位摄影师为什么会觉得她在紧张呢?   休息一会儿,重新摆开姿势。祈织单手搂住四月的腰部,下颚抵着她蓬松的发顶,褐眸漾出能腻死人的柔光,舒展的眉眼间是浓浓的宠溺;四月举手轻抚祈织的脸庞,微微抬起的面容清浅如烟,看着镜头之时忽然合上眼,淡色的唇勾起浅浅的弧度。   金灿灿的阳光落满两人的身躯,为两人披上朦胧的薄纱。微风拂过,吹起白色的裙角,灰蓝发丝和漆黑的短发暧昧地纠缠在一起,霎时间美好得如同一幅画。   咔嚓。   西园寺灵感满满地连按快门,眼里是掩藏不住的狂热。   至此,拍照终于落下帷幕。   西园寺临走的时候强烈要求四月去当模特儿,并表示身高不是问题,单单靠她的气质就能在这个圈子崭露头角。   当然,他是对着要强烈要求,要只是淡淡颔首,压根儿不打算把这个建议传达到四月那里。   最后三人一起回了医院,刚躺到病床,四月便沉沉入睡,苍白的面容透出显然可见的疲惫。   ***   不知道过了几天,四月反复呕吐和流血,原本就没多少重量的身体越发消瘦下去。这天阳光明媚,兄弟们前往加菲尔德的所在之处,四月坐在轮椅被迪克兰推来绿茵茵的草地,不远处矗立着枝繁叶茂的大树。   四月看着阳光从树冠间倾洒而下,思绪稍稍恍惚竟看到一头金色的长发,她眨了眨眼,再度看过去之际,树下只有斑驳的光影。   迪克兰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一下就能知道她想到了谁,话锋一转说道:“初夏,你知道吗?露西还在原先的医院工作,她前阵子跟我联系问了你的情况。”   “迪克兰医生告诉露西了么?”   迪克兰眨眨眼,说:“噢我的小天使,知你莫若我,我不会透露你不想说的事情。”   四月弯了弯唇角,“谢谢你,迪克兰医生。”说罢,她垂下眼睑,眼前忽然一阵发黑。   呼吸逐渐急促,她靠着椅背,迷茫地抬眼,一碧如洗的天空是如此的遥不可及。   良久,她带着些许轻松说:“迪克兰医生,其实我有一幅画想托你交给露西,恩……在我永远不会睁开眼之后吧。”   “初夏,这可不行,你得亲手交给露西。上帝保佑,你肯定能亲手交给她。”迪克兰勉强地勾起唇角。   所有人都在自欺欺人,只有四月最为清醒,自己的身体情况只有自己清楚,就算旁人不说,她也能感受得到。   四月轻轻笑了一下,“迪克兰医生,身为我曾经的主治医生,应该能察觉到了吧?”她顿了顿,继而垂眸说道:“我还有一件事儿想拜托你,在我死后,能不能将我的尸体火化?然后带到中国,把我的骨灰洒向中国的大海。”   沉默在蔓延,四月没去看迪克兰的表情,面露倦色地低垂着头,远远望去给人一种她会随时倒下的错觉,一身宽大的病服把她衬得娇小瘦弱。   不自觉地舔了一下干涩的唇瓣,迪克兰眼含不忍地移开视线,这一瞥看到不远处站着身材修长的青年,他楞了楞,随即在青年的示意下转身离开。   祈织一步步走近,在四月的身后驻足,敛眸看着眼前的漆黑脑袋,脑海里瞬间闪过一段话。   “这种情况真的没有其他办法,除了用化学治疗来拖延时间,但是你们要知道,这期间会非常痛苦,相当于用痛苦来延长生命。你们得尊重患者的意见,患者的情绪和心理尤为重要。”   所有兄弟皆沉默不语,谁舍得令她痛苦?只是连最终希望也这么说出口的时候,他们全都感到一阵绝望,就像坠入深不见底的深渊,怎么都看不到亮光。   许久没有言语,祈织伸手轻拍四月的发顶,语气柔了几分:“四月桑,之前的种种,我真的非常抱歉。”   有些浑浑噩噩的四月听到这么一句话,先是一愣,努力回想之后才明白他说得是什么。半响,她笑着说:“我并不在意,祈织君。”   祈织抿了抿唇,没有作声。   自从得知了四月的病情,他恍然想到初次见面之时,她所说的对拔针管很有经验原来是源于病情。小时候,他们为着一些琐事感到烦心,而四月却在跟病魔作斗争,每日每日是吃不完的药与源源不断的痛苦。   当她孤零零呆在病房,面对白茫茫的墙壁的时候,她会想些什么?   ——应该会仰望阳光,黑眸灿如星辰吧?   这个孩子,从来都是如此喜爱天空。   思及此,祈织看向四月,不出意料地看到她扬起面容,如琉璃般的黑眸一眨也不眨地凝视苍穹,阳光铺满一地。   “四月桑,回日本之前,我们去一趟中国吧?”   四月讶异地回首望他,片刻后摇了摇头,极轻地说道:“不用,我想去的地方,多半已经消失了。”   这句话被祈织全部听进耳内,他将疑惑压在心底,问:“为什么会消失呢?”   “大概是因为……”四月放缓呼吸,一字一句地说:“因为我的思念传达不到那里。”   没等祈织接话,她继续说:“祈织君,你知道吗?我也有个很喜欢很喜欢的人,能为她付出生命的人。所以在祈织君朝我伸出手的时候,我是有一瞬间的犹豫,心想着,要是跳下去的话,是不是就能见到她呢?是不是能永远跟她在一起呢?”   “是不是,能重新开始?”   说完,四月侧开头看向大树,细致的眉眼间是极尽的柔软,“虽然我很想跟她身处同个地方,但是啊,她说,四月,要向前看哦,朝着阳光奔跑起来吧。于是我抹掉眼泪,开始奔跑,跌跌撞撞地遇到了光,医院里的医生护士,遇到了美和妈妈、麟太郎爸爸和绘麻、朱利,然后遇到了大家。”   还记得么?小时候,知重给她买的一条裙子被那些哥哥们给弄脏了,她噙着泪水扑到知重怀里,倔强地不肯哭出声,只是紧紧咬着下唇。   温婉的女子等她平复心情,柔声说:“四月,所有一切美好的事物总会有消失的一天,到那时候,四月要向前看哦,朝着阳光奔跑起来吧。”   她奔跑了,得到了很多,亦失去很多。   在这最后,仿佛回到原地。   “四月桑,来到朝日奈家,会后悔吗?”祈织问出了口,褐眸不再是那种空荡荡的黯淡。   “不会哦,我从不后悔。”   四月眯起眼笑了起来,“所以啊,祈织君,有些事情必须得说出来,不然永远无法得到回应。很久很久以后再感到后悔,时间是不会倒流的。”   她的笑颜在阳光下透明如斯,黑眸好似闪烁着整片星空。心跳陡然加速,祈织不由得绕开轮椅,弯腰抱住她,带着些许小心翼翼。   良久,他低低地说:“四月桑,既然不会后悔,那么,请你不要离开,好不好?”   耳畔是绵长的呼吸声,四月垂下眼睑,反手抱住他。   “我不会离开的,我会化成阳光、大树,或者是一只猫、一只鸟,在你们看到的地方守护你们。”   祈织更加用力地抱紧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不要动物和其他,变成人吧,然后再一次来朝日奈家。”   四月笑了笑,“唔……这有点难办,我比较喜欢植物和动物呢。”   “人比较好,这样我们才能再次拍照。对了,四月桑来当模特儿,我们当搭档,抢走风斗的行情。”   “风斗君会很生气的,他一生气,右京先生更生气。”   “没事儿,我们做好工作就行,不管他。”   温暖的阳光笼罩在青年男女身上,金色的光晕在周身徐徐流转,舒缓的清风模糊了两人的轻声细语,犹如午后低喃。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为了新文忘了旧文,我很抱歉嘤嘤OAO   于是以下是我的新文,不是耽美,是原创言情,耽美以后再发文。   ↓↓↓↓↓↓↓↓↓↓↓↓↓↓↓↓↓↓↓↓↓   文案:   秋水:爱漫画爱蛋糕爱妹子。   夏天:爱看漫画爱做蛋糕爱秋水。   秋水:含蓄点,你小时候不挺腼腆的么?   夏天:你小时候也挺活泼的,现在咋就爱缩角落呢?过来就给你做蛋糕吃。   秋水:……你先把衣服穿上。   这是一个胆小如鼠、对男性避之不及的漫画家与蛋糕店老板的故事,哦对了,听说他们还是青梅竹马。   ↑↑↑↑↑↑↑↑↑↑↑↑↑↑↑↑↑↑↑↑↑   八点发第一章,亲爱的读者们,请收藏我的新文吧OAO不要让我冷到南极好不好嘤嘤嘤   最后,我去睡觉了OTL   ***   四月语录   倒数10。   ☆、四十六章      发起烧便会有种置身火海的感觉,四月张望周围的熊熊烈火,表情波澜不惊。燃烧屋顶的噼里啪啦声响好似催命符,不时蹦出点点火星,溅到身上疼痛不已。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四月低垂着头,半响,一步步往火海的深处走去,灼热的温度像是要把灵魂一并销毁殆尽,她却丝毫不动摇。   一步、两步、三步……   前面会有什么?   茫茫浓烟掩住了周遭的所有,挥舞的火舌逐渐消退,紧接着连浓烟也悄然消失,出现在她眼前的是小小的孩童和温婉的女子。   金灿灿的阳光一笼而下,沐浴着暖光的女子看不清面容,只有嘴角的笑意清晰可见。她所牵着的孩童正笑眯眯的仰头,小嘴巴一开一合似乎在说着什么。   四月愣愣地看着她们,漆黑的眼瞳亮得惊人。   阳光一点一点地离开,随之而来是暮色沉沉的黄昏。女子牵着孩童的手往前走,四周的景色不断变换。   两人走过四季轮回、走过日出与日落、走过阳光明媚与阴雨绵绵。孩童慢慢地长大,女子乌黑的长发开始黯然失色。   暮色一闪,黑暗袭来。   四月开始奔跑,拨弄化不开的墨色,霎时间,丝丝亮光划破天际,驱散阴霾。眼前不再是孩童,而是有着漆黑长发的少女,她孤零零地站在小院,似是自问又像是在问着谁:“爱是什么?”   清风乍起,树叶零散而落,伴随着枝桠的窸窣声,有道含着浓浓压抑的声音传来:“爱是折磨、爱是欺骗、爱是利用。”   ——“爱是魔鬼。”   猛地睁开眼,四月神情恍惚地眨了眨眼,入眼皆是大片白色。无焦距的目光落于天花板,她茫然片刻,侧首望向窗台。   亮晃晃的阳光一泻而入,温暖的气息覆盖住满室消毒水的味道。   “四月,吃点东西。”   耳畔是轻柔的嗓音,四月垂下眼睑,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良久,她抬眸望去,青年秀美的面容映入眼帘,浅紫眼眸漾出淡淡的波纹,仿佛蕴藏着无法诉说的千言无语。   凝视片刻,她低垂着头,低低的、细细的声音从喉咙溢出:“琉生先生,爱是什么呢?”   静默稍许,男子特有的清朗声线用着缓慢犹如宣誓的语调,一字一句都饱含不知名的情绪: “爱是永不放弃。”   四月抬首,迷茫地看着他。仔细一看,琉生素来柔和的面容透出几许疲惫,眼底浮现浅浅的青色。   想起前几日兄弟们难看的脸色,她心下了然,垂眸不语。   许久无言,琉生起身在她身后垫了枕头,继而仔细地掖好被角,站在他肩上的朱利蓦然出声,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小脑袋,“果然只有琉生最细心。”   四月看见朱利,伸手就想抱起,它一个跳跃站到床沿,义正言辞地拒绝,“四月,不能碰我,我有毛,会让你感染的。”   闻言,四月楞了一下,随即弯了弯唇角,不再勉强。   这时琉生端起瓷碗,舀了一勺粥递到她唇边,犹豫几秒,她启唇咽下。喂了小半碗,琉生轻声问:“四月,还能吃吗?”   四月摇了摇头,细眉微拧。   琉生作罢,将瓷碗搁在桌面,拎起背包拿出本子和铅笔递给她,“四月,想画画吧?”   四月接过,微微一笑,“谢谢琉生先生。”   翻开页面,她略一思忖,余光扫过躺倒床侧的朱利,眯起眼轻轻地笑了一下,握紧铅笔的手指在空白之处移动,一笔一画间勾勒出轮廓。   病房一时静谧,安宁的气息在空气中流淌。   不一会儿,有着蓬松大尾巴的松鼠跃入纸上,栩栩如生。四月顿了顿,在底下写了几个字,接着把画本放到朱利面前。   朱利举起小爪子紧抓画本的边沿,仔细打量过后骄傲地扬起下巴,语气不无自豪,“小爷就是如此的帅气,四月,画得好!”说罢,它看向琉生,后者只是微笑,嘴角的弧度稍稍收敛。   四月收起画本,偏开头看向窗台,金黄色的暖光铺满一地,跳动着细碎的光点、肉眼可见的浮尘在空中盘旋。   气氛突然有点凝重,朱利左右看了看,轻手轻脚地跑出去。   “四月。”琉生轻声呼唤,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半响,敛了敛眸子。   背对着他的四月无声地叹了口气,掀开被子朝他张开双手,漆黑的发丝已然长及脖颈,衬着苍白的肤色,流转着一股别致的风情。   琉生罕见地楞了楞,尔后起身弯腰抱住她。力道恰到好处,像是怕弄疼她,却让人觉得哀伤至极。   他如今的表情并非她的本意。   四月趴在琉生的肩头,抿紧唇,黑眸闪过茫然。   “四月,”琉生像是迷路的小孩,迷茫地说:“我的心脏、好痛,要怎样、才能不痛?”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四月抬手轻拍他的发顶,半阖着眼,须臾如流水般清澈的歌声从唇齿间流泻:“天上的星星流泪,地上的玫瑰枯萎。冷风吹,冷风吹,只要有你陪……”   微风吹拂浅色的窗帘,划过窗台模糊了阳光。   音调渐渐停止,琉生失控的情绪随着舒缓的歌声悄然平复,垂下纤长的睫毛,问:“四月,这首歌、的歌词,是什么意思?”   其实所有兄弟都搜过这首歌的歌词,他这么一问无非想知道四月所理解的到底是什么。   这个会安静在玄关处等候家人归来的孩子,在想什么呢?   四月倏然想起那日暮色苍茫的河堤边,有个小少年亦是如此问出口,她当时是怎么回答?   思索良久,她翘起嘴角,“飞蛾扑火的虫儿出现在另一个地方,它茫茫然地在那个地方生存。接着遇到了很多陌生的人,彷徨过、疑惑过、寂寞过,然而在短短的时间里,他们给了虫儿无法取代的爱,即使最后,虫儿依然无法理解这种爱,但它还是会带着这些鲜明的温暖满足地消失。”   “虫儿、消失后、去哪了?”   四月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说:“或许再次去了另一个地方,有阳光、小院、大树、千秋架,然后和虫儿渴望的人,一起生活。”   琉生沉默许久,眸子认真地注视眼前的发顶,漆黑色泽如同浓墨般的漩涡,令人无法移开目光。   顿了顿,四月仰起面容朝他浅浅一笑,接着松开手,困倦地躺回病床。不过几分钟时间,她的身子骤然疼痛起来,面露痛苦地曲起双膝,咬紧下唇,口腔蔓延着铁锈味。   被疼痛折磨的浮浮沉沉之时,好像有什么人掰开她深陷软肉的指尖,取而代之的是温热的十指。尔后,嘴唇被软软的东西覆盖,她下意识地咬住,血腥味瞬间在鼻间萦绕,液体顺着相贴的唇缝间滑下,滴落在纯白的被子上,绽放出一朵鲜艳的血花。   顷刻后,嘴唇被撕咬出鲜血的琉生把自己的肩膀凑过去,四月张嘴就咬,身体痛得开始颤抖。   十指紧紧扣住,他在她耳边轻声细语:“四月、放松,我在这里、喊出来、也没事。”   四月倔强地摇了摇头,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隔天,兄弟们匆匆带着昏睡过去的四月离开美国,所有通讯设备全部关机,这才隔绝了美和的不间断轰炸。   因为太久没有听到四月的声音,美和接连拨通十三个儿子的手机,楞是没得到一点儿消息,反倒是其中几个的支吾让她起了疑心。   于是正当她雷厉风行想杀回日本的时候,公司突然有了急事,并且是她本人才能解决。无奈之下只能暂且搁置回国的事宜,趁着空档,她不停地警告自家儿子们交出四月。   兄弟们想也不想便逃离美国,飞机的头等舱,几人凑在一起,右京略微沉吟,道:“妈回日本是迟早的事,到了日本,先找一处安静的地方,然后我们轮流照顾四月桑。”   光撩了撩长发,墨绿眼眸暗暗沉淀着幽光,“我可以全天候守着她,这次的事,怕是几个小的管不住嘴。”   说罢,他轻笑几声,嘴角噙着的笑意极为危险。   要瞥了他一眼,“瞒不住是迟早的事,不怪他们。”   “现在的问题是,假设妈知道四月的身体情况,并表示一定要见四月,我们该怎么应对?”梓说。   椿紧接着:“没错,四月不想被妈看到生病的样子。但是,妈理应见她,如果……”他顿了顿,嗓音涩哑:“如果真的是最后,那么我们不该让四月和妈留下遗憾。”   此话一出,众人皆默。   最后?谁都不敢去想,椿却说出了口,令他们硬生生面对那下意识逃避的时刻。   琉生敛了敛眸,轻声说:“应该、按照四月的、希望来做,这样、才能不留、遗憾。”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   果然双开很勉强OTL   ↓↓↓↓↓↓↓↓↓↓↓支持我的新文吧OAO求留言求收藏,打滚求!   ↑↑↑↑↑↑↑↑↑↑↑爱你们么么哒!   然后这是读者给建的群号:438172566   恩……欢迎勾搭……   ***   四月语录   倒数9。   ☆、四十七章      又做梦了。   周围蔓延着大片雾气,四月席地而坐,疲惫地合上眼。   “四月,快过来。”   似乎有谁在叫她,但是她不想睁眼。   “四月,快过来。”   很熟悉的声音,轻轻的、柔柔的,就像知重的声音。   思及此,四月缓缓睁开眼,亮晃晃的阳光穿破雾霭,逐渐笼罩下来。雾气悄然幻化成一个纤瘦的背影,乌黑的长发翩然飞舞。   四月起身,朝前踏了一步。背影转过身,朝她伸出一只素净白皙的手,顺着手往上看,女子漂亮的五官洋溢着满满的笑意。   “四月,快过来。”   犹豫着伸手握住,四月一下子就被拽过去。大片大片的阳光刺眼又明媚,女子站在阳光下扬起嘴角,披着满身霞光,雪白的面容流转着浅浅的光晕,温暖得令人想要落泪。   似曾相识又如此熟悉的画面。   四月张大双眼,后退一步,女子侧首,线条优美的薄唇轻轻翕动。   ——不要说!   “四月,我们是爱着你的哦。”   睁开眼,漆黑的房间没有丝毫亮光,周围回荡着四月粗重的呼吸声,压抑且沉重。沉默许久,她平复好气息,环顾房间。   这里……是哪里?   疑惑地掀被下床,四月看向床头,隐约有一团阴影躺在那里。思索好半响,她这才想起原来是朱利,那么这里又是哪里呢?   抬头凝睇窗外,天边垂落一缕浅浅的光芒,四月顿了顿,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路过一间间房门,接着离开公寓。   站在大门前,她迈步向右走,赤脚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一下又一下像是踩在薄薄的冰层,寒意从脚底弥漫。   清晨的空气极为清新,四月脚步加快,突然跑了起来。冷风呼啸而过,衣角随风飞扬,发出扑簌扑簌的声音。   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前方不断延伸的道路,会有谁在等着她?   视野以内的景致徐徐掠过,四月渐渐停下脚步,驻足于原地,弯着腰喘着粗气。待稍微稳住呼吸,她抬首望去。   太阳从地平线慢慢爬起,万千光芒撕开朦胧的薄雾,一点点地投射在河面,倒映出大片金黄色的流霞,波光粼粼,极致的绚丽。   下意识放缓呼吸,四月滑下茵茵草地,坐在河岸抱住双膝,黑眸亮晶晶的,就像暖光揉碎了盛满瞳孔,浅浅流转。   哗啦、哗啦——   河水涌动的声音如同婉转的曲子,声声悦耳。四月合眼,翘起嘴角,侧着脑袋趴在膝头,漆黑的发丝落于脸颊,停在淡色的唇边。   日出、清风、河面、少女,宛如一幅画。   “你这笨女人!!!”   一声怒吼突兀地闯了进来,四月茫然地抬眸,少年满头大汗,精致的脸庞微微扭曲,漂亮的眼眸充满怒火。   “……风斗君?”   “喊个毛!你知道现在几点吗!你知道人类有一项常识叫做穿鞋吗!大清早发什么疯!!!”   咆哮过后,风斗臭着脸,利落地脱下外套给四月披上,眉宇紧皱。   他刚刚出完通告回家,车辆才驶进公寓附近,远远就看到漫天薄雾越出一头漆黑的短发,浓稠如夜的发色让他一眼就认出来。   于是他果断下车,将助手的惊呼抛之脑后,目光紧锁那抹纤细的背影,跟着奔跑。随着日出,少女的身影湮没在浓浓的光芒里,就像消失了一样。   这个认知不由得令他惊恐,还没了解,少女就要离开了吗?   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只是因为认错人感到心情烦躁,所以他掩住情绪,饶有兴趣地调戏少女,他想象着她会露出怎样的表情,然而她用着波澜不惊的眼神看他,表情淡淡的、什么都不在意。   接着少女捧住他的脸,眼瞳满满都是自己的身影,那个瞬间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但是转瞬她便说出了非常厌恶的话语。   他深深地记住少女,尤其是那双眼眸。接下来的日子,他故意针对她,想要打破她平静的表面,渐渐的他发现她对于不在意的人或物,从来都是一笑置之。   骄傲如他怎么容许自己沦落为被人忽视的存在?他从来都是人们的焦点。时间默然流逝,没等他进一步接近少女,她的身世被揭露,对于曾经脱口而出的那段话,他的心中隐藏着后悔。   “对不起,风斗君。”   耳畔响起低低的嗓音,风斗从思绪里回神,垂眸正好对上那双黑眸,亮如星屑,漂亮得让人升起一股独占欲。   掀了掀唇角,他面无表情地蹲下、身,“上来。”   四月楞了一下,随即乖乖的趴于他的背部,少年比起初次见面的时候,长高了不少。   “风斗君,长高了呢。”   风斗不屑的冷哼,“是你太矮好吗。”   四月笑了笑,伸手搂住他的脖颈。此时,人们逐渐从睡梦中清醒,开始了一天的活动。   不动色声地环顾附近,风斗从口袋掏出墨镜戴上,脚步稳稳当当,因为少女的体重实在轻得吓人。   抿了抿唇,他道:“四月。”   这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   “恩?”   四月带着鼻音回了一句,听起来带着丝丝软糯,有点撒娇的感觉。   静默许久,他恶声恶气地说:“又不是没饭给你吃,多少给我硬塞进嘴里!不准吐!全部消化!”   “……”四月垂下眼睑,悄悄弯了弯唇角。   没有得到回答的风斗抽了抽嘴角,眸色渐深。   无言许久,四月轻轻开口:“风斗君。”   “干嘛?”   “回到公寓,可以弹钢琴吗?”   “你不是讨厌钢琴么?”   闻言,四月掀开眼帘,黑眸闪过茫然。   “我说啊,哥哥跟你说话,你就得搭话,听到没有?”   话题跳的有点快,四月一时没跟上,呆呆地问:“什么?”   接二连三被噎住的风斗停住步伐,转动双手将她抱入怀里,垂首,略显蛊惑的声线字正腔圆,“我说话,你一定要回答,听到没有?”   “……”有点无语的四月默默看着他,而后在对方微微眯起眼表示威胁的眼神中点了点头。   风斗满意地挑起唇角,“乖~”说罢,他用以公主抱的姿势继续行走。   “想听什么曲子?”   “……不知道,随便吧。”   “哪首曲子叫随便?”风斗垂眸瞪了瞪她,表情颇为灵动,比起故意散发色气的他,此时看起来顺眼不少。   “不知道。”   “有什么记得住的曲名吗?”   “不知道。”   “……你够了,爱听不听,我不弹了。”   四月抬眼看了看他,问:“风斗君喜欢钢琴吗?”   风斗挑了挑眉,一边避开出来遛狗的路人,一边回答:“喜欢,刚开始只是为了增添才艺,后来练着练着觉得钢琴也不差嘛。可以用着自己喜欢的乐器谱写曲子,很有成就感。”   说话的时候,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他的嘴角一直是上扬的。不是平时经常露出的邪气弧度,反而带着少年特有的朝气。   话音刚落,风斗清咳几声,软化的表情立即恢复,下颚微微往内收敛,自信与风采油然而生。   “刚开始我说的话你忘了么!”   正在晃神的四月急忙回想,点了点头,“嗯嗯,风斗君说的很对。”   “……我说什么了?”   “……”转眼即忘的四月缩了缩肩膀,埋首于他的胸膛,不语。   谈话间,风斗走至公寓,略一思量,放过了她。距离右京起床的钟点还有一点时间,他抱着四月先到公共浴室洗了脚,期间不忘骂她。   折腾完,风斗来到客厅,角落里摆放着一架蒙着遮尘布的钢琴,大手一掀。线条流畅的纯黑色钢琴映入眼底,两人落座。   调整好音色,风斗将十指放于黑白琴键上,修长白皙的手指衬着极端的两色,莫名的吸引人。   四月坐在他的身侧,硬撑起精神,专注地看着他。半响,清透的琴声如流水般从指间流泻而出,怡然轻快的音调令人联想出一副情侣在林间小道悠悠漫步的画面,   很好听。   半阖着眼,四月眯起眼笑了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面对钢琴,往常好似诅咒一样的琴声此刻竟如何动听。现在想想,她并不是讨厌钢琴、也不讨厌弹钢琴的人,全部的抵触源于嫉妒。   因为嫉妒,听见琴声之时,脑海顿时浮现出一大一小的背影、相视而笑的侧脸,还有那刺眼至极的阳光。   “喂!你居然走神?!”   眨了眨眼,四月抬眸,风斗隐忍着不发火的脸色显得有点搞笑,瞥见那双幽深的眼眸,她赶紧收起心思。   “哼,不弹了。”   风斗合上琴盖收回手,眼看着就要走开,四月扯住他的衣角。后者掀起唇角,俯身逼近,单手撑着琴盖,低低笑道:“妹妹酱,想要我继续弹,等一下就给我煮饭,恩?”   拉长的声线隐隐带着慵懒,却极为性感。   “好。”   四月果断答应,风斗这才施施然坐回去,掀开琴盖,双手拉过她的十指轻轻地放在琴键上。   触感略微冰凉,四月愣愣地低垂着头,温热的指尖缓慢地滑过黑白琴键,须臾有种奇异的感觉涌入心间。   这是什么感觉呢?   她暗自思索,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在风斗看来,她的表情非常满足,苍白的侧脸勾勒出极致的柔软。   “好了,我来教你。”   “笨,不要曲起手指,喂喂喂不要这么笔直!干嘛这么僵硬?放轻松,拜托……琴键不是蛋糕好吗?哪有那么脆弱,尽管用力。”   “……谁叫你这么用力啊!力道要适中……看我干嘛?转过去!先松开手看我示范,喂转过来!”   “风斗君,手有点痛。”   “……啧,女人就是麻烦。”   “美和妈妈也是麻烦吗?”   “……”   金灿灿的阳光从落地窗倾洒而入,满室光辉。断断续续的琴声伴随着少年少女的吵闹声回响于客厅,少年的低声斥责,少女的清澈回应附和着琴声,糅合成一首最为悦耳的曲子。   若仔细倾听就会发现这首曲子是——虫儿飞。   呐,钢琴……其实很美好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到现在实在倒霉……嘤嘤捶地   看这里↓↓↓↓↓↓↓↓↓↓   当初原本计划十五万字完结,但是看了看前面的铺垫又觉得这样完结会很潦草,于是估计差不多二十万左右完结,文章写到这里也真的要感谢各位的陪伴,数了数,已经连载了两个多月,从一开始的无人问津到逐渐增加的留言和探讨,每次看到都很有动力,感谢你们喜欢四月,感谢你们一路相伴。   另外,不知道我有没有说过,倒数是包括三篇番外在内,也就是说倒数4就正文完结,然后有浅川夫妻的番外,文中提及过的某个人名的番外,最后是忌日番外。   而我另开的那篇番外是撒糖番外,与正文无关,不想留下遗憾的可以看一看。我反倒是觉得看了对四月的印象就没那么深了OAO毕竟我补足了遗憾OTL   最后,关于新文,有收藏的读者看过来,由于要做修改,暂停更新,么么哒。   小剧场:   在某个小城市里,有个孩子叫做四月,独自生活,渴望着有个哥哥能够陪伴她。有一天,小伙伴告诉她,最近出了一种机器叫做扭蛋机,只要用一个金币就能摇出一个哥哥。   小四月非常高兴,马上用金币摇出一个扭蛋放到浴缸,闭上眼小声说:“扭蛋啊扭蛋,能赐给我一个温柔的哥哥吗?”   隔天早上,浴缸里出现一个长得极为精致的少年,他看着小四月,微微一笑,如沐春风的笑容令小四月兴奋不已。   接着小四月绞尽脑汁想了一个名字:“哥哥叫风斗好不好?风斗哥哥,风斗哥哥,恩,很好听呢!”   风斗哥哥温柔地回答:“四月取的名字当然好听。”   于是小四月跟风斗哥哥幸福的生活了一段时间,期间,风斗哥哥举止优雅,风度翩翩,极有耐心。   但是某个晚上,小四月打算把风斗哥哥退回去,风斗哥哥震惊了!   “为什么?!”   小四月眨巴着大大的眼睛,天真无邪地说:“总觉得风斗哥哥的画风不太对……”   话音刚落,风斗哥哥一直上扬的嘴角蓦地拉平,整个人的气场变得高贵冷艳,他用着“尔等小屁民居然如此胆大妄为”的眼神斜视小四月。   “本大爷屈尊服侍了你,你应该心怀感恩才对,小小年纪真是忘恩负义!”   最后,风斗哥哥被小四月果断退回。   被画风所欺骗的小四月深受打击,一个月后,她再次摇出一个扭蛋,闭上眼说:“扭蛋啊扭蛋,能赐给我一个不会骗人的哥哥吗?”   ***   四月番外   倒数8。   ☆、四十八章      不穿鞋还四处跑的后果就是脚底被划出血痕,经过清水一冲鲜血立刻渗透出来,顺着琴声而来的右京看到地上明显的红色,沉着脸拿了医药箱,一声不吭便抱起四月。   “右京先生?”   蓦然被抱起的四月愣愣地看着右京,而跟着起身的风斗自然就瞥见她的脚底,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漂亮的眼眸覆满冰霜。   气氛莫名有些许凝固,反应缓慢的四月直到脚底传来疼痛感才恍然大悟,扬起面容,轻声说:“对不起,右京先生,给你添麻烦了。”   右京处理好伤口,抬眸深深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问,微笑着说了几句便起身去厨房。站在旁边的风斗抿紧唇,眼眸微眯,薄唇轻启正要说什么的时候,一道充满活力的嗓音传了过来。   “四月姐姐~!樱花开了噢!!”   四月循声望去,弥趴在栏杆,琥珀色的大眼睛亮如星辰,呆毛随着脑袋左右摇晃。她先是楞了一下,随即浅浅笑开,“弥君陪姐姐去看好吗?”   弥飞快跑下楼梯,挤开风斗抱住四月的胳膊,甜甜笑道:“我当然会陪姐姐去看的,雅雅说全家一起去噢~!”   四月看了看面色阴沉的风斗,犹豫几秒便果断选择离开客厅,抬起裹着纱布的脚一步步走到厨房,跟死活不让她进厨房的右京僵持片刻,继而在后者无奈的颔首中准备早饭。   此时兄弟们逐渐起床来到饭厅,连远在九州的昴也被叫了回来。阳光正好,兄弟们多少有些懒散,弥和椿躲在厨房缠着四月,时不时偷吃,面对笑得纵容的四月之时,回以更灿烂的笑颜。   而右京略一思量便退出厨房,坐在位置上跟雅臣谈话,光斜睨他们一眼,转而看向厨房。少女正垂首朝弥微笑,黑眸溢满柔软,椿不知从哪找出一双毛绒拖鞋,弯下腰给她套上,嘴里念念叨叨似是提醒着什么。   四月边点头边揭开锅盖,椿起身帮她端开,嘴角一直噙着笑意。阳光从窗沿弥漫,满室光辉,连带着窝在厨房的几人看起来都闪闪发亮。   光饶有兴趣地掀起唇角,正想起身时有道身影与他擦肩而过,灰蓝短发掠过他的视野。   “四月桑,需要帮忙吗?”   年纪较小的兄弟闻言纷纷起身走进厨房,除了独自生闷气的风斗双手抱胸,低垂着头像是在小憩。   厨房顿时热闹起来,侑介被椿话里话外挤兑,弥天真无邪地补刀,琉生的安慰永远都是反效果,祈织淡定地帮着切菜,昴红着脸杵在原地。   观望厨房的枣叼着充当烟的饼干棒,凉凉道:“椿!不要瞎闹赶紧离开厨房!还有小弥,你不要碍着四月,喂喂侑介危险!昴你干嘛呢……”   说着说着,他受不了这群压根儿不听劝的兄弟,长腿一迈踏进厨房把几个捣乱的赶出厨房,自己撂起袖子,帮着准备碗筷。   笑闹着转眼便九点多,早饭终于端上桌。要瞅着几盘明显焦黑的菜,筷子一转夹起色香味俱全的煎蛋,咀嚼咽下之后懒懒笑道:“四月,很好吃哟。”   侑介愤愤然地瞥了瞥明显差别待遇的要,果断夹起自己做的菜,眼一闭,嘴一合,腮帮子动了几下就急急吐了出来:“……”   其余兄弟笑眯眯看着他,倒是四月很给面子地吃了一点,轻声道:“侑介君,除了有点咸之外还是蛮好吃的。”   听她这么一说,厨神右京也跟着试吃,眼眸淡淡地掠过明显窘迫的自家弟弟,“侑介,以后做菜得试吃再端出来,你味蕾应该没坏吧?”   侑介面皮泛红,急急点头便埋首于碗内。   众人戏谑地取笑他,蹲在四月肩上的朱利瞅见他那不争气的样子,嫌弃地撇开脑袋,目光停留在一桌精致的日式早饭上。   吃完早饭,右京为中午的赏樱做准备,其他人或坐或躺窝在客厅。四月拿出许久没看的手机,刚一开机就看到许多邮件,其中还有绘麻的。   她微怔,指尖轻轻地点开,仔细阅读邮件过后靠着沙发一言不发。半响,她面露倦色地合眼,已然长及眼睑的刘海顺着动作滑到一边,露出紧蹙的细眉。   坐在四月身边的琉生见状,拿出薄毯轻柔地给她盖上。原本还有些吵闹的客厅霎时安静下来,众人强颜欢笑的脸也不作掩饰。   ***   正值周末,许多居住樱花林附近的人皆是提着便当盒过来赏樱。朝日奈一家撇开人数众多,单论颜值也够引人注目。   不消顷刻,雅臣找到位置,右京跟着铺上垫子,众人落座。趴在光肩上的四月被他捏着脸颊叫醒,雾蒙蒙的黑眸一片迷茫,待她找回思绪时,搁置着丰盛食物的便当盒已被摆开。   距离四月有点远的弥站起来挤开哥哥们,遇到暴脾气的几人便扬起甜死人的笑容,趁着他们被恶心到不行的时候动作利索地坐下。   “小弥如今的战斗力比侑介还厉害了呢。”光说罢将四月挪到自己的怀里,下颚抵着柔软蓬松的发顶。   “……光哥!”   “诶?光光在说什么?我当然比侑侑厉害啦~!”   “小弥,想试试哥哥的拳头吗?”   “呜哇……侑侑这么暴力会找不到女朋友噢。”   …………   ……   随着周围人的三言两语,四月的思绪逐渐清明,眨了眨眼,在朱利激动的声音中抬起头。粉白的樱花昂扬绽放出自己的美丽,清风微拂,如落雪般纷纷扬扬洒满一地,亮晃晃的阳光藏于枝桠间,渲染出大片朦胧耀眼的薄光,极致的绚丽。   小小的花瓣徐徐降落,四月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掌接住,垂眸凝视之际悄悄弯了弯唇角,露出极尽明媚的笑容。   时刻关注着四月的兄弟们会心一笑,枣叼着寿司,掏出手机调了无声,将自家妹妹灿烂的笑颜定在此刻。   “呀咧?侑介,你看那边,有几个穿着制服的女生在偷偷看着你哟~!”椿故作讶异地惊呼,随后倏然推走侑介,后者怒目而视,他一脸无辜地摊手,“我听见她们喊‘朝日奈前辈’诶,难道不是在喊你么?我们家除了你貌似没有其他兄弟读过阳出高中吧。”   侑介从地上爬起,咬咬牙走向女生那边,姿势略显僵硬。   “噗……侑侑太搞笑了!刚才是差点摔倒吧?是吧?”弥捧腹大笑,嘴里还含着鸡块。   远远听见自家弟弟嘲笑声的侑介猛地回头,一番龇牙咧嘴时望见四月细致的面容,他楞了一下,而后像是想起什么,对着几个学妹比划起来。   “昴,训练进行得怎样?”枣收回看着侑介的目光,转而沉声问,坐在对面的昴侧开头,含糊回了一句“还好”。   两人之间的气氛略微凝固,食欲不振的四月拒绝光的喂食,起身与昴身边的祈织换了位置。   比起其他人清凉的装扮,四月一身长袖,肩上披着大一号的针织衫,整个人瘦瘦小小。她曲起双膝,及颈的黑发垂落颊边,衬得面容越发小巧。   昴见状,绷紧身体往旁边挪了挪,硬朗的脸庞稍稍泛红。四月侧首看着他,轻轻笑了一下,细声说:“昴君,枣先生曾经说过,昴君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弟弟哦。”   住院的时候,她有一次醒来是枣守在床侧,他给她喂了水便沉默,深紫眼眸闪过一丝失落。   她试探地说起昴的话题,枣立刻滔滔不绝,深紫眼眸登时亮起,语气不无自豪,说到最后,他显得十分自责。   “昴君,能实现梦想的人非常厉害哦,但是啊,放弃梦想的人也不见得是为了自己,有时候迫于无奈,人们得放弃自己喜欢的事物。”   四月半阖着眼,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一字一句地说:“放弃也是需要勇气的。”   昴怔怔地垂眸,耳畔继续响起清浅的嗓音:“昴君知道后悔是什么感觉吗?”他抬眸看向她,后者放缓呼吸,道:“认知到时间不会重来,所说的话、所做的事不能收回,便是后悔。”   话落,四月笑着抬手拍了拍昴的发顶,站起走到树根旁,扬起面容,满目樱色。   漫天纷飞的樱花在空中旋转,徐徐飘落,满天地樱色似乎有一缕乌黑的发丝悄然越出,慢慢地、慢慢地勾勒纤瘦的背影,她回过头来——   “四月,他不爱我!他怎么可以不爱我?!”   她掀开眼帘,漂亮的眼睛盛满哀怨。   “那个女人,你的妈妈明明已经死了!他为什么还爱着她?!你不要用这双眼睛看我!四月,你知道么?知道他为什么讨厌你么?”   她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说:“你的妈妈因为生下你而死,他每次看到你这双跟你妈妈一模一样的眼睛都会感到痛苦!”   “我为了得到他的爱而接近你,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然爱着她!!他依然不爱我!!!”   “他跟我上床之后还会去找其他人,有着纯黑眼睛的人,他宁可找无数的替代品也不愿意爱我?!”   她愤怒的嘶喊,乌黑长发凌乱地披在身后。良久,她恍惚的看向窗外。浓稠的霞光中,桃花纷繁绽放,随风飘扬划破天际。   几片小小的花瓣落在窗沿,她伸手捻起,指尖些许用力将花瓣碾碎于掌心,她垂眸盯着,忽然笑了起来。   “四月,去把他所珍视的东西抢过来,然后我们一家三口永远住在一起,好不好?”   “他是你的爸爸,我是你的妈妈,对了,四月,你不是想喊我妈妈么?现在可以喊了。”   她高举起手,缓缓松开指尖,残破的花瓣无力地坠落地面,她说:“我是你的妈妈哦,四月,我们是爱着你的。”   “四月?!”   四月茫茫然地眨了眨眼,男人精致的面容在眼前放大,深紫眼眸透着浓浓的担忧。她敛了敛眸,再度看向闪动着细碎暖光的枝桠时,瞳孔一片漆黑。   “怎么了?做梦了吗?”   “没有。”   她摇了摇头,跄踉着走了几步,周围的声响悄然远离,视野渐渐扭曲,浅浅流转的金色光晕变成一层沉重的灰色。   随着身体如飞蛾扑火般地往前倾倒,她合上眼,细细的、低低的呢喃脱口而出。   “想起了以为忘记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我带着更新回归了,谢谢各位的谅解,么么哒!   恩……原本想放存稿箱的OTL晚上存稿箱十点还有一更。   就暂时不回评论了OTL我要码番外和新文OAO你们会继续支持我吗……   还有,很欢迎各位加群噢=3=   ***   四月语录   倒数7。   ☆、四十九章      醒来的时候阳光耀眼,铺满一地。四月举起手掌,细碎光点在指缝间跳动,随着手指移动会在脸上投射出暗影。   默默发了一会儿呆,她坐起身,倏然撞进微微漾出涟漪的浅紫眼眸中,她楞了楞,问:“琉生先生拿的是什么?”   琉生把手里拿着的衣物摊开来,一件水手服与浅色的针织衫,旁边还搁着一条同色系的百褶裙。   “四月,换上、然后带你、去个地方。”他柔声说罢,揉了揉四月的发顶,缓步离开。   四月望着门扉被缓缓关上,回首盯着床沿的衣服,半响,晃了晃有些发晕的脑袋,走下床拉上窗帘。   套上宽松的针织衫,她发现衣服的长度几乎掩住了裙子,无言几秒,她默默拉了拉裙摆,最后套上黑色的及膝袜。   四月对着镜子打量片刻,发现这套衣服非常眼熟,但就是想不起来谁曾经穿过。歪着脑袋放空片刻,她走出房间。   琉生等在门口,听见声响回过头来,对着四月上下扫视。许久,他弯下腰神色专注地整理她的衣摆,半垂着的眼睫毛如同羽扇。   “琉生先生,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3月25日,四月快、到了呢。”   看起来体型偏瘦的琉生拦腰抱起四月,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四月听到回答有些恍惚,眼眸漆黑如墨,浓得化不开。   不一会儿,琉生将四月的头发修剪出层次感,接着用发夹夹起略长的刘海,露出一对细眉。   额前蓦然空荡荡的四月呆呆地眨了眨眼,琉生见状,笑道:“四月,没刘海、不适应吗?”   她点头。   “四月,额头很漂亮、所以没关系。”   话落,琉生简单整理好工具,带着四月来到客厅。周末的午后,兄弟们三三两两窝在客厅,弥眼尖地看到四月穿着极其熟悉的衣服,怔了一下便扬起笑容迎上去。   “四月姐姐这样穿真好看,不过侑侑真狡猾,明明我们学校……唔?唔唔!”弥话未说完就被侑介捂住嘴拉到一边,后者看到四月疑惑的眼神时尴尬地干笑几声。   “好了,先吃饭吧。”   右京一声令下,所有人落座于饭厅。自从四月的病情越来越严重直至睡得昏昏沉沉,众人总是会掐着饭点把她叫醒,然后全员一起用餐。   然而四月如今的胃口跟小猫差不多,吃了几口便露出恹恹的神色,此时亦是如此。   侑介见此,匆匆扒完饭,拿出小皮鞋给四月穿上,然后跟弥、昴、祈织一起出门,由于有重要工作的风斗只能沉着脸目送他们离开。   “哎呀,年轻就是好。”   要倚着落地窗看着祈织驱车驶出大门,线条优美的薄唇轻轻掀起,略显苦涩。远在饭厅的雅臣抬首看了看他,继而掠过几个兄弟的脸色,最终暗自叹息。   ***   四月靠在车窗上,困倦地半阖着眼,阳光透过窗户倾洒而入,投射于她苍白的面容,流转着浅浅的金色光晕。   “四月姐姐,等一下再睡噢~!我们要带四月姐姐去一个地方呢。”坐在她身侧的弥元气满满地打开话匣子,琥珀色的大眼睛却布满水雾。   寂静过后,几人听到四月用着极轻的语调问:“弥君,要去哪里?”   淡淡的尾音消散在空气中,侑介突然就红了眼眶,他咬着牙忍住哽咽的冲动,说:“去一个你本来该去的地方。”   闻言,四月掀开眼帘,悄悄弯了弯唇角。   她本来该去的地方?是哪呢?   路程很短,祈织驱车十分钟就到了。四月被窗外的景致吸引了视线,她撑起精神,趴在窗沿,微微探头望去。   开进大门,几栋大楼渐渐逼近,零零散散的学生穿着运动服,笑闹着远离她的视野。   “……学校?”她低喃。   侑介从副驾驶座回过头来,灿然一笑:“这是我的母校,阳出高校。四月,我们带你参观一下吧?”   四月愣愣地看着他,张扬的红发分外耀眼,就像清晨刚刚升起的红日一般。良久,她轻声应了一句:“好的。”   驶过操场,祈织在空旷的地方停好车,几人纷纷下车。周末的时候学校还有几个运动社团需要训练,眼见几个长得极其好看的人从车内出来,皆是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些许少女红着脸,眼睛发亮。   弥张望附近,嘟着嘴说:“祈织织太引人注目啦。”   “彼此彼此。”   昴瞅了瞅他们,大步流星往前走,侑介喊道:“昴哥,你知道从哪开始参观吗?”   这次行程全由侑介负责,昴一概不知,于是他默默停住脚步,等几人赶上来再继续行走。   走进教学楼,侑介带着四月来到自己原本的班级。寂静的教室,整齐的桌椅,大大的黑板,阳光从窗户洒了进来,为桌面镀上一层金黄色的暖光。   四月一步步踏进教室,随即在靠窗的位置上坐下,新奇地望向黑板,嘴角不由得翘起,笑得眉眼弯弯,黑眸亮如星屑。   其余兄弟见状,各自找了位置。弥笑眯眯地坐在四月的后座,指尖轻轻点了点她的背部,细声说:“四月姐姐,我们这样好像同学噢~!”   四月回首看他,笑着回答:“我也这么认为哦,不过果然还是昴君和侑介君比较像呢。”   “诶?像什么?”原本趴在桌面的侑介陡然坐直身体看着她,枣红眼眸微微闪烁。   “像高中生。”   昴&侑介:“……”   “什么嘛~!再过一年,我就能比昴昴和侑侑高了!”   弥挥动拳头,小脸被阳光衬得粉嫩,眼睛亮晶晶的,漂亮极了。   “小弥,你就说大话吧。按我的经验,你得上高中才会长高了。”   “侑侑好讨厌啊。”   “我以前国三就长高,所以小弥别担心。”   “昴昴~~~!”   “不一定,小弥,要长高就得多喝牛奶多运动。你整天窝在家,尽长肉不长个。”   “……侑侑,你还尽长个不长脑子呢!”   “什么?!祈织哥!小弥居然这么说哥哥的坏话!”   “喂喂侑侑,说不过我就找祈织织真的没关系吗~!阿椿说过,这种行为非常可耻,值得鄙视噢~!”   …………   ……   四月背靠墙壁,看着兄弟几个沐浴着金灿灿的阳光吵吵闹闹,指尖不由得抚过桌沿,垂下纤长浓密的睫毛,淡色的唇噙着浅浅的笑意。   没去掺和吵嘴的祈织朝她走来,问了几句身体情况便抱起她,“侑介,去下一个地方吧。”   侑介咧着嘴揉乱弥的粉色发顶,长腿一迈避开他的拳头,跑到祈织前面带路。走过一间间教室,四月的黑眸越发晶亮,她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探出脑袋对侑介说:“侑介君,谢谢你。”   自家妹妹的笑颜令侑介回想起那日清晨,少女笼罩着日出的面容,朦朦胧胧却耀眼如斯。   他低声回应便偏开头,露出微红的耳尖。落于后面的弥急忙赶上来,挤开侑介凑到四月的身边,轻轻哼了一声。   “……喂你对着哥哥哼什么呢,回头我就跟雅臣哥说说你这毛病。”   “呜哇,四月姐姐~!侑侑好可恶,动不动就威胁我!”   “谁威胁谁啊,你这还跟四月打小报告呢喂!”   高大的昴跟在后头听着两个弟弟幼稚的吵嘴,默默摇了摇头。反倒是祈织轻描淡写的一个眼神扫过来,侑介立马闭嘴。   四月侧首看了看几人身上穿着的衣服,问:“弥君穿的是校服吗?”   “是噢。”弥扯了扯衣领,甜甜笑道:“四月姐姐,果然还是我跟祈织织的校服好看对吧?侑侑的校服黑漆漆的,难看死了。”   拐过弯角,几人走下楼梯,四月抬手搂住祈织的脖颈,没有回答弥的问话,话锋一转:“雅臣先生他们的校服也是这样的么?”   “不是,大哥的校服比较简单,像侑介那种。”   “……黑色耐脏。”   弥扬起灿烂的笑容补充:“不耐看。”   侑介:“……”   说话间,几人走出教学楼,侑介瞪了弥一眼,转而向自家妹妹介绍起学校和社团,每当四月稍显疲惫想要睡觉的时候,弥会精神满满跟她扯话题。   小道两旁的樱花开得正好,飘舞着飞满一地。耳畔是兄弟们的说话声与学生的加油声,四月垂眸凝视自己穿着的校服,突然就眯起眼笑了起来,尔后合眼沉沉睡去。   ***   四月是被吵醒的,睁开眼,满目绚烂的火花。   “四月桑,好看吗?”   她侧首,雅臣站在一旁,笑得温柔。这么一望,她这才发现众人齐齐站在庭院里,漆黑的天幕相继盛开五颜六色的火光,浓浓的光芒映亮整片天空,迸发出撕裂的声音。   四月茫然地仰望,心脏随着烟花绽放而骤然缩紧,那种把一切美丽燃烧殆尽的感觉令她呼吸一窒。   “四月桑?”雅臣迟疑的轻唤,四月缓缓看向他,黑眸染上一层极尽耀眼的光芒,流光潋滟。当火光逐渐消失时,苍白的面容明明灭灭,黑眸浓稠如夜。   “不喜欢烟花么?”   好像有谁在问她,四月摇了摇头,仰起脸。风呼啸而起,黑发随之飞舞,露出她纤长苍白的脖颈,那么用力地仰望,似是想要将这幕一闪即逝的景象刻入心底。   说不上喜不喜欢,只是烟花会令她想起一些痛苦的事情。像是父亲扭曲的脸庞、冰冷的匕首、汩汩而流的鲜血,窗外响彻天际的绽放声。   对了,之前说过的,还记得吗?知重最终成功把父亲永远禁锢在身边,而父亲的神智渐渐模糊不清,最后一把火烧了整间屋子。她觉得有些累,懒得离开,于是在知重的目睹下,一步步走进熊熊燃烧的火海。   “四月,妈想和你联系。”   四月抬了抬眸,沉默片刻,怔怔地垂下眼帘,无声拒绝。她的呼吸很浅,仿佛融入了空气一样,让人有种惊慌失措的错觉。   “能告诉我原因吗?”   她顿了顿,再次仰起脸,刺眼的光晕为浓墨般的夜色渲染出大片大片火光,好像冲天而上的火舌,照亮了她的面容,交织出斑驳的光影。   “只是不想重蹈覆辙。”   她说。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深夜改文的四季~!嘛,总觉得回头来看觉得结尾这几章不尽人意,于是默默删删改改。   以下是新文时间,之前的那篇言情偏离了我的预想= =于是没爱了,等有爱会继续写,恩,我看不得坑OTL或许会改成短篇啥的,连带着之前的综漫也会改一下。   ↓↓↓↓↓↓↓↓↓新文↓↓↓↓↓↓↓↓↓   文案:   顾今非死了。   以另一种状态停留在这个世界上,冷眼看着背弃的前男友,悲痛欲绝的挚友,以及她死亡的真相……   她洞悉着世间百态,而无人可以触碰她……   ↑↑↑↑↑↑↑↑↑预计正文完结就开文,文笔虽渣但脑洞大,请多支持=3=↑↑↑↑↑↑↑↑↑   于是明天的存稿箱时间是明天下午七点,晚饭时间噢~!么么哒(づ ̄ 3 ̄)づ   ***   四月语录   倒数6。   ☆、五十章      就在美和决定要坐飞机回日本的时候,四月给她拨通了视频。屏幕内,她笑得眉眼弯弯,身后是枝繁叶茂的大树,微风吹拂时飘来朵朵樱花,旋转着划过天空。   美和仔细打量她的脸色,依然苍白的面容,清浅的眉眼,干净到没有丝毫杂质的黑眸,淡色的唇。   看起来一如当初,除了头发稍长。   美和暗暗松了一口气,聊了几句家里情况便问:“四月,前阵子怎么都没开机?”   “唔……手机坏啦。”   “不能骗妈妈哦,知道吗?”   四月点了点头,垂眸沉默几秒,抬眼间黑眸闪过转瞬即逝的情绪,她抿紧唇轻声道:“美和妈妈,在我生日的隔天,请你去打开我的柜子,好么?”   “哎呀,难道四月藏了惊喜给妈妈?说起来,四月,妈妈回去陪你过生日吧?恩?前几年你都不想过生日,今年人多热闹,庆祝一下吧?”   “不用了,美和妈妈,这样就可以了。”四月翘起嘴角,侧首望向花圃,兄弟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刻意压低的笑闹声、吵嘴声依然一字不漏的传了过来。   阳光静静地洒落下来,他们周身跳动着点点的金色光屑,面容变得朦朦胧胧,远远望去非常遥不可及。   “四月?四月?怎么了?”   听到呼唤声,四月眨了眨眼,回过神转头看了看屏幕,继而望着兄弟们,似是自语般的低喃脱口而出:“呐,美和妈妈,爱是什么呢?”   她说罢,面色恍惚地低垂着头,刘海掩住了她的眼眸。   屏幕那边的美和楞了一下,随即沉吟半响,好像想到什么,艳丽的面容溢满柔软,她勾起唇角,用着轻缓的语调说:“爱是包容,爱是希望。”   “爱是永止不息。”   闻言,四月怔怔地抬起头,琉璃般的黑眸稍稍睁大,看上去有些讶异。片刻后,她直视美和含着鼓励的美目,问:“美和妈妈有后悔过带我回家吗?”   “怎么可能会后悔?!妈妈一直庆幸着能够遇见你,那天有过去跟你搭话真是太好了。”   听着美和妈妈熟悉的声音,四月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黑眸熠熠生辉,她说:“美和妈妈,谢谢你,我爱你。”   以及,对不起。   ***   挂断视频,四月从地面起身,晕眩猛地袭来,眼前阵阵发黑,她摇晃着身子往前倾倒。鼻腔滑出温热的液体,流淌在唇边,有些黏腻。   千钧一发之际有人搂住了她,随着身子被抱起,视野陡然从地面望进碧蓝如洗的天空,雪白的浮云层层叠叠,丝丝缕缕的阳光透过缝隙投射于振翅而过的飞鸟身上,仿佛披着氤氲的光纱飞向遥远的地方。   清风乍起,不远处的樱花林倏然飘出大片粉白的樱花,肆意飘扬,随风起舞,无拘无束绽放着刹那间的美丽。   四月仰起脸凝望,低低的嗓音细不可闻地说了一句:“真美啊。”话落,视线一点一点陷入灰暗,她噙着淡的笑意,垂下眼帘,任由自己沉陷睡梦中。   “初夏。”   “姐姐。”   浮浮沉沉之时,远处传来细微的声音,四月抬起沉重的眼皮,周围笼罩着白茫茫的雾气,声音由远及近,轻轻的好像撒娇一样。   她茫茫然地站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前面不断延伸的薄雾,有谁在唤着她的名字?   “初夏……”   “姐姐……”   声音突然远离,四月面露慌色,踉跄着往前走,手指不断往前伸去,触及指尖的却是抓不住的雾。   风呼啸而起,随着飞鸟振翅的扑哧声,阳光撕开雾气一笼而下,那恍惚不清的声音渐渐停止。   四月疑惑地张望四周,呼吸声有些急促,而在这寂静的空间里,响起清脆的脚步声,好像是有什么在逐渐接近。   一步,两步……   樱花从空气中一跃而出,纷纷扬扬在空间飞舞。划过眼前的时候会模糊了视野,她闭了闭眼,睁眼时面前赫然立着两个精致的小孩。   他们冲四月招招手,她扬起笑容绕着树根奔跑,金色的长发在身后摇曳。他沿着树根攀爬,浅金色的眼瞳璀璨如光。   四月楞了一下,继而走过去靠着树根,半阖着眼,语气轻松,“你们一定也看到了吧?樱花真美啊。”   话音刚落,漫天樱花转眼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枝桠光秃秃的,看起来很是寂寥。   “四月姐姐怎么还不醒呢?”   “小弥,你先别动。”   “喂侑介,你这身衣服能看吗?快去换掉。”   “椿,你的头发不要喷太多发胶。”   “你在干嘛?光!今天你务必给我穿男装。”   “……大哥,你的衬衫太多皱褶了,可以换一件吗?恩,你左手拿的那件就可以,等等,是浅色那件,不是深色的。”   “昴昴昴!你给我过来!”   “啊拉,要,你这是……打算跟四月桑穿同色系的衣服么?看起来很老气呐。”   “琉生哥,帮我弄一下发型,喂阿椿不要碰我的衣服!”   “给我好好的叫哥哥,不然我们今天的大众偶像风斗君就得穿着一身睡衣上镜了噢~!”   四面八方传来说话声,混在一起听不出谁在说话。四月拧了拧眉,睫毛微微颤抖几下便掀开眼帘,扫视过去,兄弟们窝在茶几前面,一个个埋头整理着发型和衣服,侑介煞有其事地穿着黑色正装。   “……你们在干什么?”   听到她的问话,众人纷纷回头看她,琉生从中间走过来,手里提着一套罩着防尘袋的衣服。   “四月,我带你、回房间换衣服。”   没等他牵起四月的手,椿疾步而来,拦腰抱起四月,“我来!”   四月就这样迷迷糊糊地回房换衣,琉生关门前柔柔一笑,“四月,虽然迟了很久,这是、情人节礼物。”   及膝的小洋裙,粉嫩的颜色令人联想到此时正开得正好的樱花。四月凝睇一会儿,默默换上。   换好后冲着门外知会一声,琉生立马提着工具箱走进来,她坐在床沿乖乖地让琉生在她脸上捣鼓。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就在她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耳畔响起浅浅的嗓音:“好了,四月,睁开眼。”   四月听话地抬起眼皮,眼前的镜子里映出眉眼如烟的少女,及颈的头发向内卷曲,刘海撩起压着可爱的头箍,脖颈戴着一条樱花样式的水晶项链,细细的链子随着动作摇晃闪着细碎的光。   她冲着镜子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琉生蹲下、身为她穿上天蓝色的细高跟鞋,随后起身做出一个邀请的姿势,抬首时浅紫眼眸波光粼粼,温柔如水。   “走吧。”他说。   四月伸出手握住,跟着琉生下楼。此时,寂静的客厅站立着风格迥异的男人,从长到幼,众人精心打扮,用着最完美的形象迎接她。   “要去哪里吗?”她站到众人面前,即使穿着几厘米的高跟鞋依旧得抬起头才能看到他们的脸庞。   雅臣微微探头,笑着说:“拍全家福。”   ……全家福?   猛然张大双眼,四月有些反应不过来,愣在原地。站在最末的弥眼珠子转了转,跑过来拉着四月坐到沙发上,自己紧挨着她。   不过是一眨眼,幺弟立刻占据了四月的左边,其余兄弟连忙坐过去,经过一番推搡,最终是琉生坐于右边。   而当他们挤来挤去之时,枣手脚利索地弄好支架,将照相机设置好时间,他整了整衣领,一本正经地坐下。   “喂喂你们不要吵,开始了。”   五秒过去了,一片寂静。   “……枣,怎么没声音?”   “枣哥,你设置错了吧?”   “我就说阿枣不靠谱嘛~!看他早上折腾那么久还以为能一次成功呢。”   枣被无良的兄弟们三言两语挤兑地脸色阴沉,他握了握拳头,一声不吭继续调整相机。   于是再一次坐定。   五秒又过去了,依然没声音。   “相机坏了吗?”   “不不不,绝对是阿枣不会弄。”   “谁会调整相机,赶紧给我搞定。”   光撩了撩蜜色长发,懒洋洋地起身。不一会儿,他坐回原位,朝簇拥于中间的四月抛了个媚眼。   四月没搭理他,姿势有些僵硬。身侧的琉生附耳说了什么,她随即眯起眼笑了起来。   咔嚓一声,画面定格。   “呼……枣哥几次都不行,害得我好紧张。”   “雅雅!我的头发缠住了!”   “椿,回房换衣服吧。”   …………   ……   众人看完照片,有的满意有的脸色难看。四月没有动弹,阖着眼趴在沙发上,一袭短裙凌乱地撒开,修长的双腿稍稍弯曲。   要走过来坐在她旁边,指尖轻轻地抚着漆黑的发顶,金眸幽如深潭。   良久,他说:“四月,美和的事,处理好了么?”   “恩。”   “你怕她看见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们的心情呢?”   他感觉到身下人突然僵住身子,搁在胸口的指尖也微微一颤。他顿了顿,收回手,以掌心覆盖双眼,薄唇开启吐露一句略显哀伤的话语。   “你才是最无情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就完结了,都不留言了吗OAO   ***   四月语录   倒数5。   ☆、终章      要说了那句话便离开公寓,没人知道他去哪。而四月高烧不断,不过几日,瘦成一把骨头。   她清醒的时候会仰望天空,黑眸沉淀着深深的茫然。迷迷糊糊的时候会拿出画本,用着很缓慢的速度勾勒出轮廓。   她画了很多人,也画了很多背影,长发女人的背影。好像有谁问过她,这个人是谁。她沉默许久,最终合眼不作声。   半梦半醒时,四月的眼前会出现幻觉。快乐的、痛苦的,她深陷其中,然后便会有种灵魂脱离肉体的错觉,许多情感猝不及防且汹涌而来,深不见底的深渊如同漩涡,稍微不留意就被吸了进去。   恍恍惚惚,浮浮沉沉,到底过去多长时间了呢?她问旁边人。接着不知道是谁回答了她,过了一天。   一天又一天,时间变得冗长,仿佛过完了一生。然而分秒冉冉,四月有些难以忍受,因为太痛苦了,骨头发疼的感觉令她承受不住。   醒来的时候,四月看到从窗外一点点弥漫进来的阳光,那样浓烈,似乎能把一切都染上灼热的温度。   微风轻拂,带来了粉白色的樱花,悠悠飘飘落在窗沿,摇摇欲坠。   四月盯着窗沿发呆,好一会儿才移开视线,垂眸一眼就看见弥趴于床沿,眉头微皱,泛起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哀伤。   她没叫醒弥,轻步走到客厅,四周很安静,只有落地窗外传来些许嘈杂声。四月侧耳倾听,听着听着恍然觉得这些声音由另一个时空而来。   另一个时空在哪呢?   想到这里,她突然就提不起精神,路过沙发缓缓躺在落地窗前面,金黄色的光辉静静地流泻进来,空气中弥漫着春天的味道。   朦胧的睡意涌了上来,四月合上眼,沉沉睡去。   再一次睁眼时,霞光照亮了视野,她眨了眨眼,翻过身,突然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醒了吗?”   四月昏沉的脑袋开始清明,她坐起身,胸前的毯子随着动作滑落。   “枣先生下班了么?”   枣坐在她旁边,曲着修长的双腿,背靠窗门,逆着光的脸庞显得恍惚不清。那双深紫眼眸的深处翻腾着情绪,她看不清是什么,总而言之,应该是一些痛苦的东西。   “恩,下班了。”他说。   四月愣了楞,不知道要说什么,脑子寻找着话题却一片空白,索性不去思索,懒懒地垂下眼睑。   “四月,你知道要哥去了哪里吗?”   她抬眼看着他,“不知道。”   “美国。”   四月有些讶异,黑眸稍稍睁大。枣似是看出她的疑惑,道:“他说去取回你曾经忘记拿的东西。”   她在美国有什么忘记的东西?   她想不起来。   枣顿了顿,继续说:“你大约不记得了,前几天你睡得迷糊,要哥问你,想再次看到什么东西吗?你说,想听弟弟妹妹们的合唱。”   闻言,四月垂在地板上的手指渐渐蜷缩,露出一小段苍白的指节。她想了很久,许是一个下雨天,高大的男人穿着紫色袈裟,站在窗前侧着身子,问:“四月,想再次看到什么东西吗?”   “想……听。”   “什么?”男人走过来,弯下腰将耳朵凑到她的唇边,她说:“想听,弟弟妹妹们的合唱。”   男人许久都没有出声,窗外雨声哗啦,她模糊间听到他低低地回答:“我知道了。”   其实说起来,孤儿院那段日子算不上多悠闲,但非常平和。陪着小小的孩童一起长大,让她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心里不会空荡荡的。   她走的时候,孤儿院的弟弟妹妹合唱着她经常哼出口的曲子,不会中文的孩子用着软软的嗓音轻声哼着曲调,那是天籁之音。   她依稀记得院长说有录下来,叫她别忘记去拿,留个纪念,后来她为什么没去拿呢?   四月怔怔地垂下眼帘,拼命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反倒是许多悠远的回忆恍如昨日,在眼前一一掠过。   “四月。”   枣见她一脸迷茫,伸出手掌揉了揉她的发顶,这时楼上传来一连串脚步声。两人循声望去,弥顶着凌乱的头发蹬蹬蹬地跑过来,在两人之间坐下,嘟囔道:“我怎么就睡着了……四月姐姐应该叫醒我的嘛!”   四月笑了笑,枣起身,一言不发地离开。   “阿枣可能有事,四月姐姐别管他。”弥挪了挪屁股,紧挨着四月,嘴角高高扬起。   四月看着他,微微一笑:“弥君也长高了呢。”   “诶?四月姐姐终于发现了!我还会一直长高的,等到比四月姐姐还要高的时候就能像右右他们那样,让四月姐姐靠着我的肩膀睡觉噢~!”   弥兴高采烈地说罢,垂着脑袋,看上去有点低落,没等四月细看,他转瞬露出灿烂的笑容,衬着薄薄的霞光,很是耀眼。   抿紧唇,四月动了动身子,靠着弥瘦小的肩膀,鼻息轻浅,让弥的脸色稍微变得惊慌。   沉默蔓延良久。   “弥君,”她说话的声音极轻,“不要忘记姐姐好不好?自己守着回忆,有点寂寞呢。”   她所害怕的,不是死亡,而是一片黑暗之后的睁眼,倘若又一次醒来,带着两世的记忆,让她如何活下去?   弥握住她的手,用着十指相扣的方式,继而歪着脑袋靠向她,平时总会带着撒娇的嗓音压得很低,透出一丝少年特有的低沉,“我不会忘记四月姐姐哟,明年的学园祭,姐姐一定要来呀。我会一直练习、一直练习,然后用姐姐喜欢的语言唱着姐姐最爱的歌,好不好?”   最后的“好”字被他拖长,音调甜腻。四月听着他说话,忽然就眯起眼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眼眸漆黑如墨。   弥君,她有点累,不想做约定了。   ***   夕阳逐渐收敛之际,雅臣回家了。他缓步来到沙发后面,高大的身影把四月笼罩地一丝不漏。弥抬起头看他,泪水早已在四月睡着时决堤而出,小脸哭得稀里哗啦,琥珀色的大眼睛溢满恐惧。   “雅雅……”   “四月姐姐还会醒吗?”他含着浓浓的鼻音说。   “当然。”雅臣轻声回答,俯身抱起四月,漆黑的发丝划过半空,将红霞涌动的天空撕得支离破碎。   雅臣愣住,低下头,眼里满是四月睡得安详的面容。她起初的睡颜常常拧着眉,抿紧唇角,到了现在,她舒展着眉眼,唇边噙着淡淡的笑意。   ——好像沉浸于美梦中,永远不会醒来。   “永远”这个词太可怕了,他们无法想象。   雅臣敛了敛眸,抬脚一步步走向四月的房间,他走的很慢很慢,弥望着他的背影,以为时间静止了。   夜幕终是降临,整天不在家的兄弟们逐渐回归,手里各自拎着东西。他们借着出门购物的由头,平复日渐加深的不安。   众人聚集于四月的房间,等着四月醒来。   时间如水过无痕,转眼十一点半。侑介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面露焦急:“我说,快十二点了,不叫——”   话未说完,他望见四月缓缓睁开眼,眼神茫然地环视他们,淡色的唇勾起小小的弧度。   “什么时候了?”   他们听见她问,沉默片刻,右京沉声道:“四月一日。”   他们看见她的黑眸凝聚起深深的恐惧,接着一点点化开,悄然恢复平静。   “四月已经到了呀。”四月垂下眼睑,纤长浓密的睫毛在面容上投射出一弯阴影,随着睫毛眨动忽明忽暗。   就在弥蠢蠢欲动想要说出祝福之时,门扉倏然被打开,要喘着粗气走来,亮眼的金发散落脸颊。   两声啪之后,暖黄的灯光消失,炽热的灯光亮起。四月不适地眯起眼,不过几秒便掀开眼帘,一幅相框映入眼底。   “四月,生日快乐。”   数道声音重叠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也许是所有人的声音吧,声音太多以至于令她听到一道温婉的声调。   四月接过相框,细细摩擦着边沿。画面中的她笑得眉眼弯弯,背后是朦胧的阳光、蔚蓝的天空。   凝视半响,她躺回床上,双手紧抱着相框,喃喃道:“有点困了……”   “等一下再睡。”有谁打断了她的话,随即响起稚嫩的、纯粹的歌声,没有伴奏,软软的清唱与轻声的哼调糅合为一体,让人想起遥远的午后,阳光下两道影子紧密相连。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四月轻轻笑了一下,侧着头看向站在床尾的要,声音微弱地说出一句话:“谢谢你,要先生。”   她的视野有点模糊,看不清要的表情,大抵是微笑。   “灯光有点暗呢……”她半阖着眼,尾音飘渺。   “灯管快要坏了,所以有点暗。”   说罢,房间陷入寂静,所有人皆放缓了呼吸,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床上的少女。倚着墙的弥受不了这气氛,死死地咬紧下唇,甚至能看到一丝鲜血挂在嘴角。   “十二点过去了吗?”   “过去了。”   “已经是四月二日了吧,樱花还开着么?”   “开得很好。”   “天亮之后,在院子里埋下樱花的种子吧。”   “好。”   四月听到耳边的歌声仍在回响。   “天上的星星流泪,地上的玫瑰枯萎。冷风吹,冷风吹,只要有你陪。”   她合上眼,“对不起,雅臣先生,右京先生。”   “没关系。”雅臣和右京知道少女在说什么,春天已经到了,再稍微撑一会儿,春天很快就会过去。   他们想这么说来着,然而喉咙紧涩发不出声音,连吐息都觉得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一样,胸口狠狠颤动。   随着时间的流逝,房间骤然响起清晰的呼吸声,每一个呼吸都显得非常小心翼翼。   窗外的月辉渐渐消退,笼罩着阴霾的天边隐隐露出一点亮光。   浑浑噩噩的四月感受到有人握住自己的手,指尖冰凉。她艰难地掀开眼皮,透过一点缝隙隐约看到很多人围着自己,刺眼的灯光微微闪烁,慢慢、慢慢凝聚成摇曳的烛光。   烛光晃了晃,满目暖黄的灯光,是谁在耳边唱着生日歌?   四月疑惑地抬起头,知重捧着精致的蛋糕一步步走来,乌黑的长发渲染出浅浅的光晕。   “许个愿吧。”知重站在她面前说。   抬起手朝灯光张开五指,看着肉眼可见的浮尘在指缝间流转,四月低声道:“什么愿望都能实现么?”   “四月心底深处的愿望是什么呢?”   是什么呢?   她楞了一下,随后想了很久。知重幻化成点点光影消失不见,阳光从窗边溜了进来,空气中弥漫着层层叠叠的金色光辉。   绚丽的晨曦中,四月的手指缓缓松开,唇角一点一点勾起。   愿望是……想要幸福。   天空一下子铺满光华,耀眼又明媚。清风徐过,飘起漫天的樱花,映着深深浅浅的暖光,在天地间随风起舞,仿佛要飞往未知的方向。   “虫儿飞,花儿睡。一双又一对才美,不怕天黑,只怕心碎。不管累不累,也不管东南西北……”   属于四月的春天,结束了。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于是……正文完结了。   好像过了很长时间,打下正文完这三个字的时候有些茫然,嗯……可能是不舍吧。   一直以来,非常感谢你们的留言与支持,我能写到今天离不开你们的陪伴。最后,谢谢你们能喜欢四月,谢谢你们陪着四月一路走来。   另外还有番外,我会一章一章发上来。   以下是新文时间↓第一章已发,日更。   请各位多多支持↑爱你们!   ***   四月语录   倒数4。   ☆、番外一      浅川冬美以为自己这辈子不会再看到那个孩子,她站在商业街的路口,双手拎着购物袋,脑海里满是刚才无意中瞥到的杂志封面。   楞了许久,她回过神来,双脚发软坐到地面。周围的路人见她脸色惨白,神情恍惚,不由得上前询问情况。   浅川冬美摇了摇头,抓住袋子踉跄着往前走。回到家,她怔怔地坐在玄关,眼前忽然一亮,她抬起头,儿子弥生蹦蹦跳跳地开门进来。   “等等,弥生,你拿着什么东西?”   弥生兴冲冲地坐到她身边,摊开手里的东西,赫然是一本时尚杂志,弥生指着封面说:“妈妈,妈妈!这个姐姐就是上次帮助我的姐姐噢~!是不是很漂亮……”   “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浅川冬美几乎是厉声打断,寡淡的五官不复冷静。   “……妈、妈妈?”弥生吓了一跳,往后缩了缩,“我、我是从门口的信箱拿的。”   信箱?!   她早上从信箱拿报纸的时候根本没看到这本杂志!到底是谁放进去的?会是那个孩子吗……不,那个孩子不会这样。   浅川冬美稳住混乱的情绪,勉强笑了笑:“弥生,对不起,刚才妈妈的心情不太好。”   弥生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她,低垂着头不说话。   “弥生。”她拿起那本杂志,眼神复杂地凝视精美的封面,问:“能跟妈妈说一下这个姐姐的事情么?”   封面上的少女一袭纯白的长裙,裙角随风飘扬,镀着阳光的细致面容清浅如烟,纤长手指轻抚身后青年的脸颊,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俊秀的青年搂着她的细腰,眉眼间是浓浓的宠溺,褐眸漾出涟漪。   背景是热闹繁华的美国街头,而弥生上次在商业街附近迷了路,遇到了那个孩子。那么……那个孩子如今是在日本,还是在美国?   “这个姐姐有很多哥哥噢!”弥生转眼便打起精神,黑眸亮晶晶的,掰着小小的手指数数,“1、2、3、4……唔……好像有十多个哥哥呢!”   闻言,浅川冬美垂眸,轻声道:“姐姐叫什么名字呢?”   “四月姐姐!妈妈,姐姐还说我的名字很好听噢~!”   那个孩子非常聪明,看着弥生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她应该能知道吧?   想到这里,浅川冬美攥紧手指,嘴唇颤抖着挤出一句话:“弥生,姐姐有跟你说什么吗?你有好好介绍自己吗?”   弥生得意地扬起小脑袋,“妈妈教我要有礼貌,所以我有跟哥哥姐姐道谢然后介绍自己。姐姐没有说什么,只是叫我喊了很多遍姐姐,真奇怪呢,明明姐姐有弟弟的说。”   浅川冬美的胸口狠狠颤动了几下,抑制不住心里的酸涩,弯腰缓缓趴在地板,无声流泪。   那个孩子抛弃原本的名字是对的,他们不配让她沿用原本的名字。四月,四月……初夏,这个名字真好听,她觉得很好听哦。   说起来,她的回忆中,那个孩子从没喊她跟丈夫为爸爸妈妈,而是一直用着淡淡的音调说:父亲,母亲。   对了对了,那个孩子什么时候学会说话?什么时候学会走路?什么时候学会自己用筷子?什么时候学会写字?   ——她不知道。   她跟丈夫是在美国留学的时候相识相知相爱,无可救药的坠入爱河,临近毕业时有了孩子。年轻的他们毅然选择结婚,双方父母非常反对,僵持了一阵子,父母给了他们一笔费用,断绝来往。   他们举办完简单的婚礼,经过朋友介绍租下一栋独立房子,买了二手钢琴,丈夫被公司录取,她开始招收学生。   完全没有生活经验的他们手忙脚乱的过日子,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她的预产期已经到来。   他们第一个孩子在四月一日降临了,愚人节是全民开玩笑的节日。然而,上天也给他们开了玩笑——孩子被查出患有疾病。   起初兴高采烈为孩子取名的他们蓦然被淋上一盆冰冷刺骨的水,将他们从幻想中拉回来,面对这残酷的现实。   丈夫与她之间存在越来越多争执、埋怨、吵架,为医药费烦恼的丈夫经常工作出错,最后被公司开除,回家跟她一起教导学生。   那个孩子的性子从小就很安静,不会跟同龄人玩,总是沉默不语,有人建议他们去检查一下——是否患有自闭症?   他们逃避这个问题,自顾自将孩子放到医院治疗,除了必要的事情,他们决不踏进医院。她不知道丈夫是怎么想的,而她是害怕看见那个孩子,一看到就会让她觉得这是年轻犯下的错,心底沉重的后悔压得她喘不过气。   ——后悔结婚,还是后悔生下那个孩子?   每每深入沉思时她总会下意识断开思绪,逼着自己工作,逼着自己不去看那个孩子清澈的眼睛。   那个孩子没有住院的时候常常独自呆在房间,她日以继夜的教琴,兼职。有一天,她突然注意到那个孩子的身形比同龄人更为瘦小,皮肤很苍白,帽子下面没有头发……头发呢?   从没正视自己女儿的她发现那个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了画画、学会了中文、学会了一点点英语。   她注意到,当她上完课之后家里的碗被洗的干干净净、衣服叠的整整齐齐,地板明显用拖把拖过。   她以为是丈夫收拾了这一切,于是她收敛脾气,尽量与丈夫心平气和的说话。丈夫也有所察觉,跟着缓下态度。   “太太,您的女儿简直是个天才!她值得上最好的学校!她的绘画天赋不能被埋没,您应该培养她!”   某天,金发碧眼的陌生人忽然这么对她说,她非常茫然,拒绝交谈,撇下想要进行沟通的陌生人回家。   日子过得很慢,那个孩子不知不觉已经九岁了,她来到医院交费用,旁边长发的护士凑到她耳边,压低音量说:“太太,初夏对小光的去世非常难受,您应该去安慰她。”   ……小光是谁?   她忍住快要冲出喉咙的问话,怀揣着疑问走进病房。那个孩子躺在病床,闭着眼睛应该是睡着了。   很莫名的,她松了一口气。   后来她回想起来,小光是个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孩子,金色的长发,蔚蓝的眼睛,看到她的时候总会露出灿烂的笑容喊:“阿姨您来啦!”   如此耀眼的孩子,就这么死了。   她在感慨的同时感到不安,自己的女儿……那个孩子会先她而去吗?   她不敢想下去。   反复着入院出院,季节悄然变换,医院通知他们有适合那个孩子的骨髓,手术费用对于他们来说特别昂贵,他们付不起,所以他们鼓不起勇气面对前来拜访的医院人员。   父母不愿跟他们联系,朋友借钱有限,这些年赚的钱全部投入到那个孩子的治疗费用中——他们凑不到手术费。   就在他们毫无办法之际,那个孩子离家出走了。不,那个孩子是多么聪明,并不是离家出走,而是为了他们而离开。   丈夫沉默几天,最后决定回国,她经过心理争斗,默许了丈夫的决定,他们就这样抛弃了那个孩子。   ——他们是世界上最失败的父母。   回国后,她收拾东西偶然搜出几本画本,翻开一看,每一页、每一页都是她和丈夫的画像。背影、侧脸、弹琴的模样、夸奖学生的笑脸……   那个安静的、乖巧的孩子一直在看着他们。   这么想着,她捂住嘴泪流满面,翻到最后一页,纸张上的内容令她忍不住痛哭出声。   绿茵茵的草地、金灿灿的阳光、她穿着洁白的婚纱与丈夫相视而笑,身后是熟悉的大学建筑物。   这是她梦寐以求的婚纱照,那个孩子在空白处写着父亲、母亲结婚十周年快乐。   长久以来的悔意猛然爆发,她哭到脱力,她正视着经常不敢深思的问题——她看到女儿就会想起,是自己与丈夫令那个孩子生下来便如此痛苦,那个孩子是无辜的,那个孩子不该承受他们的逃避!这一切都是他们的错。   她开始失眠,她的情绪很不稳定,弥生的到来让她更加痛苦,丈夫劝她生下这个孩子,甚至连许久没见的父母也来劝她,她面无表情没有回答。   那个孩子痛苦的时候,你们为什么不出现?   她恼怒、怨恨、发泄着满腔的怒火。   但是啊,她有什么资格责怪丈夫?这是他们共同的罪孽,他们抛弃了那个孩子,他们害怕见到那个孩子。   她将压抑的心情封闭起来,全心全意照顾弥生,弥生会哭会闹很不好哄,弥生好动、脾气倔、挑食……   啊……原来,不是所有孩子都像那个孩子一样乖巧听话。那个孩子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她一片迷茫,想起那个孩子时心脏一阵抽痛。   弥生逐渐长大,有天跑来问她,“妈妈,我为什么没有姐姐呢?给我生个姐姐嘛~!隔壁家的小葵有个姐姐,对小葵很温柔,我好羡慕……”   “弥生,听我说,你听我说,妈妈有你就够了。”她紧紧抱住弥生,说着违心的话。   事到如今,她只能在深夜忏悔,时不时到神社祈祷那个孩子平平安安、一生健康。   浅川冬美收起眼泪,安抚好弥生,继续着日常生活。这天,天空布满阴云,眼看着快要下雨,她急忙跑出门要到公园接弥生。   门一开,冷不丁看到弥生站在门口,仰头跟一个陌生男人说话。她谨慎地走过去,弥生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妈妈!这个哥哥就是姐姐的哥哥!”   她一下子就反应过来,沉默不语,双手攥紧雨伞。她很震惊……害怕之余却又藏着些许期待。   “夫人,你好。我是四月的哥哥,今天并没有别的事找你,只是想把一些东西亲手交给你。”   高大的男人说完,将A4纸大的木质盒子递过来。她猛地睁大眼睛,握了握手指不让自己的战栗过于明显,伸手接过。   “请打开吧。”   浅川冬美掀开盖子,一眼就看到垫底的画本,上面放着银行卡、几张照片、还有一封信。   泪水倏然模糊了视线,她听到自己发出微弱的、颤抖的声音问:“那、那个孩子……?”   男人静默,周围呼呼而过的风声很是刺耳,她屏住呼吸。良久,男人用着听不出情绪的语调回答:“四月的骨灰洒向了中国的大海,墓碑立在美国,小光的旁边。”   吧嗒。   盒子摔落地面的声响突兀地响起,浅川冬美张了张嘴,不敢置信地摇着头,粗略扎起的长发随着动作散落脸颊。   “照片是我们放进去的,她害怕别人忘了她,就算你们不想记住她,也请让弥生知道她的存在,她不该被遗忘。”男人的嗓音柔了几分,含着无以言说的情愫,“她从没恨过你们。”   “对不起……”   “对不起……”   浅川冬美哑着嗓子喃喃自语,缓缓低头之时看见地面散开的画本。漫天霞光,她与丈夫牵着弥生的手,面朝夕阳,长长的影子连在一起,那种幸福温馨的气息仿佛从画里溢出来。   天空沉了下来,绵绵细雨悄无声息地飘落。男人不知何时离开了,她哽咽着跪在地面慌乱地收起照片。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初夏,你让我们体验到初为父母的期待,我们却没能让你感受到身为孩子的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  男人是谁……?   唔……番外一就是这样了。   以下是新文时间↓   支持我好吗OAO↑打滚求收藏求留言各种求【泥垢   ↓突然发现我算错了章数真是被自己蠢哭了OTL   ***   四月语录。   倒数3。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sabbaty】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